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件事只有跟容贵妃特别亲近的人才知晓。
就连三皇子跟皇上都是不知道的。
查来查去,也只能说这是意外。
毕竟谁会想到容贵妃会因为一粒小小的花生,就香消云散。
户部尚书荣家,请求皇上以皇后之礼下葬容贵妃,追封皇后称号。
但这消息一传到明成公主那,明成公主一病不起,半步宫门也没出。
虽然明成公主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十分明显。
就是不愿让容贵妃占了皇后的名分。
这也正常,毕竟容贵妃是先皇后一手提拔,怎么到了下边竟然还要同位份。
皇上心里不耐,但又知道明成向来懂事,鲜少提请求。
这好好的生辰宴被毁了不说,还要让容贵妃占她母亲的位份,明成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容贵妃刚走,女儿生病。
三皇子又是苦着脸。
皇上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四儿子,虽然平时不爱笑,但一直面无表情,也算安慰。
垂拱殿,李弘禹刚禀告过胶州新建造堤坝的事,就要离开。
皇上想了想道:“过了年,你十六,老三十七。也该开府另住,你可有什么想法?跟朕说说。”
原本这件事就在日程上,但出了容贵妃的事,又不好再说。
不过好在老四应该不会计较。
果然,李弘禹拱手:“全凭父皇安排。”
听到李弘禹这么讲,皇上有些说不出口后面的话,但想到户部尚书跟老三那边,还是道:“京城的几个王府宅子,你都可以去看看,喜欢哪个,就挑哪个。你是老四,从小又吃了苦,都该让人你的。”
“多谢父皇。”李弘禹脸色似乎有些缓和,让皇上心中更是愧疚。
“只是你三皇兄,恐怕还要晚些时日。他母妃走了,心里实在难过,就让他在宫里多住一段时日。”皇上慢慢道,看着李弘禹的神色。
自古皇宫里的成年男子,除了皇上以外,便是太子。
户部尚书硬是要三皇子留在皇宫,就是给众人传递一个消息。
皇上知道他们的想法,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拂户部尚书的意。
毕竟痛失爱女,也是户部尚书心中的痛。
老三那边母妃刚走,就赶他出宫,只怕让老三心里不痛快。
李弘禹抬头看一眼皇上,不紧不慢道:“儿臣自幼在民间长大,确实对宫中不如三皇兄熟悉。也许外面才更适合我。”
见李弘禹这么说,皇上瞬间舒心。
家中三个孩子,总算有个省心的。
打了个巴掌,总要给个枣吃。
“你放心,开府另住,朕不会亏待你。这个令牌拿着,但凡你想回宫,任何时辰都不会有人拦你。”
李弘禹双手接住令牌,缓缓退下。
幽深的宫道上,李弘禹不紧不慢的走着,他从未对这里有过归属感,旁人在意的,在他看来真的没那么重要。
这件事悄无声息的定下来,有人欢喜,有人皱眉。
一个没滋没味的年过去,沈莞明显感觉到,京城的气氛逐渐紧张。
但她知道,真正的冲突,并不在这几年。
李弘禹虽然有些声望,但毕竟年纪还小,朝中势力根本不如户部尚书跟三皇子稳固。
他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
李弘禹需要的是时间,而真正着急的是三皇子那边。
李弘禹的能力胆识,他们也见识过了,就怕给李弘禹时日,让他成长到没人能控制。
容贵妃已经不在了,后宫也不再是荣家的势力,说是断腕也不为过。
不过算起来,沈莞已经一个月没见李弘禹。
只听说他过年后就搬出皇宫,选了偏僻的王府,也挂了景王府的匾额。
从此自立门户。
沈家也送去贺礼,但只是表面客气,并未真的跟李弘禹有往来。
沈莞有心想看他,没找到机会。
反倒是李弘禹先送来帖子,请沈家私塾的同学们,去景王府一聚。
若是请沈家其他人,难免有拉帮结派的意思。
但自己的同学,反倒还好。
听说李弘禹还给李太傅跟班善将军送了礼物,以感谢之前教导之恩。
沈莞自然跟过去,到景王府的时候,沈莞还有点忐忑。
但一下马车,就看见李弘禹站在景王府门口。
这看过去,沈莞有些恍惚,感觉李弘禹跟上辈子记忆里的人,已经重合了。
李弘禹嘴角带着笑,跟之前的阴沉感觉完全不同。
但浑身的气息又让人不敢直视。
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少有人敢跟李弘禹开玩笑。
现在一眼看过去,上位者气势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原本兴奋的沈家学生们,突然大气都不敢出。
短短一段时间没见,李弘禹竟然如此不同。
眼看众人畏畏缩缩不敢说话,都是被李弘禹吓到了。
李弘禹让众人坐下,笑着道:“本王今日宴请诸位,是想着同学情谊,诸位不必拘谨。”
沈莞一直没说话,眼看李弘禹成长到她几乎认不得。
这才多久啊。
就能让人变化如此之大?
但李弘禹的变化又是有迹可循。
他似乎在一步步摸索,什么样的性格,可以让人更加信任他。
果然,李弘禹几句话,让沈家子弟少了些戒备,说话也大声了些。
沈莞眼神复杂,一句话也没说。
等众人去参观景王府的景致,沈莞被牵住手腕,藏在假山里。
沈莞下意识后半半步,看的李弘禹眉头微皱,不过很快恢复笑意:“怎么了?心情不好?一直不说话。”
“没有,我们快去吧,他们都走远了。”沈莞刚想离开,李弘禹长臂一挡。
李弘禹看沈莞一眼:“有管家带着,不着急。”
沈莞愈发紧张,勉强笑笑:“我还来过景王府呢,让我也去瞧瞧。”
说着沈莞又要离开,李弘禹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见沈莞执意要走,直接将沈莞圈在怀里,低声道:“为什么躲着我。”
看李弘禹的态度,沈莞已经隐隐有了怒气,推了几下,没推开。
见沈莞根本不想说话,李弘禹手指被攥的泛白,脸上还带着笑意:“为什么躲着我。”
沈莞忽然有了委屈,鼻头酸了片刻,再回过神,泪水已经掉下来。
李弘禹楞了片刻,让沈莞直接走出假山。
刺骨的寒风吹到沈莞身上,让她恍如隔世。
他们兄弟两个都觉得自己很好骗吗。
上辈子来的是老三,这辈子来老四。
沈家的势力可真是好东西。
沈莞直接从景王府骑马离开,心里边的委屈根本说不出来。
骑马跑了会,疏散心中郁气,这才慢下来。
但一回头,就见李弘禹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骑着的马正是问班善将军要的那匹。
沈莞越看越气,扭头就走。
见沈莞的反应,李弘禹有些无奈,上前牵住沈莞的缰绳,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跟我讲。”
沈莞刚要说话,就见李弘禹眼神带着寒光,看向一旁的路人。
沈莞这才发现,她无意间来的地方有些偏僻。
但这么偏僻的地方,为什么聚集这五六个壮汉。
用壮汉来形容根本不为过。
这六人身体强壮,不是寻常人,更像是练家子。
沈莞跟李弘禹十分默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他们身边走过。
那些壮汉见有人路过,立刻不再说话,眼神审视,打量着他们。
沈莞心里紧张,此处僻静的很,他们身边又没有旁人,怎么看都很危险。
这些人若是起了歹心,难免会多生事端。
沈莞手心全是汗,忽然被李弘禹捉住,十指相扣,李弘禹像是没看到旁人一样,低声道:“宝宝,你多陪陪我。”
李弘禹的语气实在暧昧,沈莞耳朵瞬间红了。
在外人看来,分明是来私会的小情人。
等离开那六人的视线范围,沈莞才轻声道:“松手吧。”
李弘禹颇遗憾的松开,看看背后:“这些人不同寻常,不像天元国人士。”
剩下的话李弘禹没说,但沈莞知道。
那六个人的相貌,分明有北疆特征。
北疆跟天元国一直有仇。
四年前嫁了个公主过去,两国之间才缓和了些。
这些北疆人不经通传,私自到天元国,这是为什么?
沈莞看一眼李弘禹道:“你要想去查探消息就去吧,我在这等你。”
沈莞有自知之明,李弘禹一个人过去,还能不被发现,她若一同前去,定然会被人捉住。
“你不要走动,在这里等我。”李弘禹朝暗处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看着李弘禹的背影,沈莞直接站起来,随意留了张字条,牵着自己的马就往沈府走。
根本没想过要等李弘禹。
暗卫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出来拦。
沈莞骑着马,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刚扭头,整个人被麻袋套住,显然是刚刚那六个北疆人做的。
暗卫冲出来,那六个北疆人已经逃走。
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暗卫见此,两腿已经发抖,完了。
他们把沈家小姐弄丢了!
沈莞被粗暴的丢在地上,听到周围有个女子的声音:“说过多少次了,你们看起来就不是天元国的人,不要私自外出!为什么不听!”
接下来的话沈莞有些听不懂。
等过了一会,那个女子才用天元国的话道:“不是说两个人吗?这怎么只有一个?”
那个追踪你去了啊。
沈莞发现自己还有闲心吐槽。
认识李弘禹大半年的时间,竟然被绑住两次,不知道到底是谁倒霉。
沈莞忽然觉得眼前一亮,等适应眼前的亮光,才看见说话的女子。
两人看见对方,皆是愣住。
那女子指着沈莞半天,才开口道:“沈莞?”
沈莞也没想到,眼前的人她也认识:“明阳公主。”
这正是四年前嫁到北疆的明阳公主,竟然不经传召,回到京城。
听到明阳公主这个称呼,女子顿一下,苦笑道:“许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
见着是沈莞,明阳公主指了指:“不要想着逃走,我就给你松开。”
沈莞赶紧点头。
她跟明阳公主也算自幼相识。
这位二公主在京城的时候,脾气跟她的名字一样,像个小太阳,鲜少有人不认识她。
跟低调多病的大公主,显然不同。
沈莞身为沈首辅的孙女,认识明阳公主也不奇怪。
等沈莞刚被松绑,明阳公主就道:“你认识我,也见过我出现在京城。沈莞我不能留你。”
明阳说的很坦然,让沈莞一时语塞,过了会才开口:“我可以装作没见过。”
“这话你信吗?”明阳穿的简单,没了当公主的时候那样贵气,倒是多了洒脱,“不能让父皇知道我来了,沈莞也是你运气不好。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明阳公主让沈莞坐下:“毕竟京城里的女子,除了你,我也没看的上的。”
明阳公主的态度太过坦然,沈莞只能道:“那你来京城是做什么?是容贵妃?”
听到这话,明阳公主倒茶的手顿了顿,眼睛红了一圈:“她千错万错,也是本宫的母妃。”
见沈莞有些迷茫,明阳公主笑了:“看我,跟你说什么呢。你可是沈家的掌上明珠,就算这世上的女子都受苦,你也不用懂这些肮脏的东西。”
明阳公主的话倒是让沈莞想笑,上辈子她吃的苦,那也是旁人不能预想的。
不过没必要反驳。
见沈莞不说话,明阳公主嗤笑:“你放心,我这次来,只是拜祭母妃。原本我给父皇递了奏章,但他不准我来。”
这话说的有些恨恨,明阳公主又笑:“还有我那蠢弟弟,如果不点拨他几下,恐怕还像个傻子一般,迟早被老四弄死。”
明阳公主提到李弘禹,又是另一个态度。
说到这,明阳公主看向沈莞道:“听说你看不上老三?这也正常?那么蠢,又无知,看不上也正常。只是我忽然想到,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沈莞看向明阳公主道:“什么生路?”
别看这个明阳公主性格活泼,看似很好相处,实则最像她母妃。
明阳公主拿来纸笔,直接道:“亲手写下婚书,要嫁给我那蠢弟弟,你成了我的弟媳妇,自然可以活下去。”
明阳公主说的巧轻,这分明是要用沈家的势力,来换取自己一份活路。
沈莞只觉得被塞到手里的纸笔沉甸甸的。
写了这个婚书,那就是让沈家跟三皇子绑在一条船上。
兜兜转转,竟然又跟上辈子一样?
“你们想要沈家的势力,为何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沈莞轻轻放下毛笔,开口道,“只有娶我这一个方法,才能让沈家站在三皇子身后吗?”
听到沈莞这么问,明阳公主笑出声,提笔写下婚书两个字,又把笔给沈莞:“当然不是,拉拢权臣,游说门客。这是老三该做的事,但对比那些事,只要绑住你,那就是绑住沈家。这条捷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可是沈家所有人的掌中宝,不能怪别人都馋你,想你。实在是你太诱人了。”
沈莞轻轻摇头:“我不能替沈家签这种东西。”
明阳公主像是猜到了,哄骗道:“怕什么,你就算今日写了婚书,你爹,你祖父,你哥哥,都不会怪你。还会心疼你在我这吃苦头了。”
“就是他们不怪我,我才不能写。”沈莞眉眼弯弯,小声道,“我也没那么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