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娇女——一笑笙箫
时间:2020-08-19 10:03:06

  郑芸菡很想将天木庄的令牌抽到他的脸上。
  “百善孝为先,小女为父亲尽孝,为何排在王爷与女子定亲见礼之后?”
  “本王常年在外,无心顾及府中家务,加之性情糟糕不易与人相处,能说得一位姑娘与本王定亲可谓是难上加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王一把年纪,若再不安置后院,孤寡一人,岂非大不孝?”
  “姑娘今年错过为令尊庆生还有来年,本王若是错过佳人,兴许就是孤寡一生,如此说来,本王这位即将订婚的妻子,难道不是更重要些?”
  太不要脸了。
  郑芸菡久居长安,对这位怀章王知之甚少,也无心打听,但见他生的一副年轻俊貌,竟然厚颜说出这些话,分明只是随意找个说法压她罢了。
  然气归气,做人还是得识时务。今日之事,她冒然闯进来已经不太妥当,对方又不是讲道理可以压制的,再生不快让怀章王将目光盯上忠烈侯府,那时不错也是错了。
  父亲的寿辰贺礼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没有第二选择。
  郑芸菡露出失望的表情,不欲再多作纠缠:“既然如此,小女不打扰王爷为佳人购礼,告辞。”
  刀疤脸还记着他们已经封了山道,这丫头可能硬闯了的事,“王爷,她……”
  怀章王忽然道:“且慢。”
  郑芸菡心头一沉,顿感不详。
  她转过身:“王爷还有何指教?”
  怀章王声线低沉:“你的孝心,这么快就耗光了?”
  郑芸菡抬眼望向他。
  男人的眼神深不见底,一如他这人,一眼看不透。
  郑芸菡:“王爷对佳人有心,对王府有孝,小女不敢与王爷在此事上一争高低。”
  怀章王微微侧首:“这样啊……你糊弄本王的人闯进山庄时,也是这么想的?”
  郑芸菡一愣,没接话。
  “不如这样……”他将手中的金锭子随意丢在一边的矮几上,站起身来。
  郑芸菡发现他当真高大,周身萦绕一股迫人的气息,负手而来时,明明很宽敞的厅堂都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进变得逼仄压抑起来。
  “大家都是一片孝心,不该分高低贵贱……你这打扮,是骑马来的?”
  郑芸菡轻轻点头。
  “会骑马?”
  郑芸菡继续点头:“略懂一二。”
  他低笑一声,郑芸菡忽然嗅到一股乌沉香的味道。
  提神醒脑之余,让人汗毛倒数。
  “不如这样,你与本王赛马一场,若是你赢了,天木庄的新货任你先挑选,如何?”
  赛马?
  郑芸菡听着就觉得两腿刺痛。
  她一个闺阁女郎,偶尔走一趟远路也是车马相随,今日骑马赶路纯粹为了天木庄的木料而来,已属一番折腾。
  他一个纵贯沙场马上得尊荣的男人,要和她赛马较高低,这分明是又要体面的强取豪夺,又要阴险的让她遭罪!
  他似乎怕她不够尴尬,往前逼近一步,语气不知是讽刺还是诱导:“如何?大孝女。”
  郑芸菡捏着拳头没说话,护卫欲上前护主婉拒,她忽然抬头,眼底的恭敬和胆怯一扫而光,眼眸莹亮动人:“王爷有雅兴,小女愿意奉陪。是否只要小女赢了,就有先于王爷购买的权利?”
  他挑眉:“当然。”
  完全把不住事情发展的李庄主:……
  ……
  通往天木庄的山道因为常年要运送货物回来,所以修的宽敞又平坦。
  郑芸菡牵了马朝山道起点走去。
  不远处,怀章王已经骑着马侯在那里。
  他座下是一匹通体黑亮的高大骏马,马身装甲,脑门上一撮毛雪亮无杂。
  郑芸菡愣了一下。
  他居然用战马跟她比?
  郑芸菡听说过战马与家养坐骑的区别。
  在战场上,受过训的战马一如成精小妖怪,跑得快跳得高,踩得死人闪得了刀。这也是为何军中骑兵重要,养起来也耗资。
  郑芸菡瞄了一眼自己的小马。
  这是大哥在她十四岁生辰时精挑细选的宝马,性情温和,体型最适合女子蹬骑。
  这匹本应该在春日里撒着小蹄子哒哒出城,沐浴春风骄阳的小马,现在要对阵驰骋沙场的战马。
  就在这时,怀章王的马忽然喷气,马头轻晃朝她的马撞过来,郑芸菡的马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的偏了一下,连马蹄子都不争气的往边上挪。
  一旁骑着马的男人发出一声低笑。
  郑芸菡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马头,暗道:输人又输阵,可真是我的马……
  她假装不知自己的脸已经羞赧烫红,翻身上马,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头:“王爷,小女准备好了。”
  怀章王的眼神扫了扫少女面纱之外隐约泛红的脸颊,手中缰绳一勒,“按照咱们定下的,从这里跑到山道拦截处再返回,先跑完者为胜。”
  “一言为定。”郑芸菡一手握缰绳,还在手上挽了一道,另一只手持马鞭,深呼吸。
  下一刻,两匹马同时冲出去。
  饶是郑芸菡骑射学得好,也架不住战马的速度和气势。
  眼看着怀章王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礼让半分,一骑绝尘,她终于意识到,大哥给她挑选的这匹马,性情温不温和是其次……
  人为限速倒是真的。
  亏她一路赶来时还自以为风驰电掣……
  怀章王的战马单脚跳都比她跑的快!
  她要换马!
  同一时间,正在上值的郑煜堂忽然打了个喷嚏。
  一旁两位正在忙里偷闲的同僚纷纷投来关心:“郑大人可是身体抱恙?”
  郑煜堂竖手摇头:“无妨,许是春日柳絮扰了鼻息,失礼了。”
  两位同僚表示无碍,又把话题扯到了镇远将军府上那位小公子趁着春日正好与人赛马结果摔断了腿的大丑事,只道这小公子好歹是将门之后,骑个马都摔,太丢老将军的脸了。
  郑煜堂眉头微蹙,一脸正色:“赛马危险,既然家中小辈不善骑射,便不该纵容。实在避不开骑马,也该为其选一些怎么都跑不快的马,自不会有今日之悲剧。正所谓防患于未然……”
  同僚面面相觑,深感这位年轻有为学识渊博相貌堂堂的小郑大人是个拉不进圈子的愣头青,但又不好让他尴尬,在他长篇大论之前,纷纷抱拳结束话题:“郑大人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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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成全
  郑芸菡输的毫无悬念。
  可她一不耍赖,二不弃赛,两腿磨得火辣刺痛,还是咬着牙跑完了全程。
  早已跑完全程的男人姿态慵懒坐在马上,一条长腿踩着马镫,另一条腿直接横盘在马背上,胳膊支着膝盖托腮,饶有趣味的看着艰难抵达的郑芸菡。
  落地时,郑芸菡双腿一软,真儿和善儿心疼的扶住她。
  怀章王挑了一下眉,长腿一抬跳下马,语气少了几分戏谑,正经起来:“可有受伤?”
  郑芸菡摇头,“愿赌服输,王爷尽可去下订,告辞。”
  转身之际,传来了男人悠长的语调:“不是要为父亲贺寿买贺礼吗?这就走了?”
  郑芸菡愣了一下,眼底划过思虑之色,下一刻,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弱势下来,低声道:“若再赛一场,小女恐怕连马车都坐不了了。”
  他将她上下扫了一眼,笑着转身朝天木庄走去:“拿着你的凭据和余款去庄主那里提货,记住,不许多购,剩下的本王都要。”
  真儿和善儿没想到这位王爷忽然改变主意,面露喜色:“太好了姑娘……”
  郑芸菡瞪了两个婢女一眼,柔弱的气势俨然要被隐藏的凶狠替代。
  脑子都摔马了吗?好什么好?她们正规手续合法购买被阻,到头来不讲道理的人施舍一手,还值得欢心窃喜了!?
  他忽然驻足转身,说时迟那时快,郑芸菡眼神涣散,又柔弱下去,仿佛连呼吸都困难,载着感激又虚弱的笑意,向他颔首致意。
  他将她的转变看的分明,也不点破,低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入庄。
  郑芸菡如愿买到极品紫檀木。
  护卫装车时,她被婢女搀扶着上了马车,布料摩擦在腿间都会引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真儿让她趴在座上,垫了好几个软垫子。
  善儿心疼道:“好在怀章王还有点怜香惜玉之心……”
  郑芸菡:“他哪里怜香惜玉了?”
  善儿:“可姑娘还是买到紫檀木了呀。”
  郑芸菡懒得多说,摆手让她们出去盯着装车,自己要休息。
  待车内安静下来,郑芸菡默默地将那个男人骂了一通。
  怜香惜玉?若真是讲道理,怜香惜玉之人,便不会有蛮横拦截,赛马之举了。
  根本是知道她设计越了他的封锁,诚心给她点颜色。
  但终究不是为恶而恶之人,见她乖乖吃了苦头,有了可怜巴巴之相,便从指缝里撒点好处以作安抚。
  说到底,这种人就是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横,最擅长笑里带刀的划拉人,待把人磨得没脾气听话了,又会大发善心的退让。
  也叫给一大棒,塞颗小糖。
  遇上这种人,若实力不济,最好的做法就是让自己吃点亏,他瞧在眼里了,也不会多为难。
  否则她何必坚持一场必输的赛马?
  让他看尽狼狈,大方示弱,换得一丝成全,此行不虚。
  只不过……
  郑芸菡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这个人,以后绝不能招惹。
  郑芸菡买完自己需要的木料便离开了。
  山庄厅内,怀章王刚活络了身子,落座时满是舒坦之态。
  刀疤脸来报,只说前面买卖已经完结,庄主稍后就来请王爷去看货。
  怀章王闭目养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刀疤脸斟酌道:“王爷,吾等久离长安,对这天木庄也不甚了解。王爷今日大张旗鼓为镇远将军府的姑娘一掷千金购置定亲礼,恐怕明日就会从山庄传出去……”
  “镇远将军最重人品,王爷为他府上的姑娘购置定亲礼是好事,但法子未免有些粗暴不讲道理,传出去难免让人觉得王爷是个野蛮之人,镇远将军恐会不喜……”
  “此外,镇远将军府的小公子好似刚刚与人赛马断了腿,王爷为他府上的姑娘买礼物之余,还与别的女子赛马,此事传到未来王妃耳朵里,岂不是打她镇远将军府的脸面?”
  他忽然掀眼,一双黑眸酝了些冷色:“你倒是比本王的母亲操心顾虑更多,从前是本王小瞧你了。”
  刀疤脸愣了一下,“属下失言。”
  为了避免主子不悦,刀疤脸选择转换话题。
  “王爷有自己的打算,属下不敢置喙,只是不解,王爷为何最终愿意让那女子买走紫檀木?”
  果不其然,提到刚才那姑娘,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温度,也不算多么炽热,顶多是有点趣味。
  “她啊……”他似有些忘了刚才的情形,正在回忆:“自然是因为……”
  语气染了笑意,“看着太可怜了,再不让她买,得哭出来吧。”
  刀疤脸:……
  没多久,刚刚完成一笔买卖的李庄主前来恭请怀章王去验货。
  怀章王给了刀疤脸一个眼神,径自起身离开,留刀疤脸跟着李庄主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走出山庄,手下牵来他的马。
  他伸手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刚才和那女子赛马的情景,不由得弯唇一笑。
  其实他也不算骗人。
  从前年少轻狂,踌躇满志,不喜这些缠绵恼人的儿女私情,便跑的远远的,多年军中磨炼,吃过苦头栽过跟头,在女人的事情上念头就更淡了。
  如今长大成人,眼见母亲为他的婚事操劳忧心,好不容易相中将军府的女儿,他也不愿拂了母亲的面子,叫她失望。
  他每日公务缠身,此次能亲自回来处理定亲之事,已经是给足了耐心和尊重。
  听闻将军府那位姑娘是个才貌双全,颇爱音律之人,音律可熏陶品性,是个不错的爱好。
  他问了一圈,得知这天木庄出抢手的极品料子,才有亲自出马采买之事,将此作定亲礼,她爱做几把琴做几把,爱怎么熏陶怎么熏陶。
  既要成夫妻,他拿出点诚意是应该的。只要对方孝顺明事理,不在王府后宅搅风搅雨,他又到了要成亲的年纪,长辈定了谁,他配合就是,无谓在这些事情上费神。
  至于赛马和成全。
  当真是一时兴起,心血来潮罢了。
  ……
  郑芸菡没有辜负自己对自己的了解。
  回府之后将大腿破皮的地方上了药,她便窝在房里休息,谁料刚到黄昏,就轰轰烈烈的发热了。
  得知她病了,继母刘氏赶来,身边还跟着一蹦一跳的郑云慧,举着个米糖棒吃的不亦乐乎。
  真儿和善儿对着刘氏一通告罪,以七姑娘病重为由,没让刘氏进去。
  刘氏轻咳一声,捏着帕子轻轻抵住口鼻,唯恐多吸一口病气似的,又把郑云慧往身后扯了扯,柔声道:“侯爷和公子就要下值归家,她偏生这时候病了,少不得又要叫他们着急一番。大夫怎么说的?”
  真儿和善儿照实回答:姑娘是外出骑马,吹风受寒发热,把汗发出来就好了。
  刘氏叹了叹,眼神流转:“开春不久,春寒料峭的,她竟是半刻都等不了,如今动也动不得了不是?罢了,歇着吧,早日康复最要紧。”
  善儿紧接着道:“晚膳……”
  刘氏摆摆手:“人都起不来,就不要走动了。晚些时候让厨子送些粥水来,侯爷那头,我自会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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