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了说出来的机会，周云润越说越流畅，一气呵成。
丁老师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的眼皮底下居然会发生这种霸凌事件：“侯志豪，你……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这样下去可了不得了，以后老师要在派出所看到你了！”
“丁老师，你这是在威胁我儿子吗？”门口传来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陆园长，你瞧瞧，身为教书育人的老师，这种言行有愧于为人师表吧？”
几乎就在同时，两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女的身穿套装裙、挽着名牌包，看起来一派雍容华贵的模样。
“妈妈！”侯志豪见了救星，立刻扑了过去，趁机嚎啕大哭了起来，“好疼，疼死我了，他们都打我，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
穆允忻“切”了一声，不屑地道：“打不过就找爸爸妈妈告状，真没用。”
姜玖沿着墙壁蹭了过去，摸了一下他脸上的伤，小声问：“忻忻，疼不疼啊？”
“不疼，”穆允忻满不在乎地道，“我爸打我的时候疼多了。”
姜玖想了一下道：“以后我家里的小饼干都分给你一份。”
“小饼干又不好吃，”穆允忻嫌弃地道，“我要吃巧克力。”
……
这边小朋友们已经在讨论哪种零食好吃了，那边候妈妈抱着儿子开始咄咄逼人。
“乖，宝贝不怕，妈妈在呢，谁敢欺负你？”候妈妈冷笑了一声，“丁老师，这些小朋友胡说八道的，一个字都不能信，保不准就是他们一起串通好了要来诬陷我儿子，现在我儿子受了伤，谁打的就要谁赔偿。”
“豪豪妈妈，你先冷静一下，”丁老师头疼极了，这位妈妈一看就是老师最怕的那种难缠家长，没理都能给你掰成有理的，“这两个都是班里的小朋友，平常都很乖的，他们说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是豪豪先动手的，那个大班的小朋友也被豪豪打了，受了伤……”
候妈妈打断了她的话：“我儿子说是他先冲过来打人的你怎么没听见？你怎么光听一面之词？他是大班的孩子吧？仗着年龄大就欺负小的，这是幼儿园霸凌，说到哪里都没理。”
丁老师和虞老师对视一眼。
这两个孩子都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老师们经常交流，对他们的情况了若指掌。
虞老师轻咳了一声，委婉地道：“穆允忻虽然是大班的，可他是七月份生日，你家豪豪是九月份生日，相差也就一个多月，而且你们豪豪块头这么大这么壮实，硬要争论这谁大谁小，还真不太好说。”
丁老师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候妈妈，咱们说话不能不讲理，打架的事情暂且不谈，这要说霸凌，也该是你儿子霸凌润润吧，他连润润的点心都抢。现在孩子小，我们好好教育还能拧过来，你可不能因小失大，太纵容孩子了，对吧？
候妈妈的脸色铁青，转头看向陆园长：“陆园长，我儿子就这么被老师同学欺负，你发个话吧，这事你们不处理，我就带我家豪豪去验伤，咱们找媒体评评理看，到底是谁的错！”
姜玖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有点懵。
这个大人看起来很不讲道理的样子，丁老师和虞老师好像讲不过她。
周云润也贴着墙蹭了过来，他的胆子小，已经被候妈妈吓得快哭了，带着哭腔翻来覆去唠叨着：“球球，怎么办啊？我说别惹他吧……他爸爸妈妈也很凶的……”
“别怕，”姜玖安慰他，“我爸爸也很凶……的……”
“那你爸爸怎么还不来啊？”周云润着急地问。
姜玖呆了呆。
对啊，爸爸不来的话，那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今天已经是她上幼儿园的第二个星期了，说好了要来接她的爸爸，却还是没有出现，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再来了？
她忽然一下就难过了起来。
“哎呦，这是谁在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熟悉的声音传来，几个小朋友眼睛一亮，齐声叫了起来：“奶奶！”
“穆奶奶！”
穆奶奶“蹬蹬”地从门口进来了：“是欺负我们家没人吗？还验伤找自媒体，倒打一耙说的就是你们家这种人！”
她一看穆允忻的脸，顿时惊叫了起来：“天哪，谁把你打成这样？我的宝贝乖孙啊，可心疼死奶奶了，验伤，一定要去验伤，谁不去验伤谁是小狗，上法庭我们家也奉陪，真以为谁闹谁就有理了？还有，”她指着侯志豪，气势汹汹，“你这小孩子还欺负我们球球，把小姑娘吓坏了怎么办？我们球球那可是我们整个小区的心肝宝贝，不知道有多乖呢，一个男孩子欺负女孩子，真是把男人的脸都丢尽了，我看长大了也不会是个什么好人，我呸！”
这一顿连珠炮一口气说完，连让人插嘴的缝隙都没有，侯志豪母子俩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整间办公室里被候妈妈充斥着的尖利声音终于被压制性地替代了。
以前听着炸耳朵的声音，这次分外亲切；以前到处指桑骂槐、凶巴巴的穆奶奶，这次简直就是候妈妈的克星。
四个小朋友围在穆奶奶的身旁，纷纷告状：“奶奶，是他先来抓球球，球球差点摔倒了。”
“对，幸好忻忻过来保护球球了。”
“忻忻可厉害了。”
……
闻讯赶过来处理纠纷的陆园长，此时很头疼。
刚才在门口听了两位老师的问话，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在侯志豪身上。侯志豪欺负周云润的事情，原本批评教育一下就好了，可现在牵涉到了家长，就容易把小事变大，大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两位家长都是不好惹的，两个小朋友也都带着伤，闹大了对幼儿园影响不好。
她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轻咳了一声：“豪豪妈妈、忻忻奶奶，这件事情刚才丁老师也和你们解释了，小朋友之间吵闹打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退一步，医药费什么的，我们幼儿园会出，小朋友之间都有错，错多错少而已，彼此道个歉，以后我们加强教育，你们看怎么样？”
“凭什么！”候妈妈尖叫了起来，“我们豪豪都被打得出鼻血了，我们为什么还要道歉？”
“该你们道歉才对，”穆奶奶寸步不让，“我们忻忻那是助人为乐，打抱不平，你们幼儿园还应该给他颁个奖呢。”
候妈妈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亏，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不阴不阳地笑了：“陆园长，我很难相信你们会这样处理，我和豪豪爸爸都很失望，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了，依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找好新的园址趁早搬家吧。”
陆园长的脸色变了变。
她没想到侯志豪妈妈会拿这个来要挟她，这个还真是戳中她的软肋了。
这所幼儿园位于一个高档小区之内，园址是房地产公司为了小区建造的配套教育设施，产权归公司所有。当初竞争租用权的，有好几家知名的私立幼儿园参加，她以幼儿园的发展规划和隶属教育集团的名气打动了房地产公司，以最优的价格签了五年的合同，这五年里，她和园所老师们潜心提高办园质量，把幼儿园打造成市里颇有名气的五星级幼儿园。
侯志豪爸爸就是这个房地产公司的部门经理，当时的竞争他的确帮忙出了很大力气，作为回报，陆园长也解决了该地产公司员工的入园问题。
现在，五年的合同即将到期，她马上就要和地产公司续签合同，这个时候得罪了侯志豪的爸爸，得不偿失，要是真的闹到要搬家的地步，幼儿园的损失就太大了。
“豪豪妈妈，一件事情归一件事情，孩子的教育问题，咱们不能用这种事情来裹挟，”陆园长忍着气道，“这对孩子以后的成长没有好处，我们还是理性一点对话，好不好？”
候妈妈轻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道：“我不和你们多说废话了，这些小朋友合起来把我儿子打出了鼻血，一定要都和我们道歉，要不然我们——”
“要不然你们要干什么？”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是要利用职权假公济私把这家幼儿园赶出去吗？侯飞好大的威风。”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姜玖忍不住一个激灵，转头一看，她惊喜地叫了起来：“爸爸……爸爸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坏爸爸才来，哼╭(╯^╰)╮
热腾腾的二更奉上，精尽人亡，倒在键盘上了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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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凌栉风万万没想到, 他第一次走进幼儿园居然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
其实，他已经来过这里两次了。第一次他走到门卫，被保安拦住了, 问他要看入园接孩子的家长证，他头一回听说“家长证”这几个字, 拿不出来，被盘问了半天也说不出孩子的班级和姓名，最后在保安怀疑的目光下狼狈离开。
第二次则是两天前，他总算查清姜玖在哪个班级了, 也知道小不点除了叫“球球”还有一个大名叫“姜玖”，原本他想借着接孩子的人流一起混进幼儿园，结果那天刚好姜梓苏来接姜玖的, 他要是出现的话, 不知道会给姜梓苏怎么嘲笑，就只好躲在树后隐身了。
今天来，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这家幼儿园所在的小区，是凌云集团旗下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开发的，他让卓文彬查了一下资料, 刚好看到幼儿园和公司的租用权合同快要到期，就决定利用这个和园长交流沟通, 然后借着查看幼儿园现状的名义在家长们来接以前去看看姜玖。
这样既不丢脸，又满足了小不点儿的愿望，两全其美。
没想到刚好碰到了这么一场纠纷。
卓文彬打了电话，没过一会儿, 侯志豪的爸爸和凌通地产的总经理一起赶过来了，一个个脸色煞白，再三保证在幼儿园的续租合同上绝对不会有什么暗箱操作, 侯志豪的爸爸还一把把老婆孩子都揪了过来，让他们赶紧向姜玖和小朋友们赔礼道歉。
侯志豪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候妈妈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此时此刻，她恨不得穿回到半个小时以前，把这个名叫“球球”的漂亮小姑娘捧在手心哄起来。
这可是凌云集团总裁的女儿，凌栉风那是谁啊？是她老公上司的上司，是安城富豪圈的顶级存在。
她老公的前程，这下全都要败在她和儿子的手里了……
陆园长再三向凌栉风表示了感谢，这起纠纷得到了圆满解决，幼儿园的园舍也有了保障，也算是意外的惊喜。
她风趣地道：“没想到凌总这么低调接地气，居然把女儿送到我们这个幼儿园里，我还以为你们这个阶层的，最起码也要是新外、宝山那种起步的呢。”
新外和宝山是国内最有名的两家私立幼儿园，据说里面的孩子都要学习三门外语，还要接触马术、击剑等贵族运动。
凌栉风尴尬得很。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场美丽的误会，只好含糊着道：“小朋友找到投缘的小朋友和老师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也不错。”
丁老师在陆园长的耳边耳语了两句，陆园长又惊又喜：“凌总，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原来你的女儿是个天才儿童，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已经滚瓜烂熟了，太厉害了。”
凌栉风有点纳闷。
这小不点儿居然这么聪明？看不出来啊。
“凌总，一起去办公室坐一会儿吧？”陆园长盛情邀请，“正好和我们聊聊育儿经验，以后我们可以向家长们推广一下如何培养发展孩子的天赋。”
凌栉风哪里会去，他即不是姜玖的爸爸，也压根儿不知道姜玖有什么天赋。
看了看时间，他摆出一副公务繁忙的样子：“不了，等会儿还有个会议，马上要走了。”
“那……球球你不接走了吗？”丁老师奇怪地问，现在离放学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正常来说，家长都会把孩子接走。
凌栉风点了点头：“不接了，有人会来接的。”
他只是来看看姜玖，那天姜玖让他来幼儿园接她，虽然他没有答应，但心里好像搁了块小石子似的，一直膈应得难受。
现在算是完成任务了。
办公室里，小朋友们都已经各自散去了，咚咚他们回了教室，穆允忻和侯志豪都跟着家长走了，毕竟脸上挂了彩，需要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只有姜玖和林卫栀手拉着手站在门口还不肯离开，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凌栉风的身上。
凌栉风想了一下，在姜玖面前蹲了下来：“没事了，以后不用怕，要是还有人欺负你，给我打电话。”
姜玖咬住了唇，好半天才失望地问：“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凌栉风硬下心肠，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姜玖伤心地看着她，扁了扁嘴，却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垂下头。
“凌总，会议时间马上就到了。”卓文彬提醒道。
凌栉风和老师们拜托了几句，客气地道了别，疾步往外走去。
他的心里很乱。
姜玖和姜梓苏的脸在他脑中轮番出现，挥之不去，仿佛艳丽的罂粟花，引诱着他驻足。
快到楼梯口了，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姜玖还垂头丧气地站着，像一只可怜的小鸭子，丁老师蹲在她面前，拿着餐巾纸在她脸上擦着，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小不点儿这是哭了吗？
胸口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停下了脚步。
“过来，”他沉声道。
姜玖愣了一下，仿佛一株在烈日下晒蔫了的花被浇上了泉水，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哼了一声，神气地把头一拧，拧成了九十度角。
凌栉风又好气又好笑，几步就到了她面前，长臂一伸把她抱了起来。
“老师，麻烦有人来接的时候告诉她一下，孩子我接走了，”他示意卓文彬把名片递给了丁老师，“她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