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明珠——喵晓镜
时间:2020-08-19 10:00:09

  裴云起看着她,莞尔道:“因为你还小。”
  江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自己还小,可是发觉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轻又软,顿时气就泄了一半了。
  算了,小就小吧。
  等到她不小了,再说喜欢他的话,或许他才会信吧。
  她想开了之后,便不再同他争执,反倒又纠结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轻声嘟囔道:“你会不会,大半夜跑进别的小娘子的房间,抱她亲她?”
  “……”裴云起无奈地道,“自然不会。”
  他叫她说得耳根子隐隐发红,却还是极力地维持镇定,只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吓坏了她,解释说:“……但我也不该对你这样。”
  他既然喜欢她,反倒更应该敬重她、爱惜她,将她护得好好的,而不是把她拉进火坑里头。
  江四娘子这样活泼天真的性子,他越是喜欢,就越该把握好同她之间的距离。
  江苒却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只是以为太子殿下那消失了良久的廉耻心终于回来了。
  她性子洒脱,很快便回转过来,只是笑了一声,睁眼柔软又无辜地看着他,“那你干都干了,要怎么补偿人家呀?”
  裴云起:“……”
  江苒近来尤其以能够噎住他为一大乐趣,见他说不出话,又笑了起来,方才的局促同羞涩一扫而空,她甚至还上前去,凑近了他一些,眨着自己的大眼睛,十分挑衅,“嗯?观之,你这是敢做不敢当么?”
  她努力想要撩拨他,于是轻声叹息:“看来这兄妹是做不下去了。”
  裴云起倏然起身。
  他看了一眼完全不知自己也许会踏入火坑的江苒,见她还兴致勃勃的样子,顿时感到一些头疼。
  可能相府还是把她养得太好了一些,以至于半点儿人间疾苦都不知道。皇室这样的地方,规矩森严,她现在这个样子,又叫他怎么忍心拉她进火坑?
  更别说,那暗地里害她的人,如今才刚刚浮上水面,他又怎么能叫她独面危险。
  裴云起冷静地道:“你仔细想想。”
  他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要出门。江苒在他后头托着下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想什么?
  她没听懂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可却还记得他说喜欢她。
  她的镇定十之七八是装出来的,其实如今心慌腿软得很,见他走了,悄悄地熄了灯躺到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窗户纸一旦被捅破,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那样好看,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她怎么能够不喜欢?先前努力地撇清关系,无非是怕他对着自己心软,便将感情也一同施舍给她。
  可是刚才,他却说喜欢自己!
  江苒把头埋进被子里,喃喃道:“笨蛋。”
  两个人都是笨蛋。
  ……
  裴云起走出莳花楼的时候,秦王已经不知道在墙根喂了多久的蚊子了。
  他抱怨道:“你们这互诉衷肠,时间也太久了,我腿都蹲麻了。”
  说罢又鬼鬼祟祟地凑近去,笑问:“我看江四娘是不喜欢闻景的,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你自个儿不提,还不许别人提啦?”
  裴云起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秦王却顿时发现了不妥之处,指出说:“你怎么这么高兴?!”
  裴云起道:“没有。”
  “就是高兴得很,”裴云间撇撇嘴,不屑地道,“我看了你十几年的冷脸,你当我瞎呢。”
  裴云起则表示拒绝和他分享自己的喜事。
  裴云间套话失败,想了又想,鬼鬼祟祟地道:“姑母那儿你打算怎么办?我瞅着她老人家是一门心思地就想拉拢江相,江相虽然推辞了,可这事儿肯定很快就会传出去的。咱们姑母那使舆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好,到时候满京城都知道宁国长公主要和相府联姻,你们就要骑虎难下了。”
  听他说起此事,裴云起稍稍柔和了的面色又重新冷了下来。
  他冷声道:“若她聪明,如今就该知道收手。”
  他可以容忍有人试图操纵自己的婚事,却不愿叫江苒被那些汲汲营营之人沾染分毫。
  江苒是他护在掌心之人,他甚至自己都不舍得碰她,又怎么能容许有人盯着她的婚事,甚至想要在上头大做文章?
  秦王看了看自家兄长的面色,叹口气道:“先头她要搞你,也不见你生气,你待江四娘这样好,她只要不是傻的,总能看出几分你的心思的。”
  裴云起不置可否,只是道:“她还小。”
  她还小,还不知道他同旁的郎君不大一样,她本来能过顺风顺水舒舒坦坦的日子,若是在他身侧,却少不得要授些祖宗家法。她还不知道一段感情,意味着责任与担当,意味着要额外的付出与关切……她更不知道,他虽然喜欢极了她,却更希望她能够平安喜乐,无拘无束。
  若是两人的幸福背道而驰,他绝不会拉着她不放。
  秦王约莫听懂了他的意思,顿时睁大了眼睛,没好气地道:“是是是,江四娘是还小,但是这个年纪不正是最好骗的时候嘛,你多哄哄她,把她哄到手,她那么依赖你,能有多难?”
  裴云起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秦王缩了缩脖子。
  裴云起这才道:“她性子未定,我不愿趁人之危。”
  他比起江苒更懂得感情背后的责任,她年纪还小,他不愿意趁着她懵懂,便用上所谓的感情将他绑在他的身边。
  他可以在心里说千万回的我爱你,可除非她能够真正明白“爱”的含义,不然他绝不会用这种爱情去束缚住她。
  他愿意等她长大,等她明白什么才是爱情,便是她最后没有明白,又或者她所爱之人另有其人,他也不会后悔。
  ……
  翌日,江苒依旧到了学堂,她到的时候天色尚早,众人都还没到齐全。
  她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将课本掏出来。
  荣安县主坐到她身边,见她满脸困倦,不禁好奇地道:“昨晚这是怎么了,做贼去了么,困成这个样子。”
  江苒又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眼泛泪花,只是道:“没睡好罢了。”
  “可是为了婚事睡不好?”荣安皱着眉,也替她发愁了起来,“宁国长公主那一招真真出得厚颜无耻,先头在皇后跟前说你坏话的时候挺麻溜,如今念叨着江相的权势,又一转头把你夸成朵花儿,打量着谁不知道她的龌龊心思呢。”
  江苒只道:“这门婚事我阿爹阿娘定是不会同意的,你大可放心。”
  荣安无奈地道:“傻苒苒,就算婚事不成,你自个儿的姻缘也少不得要被耽搁的,你眼见着就要及笄,本朝的规矩是女子及笄后才能谈嫁娶,不知多少勋贵世家排队等在你家门槛外呢,如今这闻景一出,也太挡你的桃花运了。”
  江苒怔了怔,旋即随口道:“无所谓,我的桃花没那么容易凋谢,是铁打的。”
  荣安:“……?”
  江苒想了想,又怅然地补充道:“就是有点儿笨,开得略有些慢。”
  荣安好笑地心想:我大概知道你在说谁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学堂中的其他娘子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今天有些奇怪,不论是素日同江苒相熟的,还是那些点头之交,一进学堂,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江苒。
  江苒觉着奇怪,便询问荣安,“我脸上瞧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荣安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蓝依白走了进来,听她这么问,面上神情古怪极了,走到江苒边上坐下,才低声道:“你不知道?整个京城都在传,说宁国长公主宽宏大量,儿子被打了都不计较,居然看上了嚣张跋扈的江四娘做媳妇儿,可惜了闻郎君。”
  江苒同荣安皆是色变。
  当日求娶之事,在场众人都唯恐影响江苒声誉,是绝对的守口如瓶。
  如今怎么会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江苒脸色难看极了,边上的荣安忙轻声问她,“……那你的铁桃花怎么办?”
  “……”江苒头疼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真的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他年纪更大,对着苒苒,本来也是有一些对着妹妹那样的怜惜的。
  就算很喜欢她,也要顾虑她的感受,觉得她这么小,连爱情都不太懂,这种感情对江苒来说会是不公平的。
  所以他会耐心地等,而不是哄一哄,骗一骗,把人撩到手就心满意足。
  在感情中,两人当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所以苒苒虽然开窍了,但是却还不够。
  大家就和太子殿下一起等苒苒明白真正的爱情吧!
 
 
第84章 
  即便是上着课, 依旧有不少女学生不住地往江苒这头看。
  原因无他——虽然闻景如今在江苒这儿讨嫌得要命,但是对于许多娘子们来说,他勉勉强强算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出身又高贵,听说作诗作画都很有一手, 不是什么纨绔,也算是世家夫人们有意结亲的抢手对象。
  很多人家并不知道当日闻景和江熠的口角,虽然知道这两人当街斗殴, 闻景还被打伤了, 导致宁国长公主气势汹汹上门兴师问罪,但是却不明白原因。
  如今又听说这两家有意要结亲, 便有些小娘子们想得十分天真——“难不成是江三郎, 太过于爱惜这个妹妹, 所以听说闻郎君要娶她, 便心生嫉妒, 打了这未来妹夫一顿?”
  江苒在边上听了个囫囵, 顿时满头黑线, 对于小娘子们神奇的想象力表示敬佩。
  旋即,小娘子们艳羡地道:“江三郎果然是个好哥哥, 如此疼爱妹妹!”
  江苒:“……”大家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一名小娘子又说:“我家兄长只会叫我读书认字, 说女子切不可叫人看轻了便放弃磨练自个儿,还嘲笑我会嫁不出去!”
  那名小娘子继续叹口气, 旁人便劝她说你兄长是位翰林学士, 对你严厉些也是为了你好, 小娘子听得郁闷, 只说,“我可不喜欢整天劝我读书的哥哥, 我多希望他多陪我玩玩,你看江锦不也是翰林学士么,他对他妹妹就很好。”
  江锦在上头拿着书,看着妹妹旁若无人地开小差,忍了又忍,本来想走到妹妹跟前去敲一敲她的桌子,听到这句话忽然顿住了。
  蓝依白看得分明,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头略略掩去嘴角的笑意。
  江苒道:“伊白,你笑什么?”
  蓝依白低声道:“大公子的课,你也太放肆了些。”
  江苒这才乖乖坐好,一本正经地听起了课。
  下课后,江锦照例要回他的翰林院去修撰史书,走到江苒跟前吩咐了两句,要她不要闹事,可又忽然发觉边上的蓝依白正从书斗中掏出两本书来。
  他本来只是扫过一眼,却忽然定住了视线。
  他有些意外地道:“蓝娘子也读陈公望的诗?”
  陈公望是前朝不太出名的山水田园诗人,遗世的作品不太多,却首首都是精品,江锦平日很爱收集他散落在民间各地的作品,家中的书架都专门辟了一角给他的作品集。
  蓝依白怔了怔,旋即浅浅笑道:“我很爱他的诗,念去只觉清正平和,疏朗开阔。”
  江锦与同龄人一贯不太谈得来,他性子早熟,虽面面俱到,其实很有一股读书人的傲气;蓝依白同江苒等人虽然交好,但是娘子们里头也没几个人能同她谈得了这些。
  两人乍逢知己,难免多说了几句话。
  到最后,江锦只是笑了笑,道:“听说楚国公府请的那位先生不日便到了,过两日当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堂课,我把诗集带来,你抄了之后,叫苒苒还我罢。”
  蓝依白闻言,微微一怔。
  她抬起眼去看江锦,大公子温温润润,有一种“闲看庭前云卷云舒”的淡泊与温和。
  蓝依白又想到了自家那位未婚夫。
  她的热切的心忽然冷了几分,只是轻轻颔首道:“……那便要谢过您了。”
  江锦好像不知道她的那些心事,兀自离去了,蓝依白瞧了他的背影好久,边上荣安用胳膊捅了捅她,艳羡地道:“你居然能同江先生谈诗,先头那些娘子们那么喜欢他,争着要去同他讲话,最后一个个都自惭形秽铩羽而归了,你是我见过第一个真能同他谈起来的人呢!”
  江苒听了,也侧过头,兴致勃勃地道:“说来也的确如此……”
  蓝依白垂了垂眼,淡淡道:“别说了。”
  她们越是这样说,就越是勾起她对于那位未婚夫的不好印象。
  读书人总有些傲气傲骨,最看不惯的无非就是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不读就不读好了,有些人既不勤奋又没天赋,偏偏最爱演出自己一种天赋异禀的感觉,在蓝依白这种真正有学识之人的眼里,同跳梁小丑无异。
  要嫁给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这段婚姻,还没开始,便叫人十分痛苦了。
  江苒忙问,“先头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你家的婚约……”
  蓝依白冷静地道:“吹不了。”
  毕竟婚姻之事并非儿戏,她的婚事乃是长辈定下,两家利益紧紧相连,无论如何都不是两个小辈之间起了龃龉便能取消的。
  旁人听了,都齐齐沉默了起来。
  愈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郎,愈是对自己的婚事没有插手余地。大家现在年纪都还不太大,到了议亲年纪的,目前无非也就徐循同蓝依白两个,可旁人再过个两三年,也都差不多要到了年纪了。
  到时候,想来也不会有如今的快活自在。
  便又有人问起江苒同闻景的婚事起来。
  江苒冷笑了一声,只是淡淡地道:“此事乃是无稽之谈,此人在私下里头,极不检点,我等当日马球场与人起了口角,落到他母子二人口中,反倒说是我没教养不守妇道——我三哥哥听了个囫囵,便不大高兴,将人打了一顿,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厚重的脸皮,还敢来提亲,甚至放出这样的谣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