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顶着个大舌头口音惊讶地问:“没问?那你们在外面站这么久说什么呢?”
沈司岚皱眉, 有点烦了,“关你屁事。”
“没问其实是对的, ”老祝突然分析起来,“学妹脸皮薄, 肯定不会承认她在追你的。”
这不明摆着么。
又是早餐又是花的, 还天天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土味小祝福。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追人的手段笨拙而大胆, 做的每件事都不禁引人发笑。甚至都能想象到穗杏每天鬼鬼祟祟偷摸到男寝管理室门口,小声让宿管阿姨帮忙送早餐的情景。
“我还以为学妹那么多人追,起码能从那些追求者中吸取点经验, 没想到还是用的这么原始的方法追咱们岚哥啊。”老祝笑着说。
小侯也笑了,“学妹脸皮薄吧,你让她在咱们寝室楼下摆蜡烛告白她肯定不敢啊。”
张三什么话也没说,伸着舌头羡慕又嫉妒的看着沈司岚。
沈司岚的重点却不在学妹追人的方式原始与否上, 而是, “很多人追她?”
“多啊,”小侯问, “你是她助班你不知道?”
沈司岚还真不知道。
助班最忙的时间其实也就只有军训那半个月。
自军训之后,他就很少去管新生了,新生们这时该进的学生组织也进了,社团也加了,自己的小人脉圈也发展起来了,不同级别的课程安排都不同,再加上主校区这么大,平常能遇见的几率其实很小。
老祝好心提醒,“岚哥,你要是拒绝学妹的话,记得话别说太狠了。学妹这肯定是初恋,她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张三:“岚哥你要拒绝学妹啊?”
“那不然呢,你以为岚哥是那种连十五岁少女都下得去手的畜生吗?”
“……”
老祝神神叨叨地说:“真不知道那帮现在就迫不及待要追学妹的畜生是怎么想的,再等个两年会死?”
如果说穗杏长得比较成熟,看着并不像未成年的话,或许老祝还不会这么偏激。但人都是视觉动物,常常会因为一个人的外貌举止忽略其真正的年龄和阅历。
穗杏不论怎么看,就是个还处在成长阶段的十五岁小女生。
她还需要长大。
沈司岚扔下筷子站起身。
张三语气惊喜,“岚哥你不吃了啊?”
“喝口水,”他沉声警告,“你他妈别想偷吃。”
张三又缩回蠢蠢欲动的手。
沈司岚拿水杯时,无意看到了穗杏刚刚穿过他的那件外套,正随意的挂在柜门外的衣钩上。
她身上总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离近了就能闻见,比起香气,更像是某种释放的信息素,夹裹着清爽而又甜腻的味道。
清晨的小雨终于停歇。
沈司岚抿了口水,润湿了唇,温度偏低的冷水顺着舌尖灌进喉咙,终于冲散了那股味道,缠了他一上午,缠得喉间发紧,心烦意乱。
-
穗杏回去就把早餐都给室友们分了。
她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一副兴趣怏怏的样子。
孟舒桐看出点不对劲来,嘴里还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问:“穗穗你咋了?”
穗杏把她最近天天早起给沈司岚带早餐这事儿给说了。
当然省略了很多细节。
譬如她其实乐在其中,其实她只是顺水推舟,答应了主席给她布置的任务。
在室友们的理解下,其实穗杏现在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让沈司岚答应她当迎新晚会的主持人而苦恼。
“所以你之前问我的事就是这个?”孟舒桐恍然大悟。
穗杏点点头。
王可慈说:“这种事直接问学长愿不愿意不就行了吗?”
穗杏支支吾吾的,又不能说自己那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当然知道最简洁明了的放方法就是直接去问沈司岚愿不愿意当主持人。
穗杏是学理科的,在做数学题时,越简单的解题步骤越不会有出错的风险。
可在这件事上,她不知怎么,直白明了的方式不用,却偏偏要用最费时费力的蠢办法。
她在无意识的试探着什么,或许真的想以送早餐的托词哄他开心,明明只要说出自己的本来目的就能缓解尴尬,可她却偏偏缄口不言,只是为了看他的反应。
如果他察觉到了一点点她的心思,会不会有出乎意料的反应。
如果他对她的行为感到反感,那么穗杏也有退路。
不是因为喜欢你才给你送早餐,而是因为有求于你。
进可攻,退可守,看似笨拙的心思,却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能做的最大胆的试探了。
所以穗杏迟迟不说。
她想让他感觉到,她在对他好,小心翼翼地撩拨他。
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个方法有点蠢,因为她看不透沈司岚的心思,往好的方面想,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往坏的方面想,又会陷入低落的情绪。
说来真是矫情又别扭,穗杏自己也知道。
每个人处理情感的方式都不同,相比起汪育妃学姐那样帅气直白的追求,她的处理显得格外小家子气,上不来台面。
也难怪室友不理解,她自己都不理解。
“为啥不按照我说的做啊,跟学长撒个娇嘛,说不定他早就同意了。”孟舒桐说。
穗杏小声说:“我做不来。”
“诶,我说穗杏同志,”孟舒桐顿感好笑,“送早餐和送花这么大胆的事儿你都做得出来,怎么撒娇你反倒做不来了?”
“可能是当着学长的面就不好意思吧,我军训那会儿面对张教官的时候也浑身僵硬,我懂这个感觉,”王可慈一顿,突然说到了点子上,把自己给说通了,扬高了语气,“难道穗穗你喜欢――”
穗杏:“没有!”
孟舒桐心领神会,坏笑着快速说出了王可慈的后半句话:“你喜欢沈司岚!”
穗杏急得手里的筷子都拿不住:“没有啊。”
万亿在这方面没另外两个室友机灵,但她们这一说,她顿时也明白了。
“哦,难怪你每天都肯起这么早给学长送早餐,原来是为爱发电。”
“穗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喜欢裴老师这件事都跟你说了,还有糍粑她喜欢教官,我们这玩禁忌之恋的都没害羞,你喜欢学长这事儿怎么还瞒着我们了?”
说不介意那肯定是假的,孟舒桐觉得穗杏没把她们几个室友当真正的朋友看。
“说实话,学长要是再和蔼可亲一点,我肯定也喜欢他,”万亿扶着下巴感叹,“我还是喜欢温柔点的,学长这种电视剧里看看就好了,真在现实中谈恋爱肯定要受伤。”
穗杏讷讷的解释:“其实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好接近。”
“哦,还没成呢就帮他说话了,你果然喜欢他,”孟舒桐哼哼笑了两声,语气相当不怀好意,“刚刚还不承认。”
面对室友的调侃,穗杏又羞又气,她说不清这种矛盾的感觉,被人调侃她和他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甜蜜的,但更多的是慌张无措。
穗杏只好放弃挣扎,只恳求道:“你们别说出去。”
三个室友笑着向她保证:“不说不说,放心吧。”
她们答应得很爽快,但脸上那不明意味的微笑总让穗杏觉得毛骨悚然。
“那早餐你还送吗?”孟舒桐问。
穗杏摇头:“褚学姐说从明天开始换她送。”
-
穗杏真的没有再送早餐过来了。
当张三阴阳怪气的在沈司岚耳边说田螺姑娘这次是真的被他气跑了的时候,就会收到来自沈司岚一记冰冷的眼刀,然后张三缄口,不敢再继续说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院主席。
非常嚣张的女人,沈司岚每回出门上课,主席就骑个小电驴等在男寝门口,然后将手中的早餐丢给他,冲他比个美国巴顿式军礼,又骑着小电驴走了。
“……”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渐渐地计院开始传出他们院主席褚漾对直系学弟沈司岚下手的风言风语。
放眼整个计院,其中开在料峭寒天中最难摘采的高岭之花指的就是沈司岚。
目中无人、且拒绝起人来毫不留情,汪育妃追了他整个学年,都没把这块冰捂化。
终于在第三天的周末,被学姐弄得神经衰弱的沈司岚往常都会睡到十点,今天七点的时候,他就已经睁眼了。
对床的张三还在打鼾,沈司岚黑着脸坐起来,将枕头直接冲张三的脸扔过去。
张三不耐烦地嗯嗯两声,像个鲶鱼似的扭了扭身子,很快又睡过去了。
极快洗漱完毕,沈司岚换好衣服下楼。
没过多久,学姐又来送早餐了。
“学弟今天起很早嘛。”
沈司岚尽力维持着面色上的冷静和沉稳,开门见山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褚学姐笑,“你知道我们院在筹备迎新晚会吧?”
沈司岚嗯了声。
“我们还缺个男主持人。”学姐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沈司岚眼梢划过一丝荒唐,勾唇轻嘲,“就为了这个?”
“对啊,知道你肯定没那么轻易答应,所以就给你送个早餐嘛,”学姐特别体贴的问他,“还是你更喜欢收到花?”
对视几秒,沈司岚眼中渐渐露出恍惚之色,脸色也越来越黑。
“穗杏也是你让她来送的?”
学姐点头:“对啊,我给她报销。”
“……”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沈司岚还是板着张脸,但学姐总觉得他清俊好看的五官似乎都扭曲了起来。
“学弟?”她试探性的喊了他一声。
“穗杏在哪儿?”他问。
主席学姐看了看手表,说:“应该在体艺楼排练吧?”
沈司岚说:“电动车借我。”
学姐不大愿意,“我新买的,你磕碰到了怎么办?”
沈司岚冷哼,语气不屑,“你觉得我会赔不起?”
“……”
沈司岚骑着小电驴走了。
清晨微凉的风刮过,卷起校园路边的落叶,秋意渐浓,学姐望着沈司岚远去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哆嗦。
迎新晚会越来越近,每次排练,穗杏已经习惯直接换上礼服上台念主持稿。
学姐没来,抹胸后的系带没人帮她系。
穗杏抓着胸前堪堪掉落的衣服,后背一阵冰凉,她吸了吸鼻子,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
第33章 暗着呢
她此时并不知道学姐的小电驴已经被强行借走了。
穗杏又不想更多人知道她胸小导致抹胸穿不稳这件事, 只能对着镜子背过身,艰难的转过头,扭曲的替自己系带子。
体艺楼背靠人工湖, 小路上植着常青树,立了个简单的棚子,专门用来停放学生们的非机动车。
穗杏好像听到小电驴的声音。
她提着裙子走到窗边, 悄悄拉开窗帘的一角, 果然看到了学姐的小电驴。
学姐来了!
穗杏又赶紧走到门口等着,几分钟后,门果然被叩响了。
她什么也没想, 直接打开门缝示意人进来。
等人进来后, 穗杏又赶紧转过身,“学姐快帮我系带子。”
半天没反应。
穗杏疑惑转身, 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学姐。
是沈司岚。
他难得呆滞,眼前突然出现料想之外的状况, 恍惚半晌也没有动作。
她死死地用手抵着胸口, 即使大脑当机, 也绝不会做出大意松手让衣服滑落的行为。
穗杏脸上迅速泛起明显的红晕,很快这股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耳根,又到后脖颈, 再到背脊,直至脚跟,将她整片雪白的肌肤染成绯红,羞惭又难堪, 逃也不是, 不逃也不是,张皇无措的立在原地, 柔软的脖子低出几乎快折断的弧度。
可能是她的情绪传染到他了。
男人薄而脆弱的耳根红得并不明显,他渐渐垂下眼,深深吞出一口气来。
都哑巴了。
直到门外响起其他人催促的声音:“学妹你换好衣服了吗?上台了。”
门还没关紧,穗杏心脏快跳到喉咙,沈司岚反应比她快,迅速将门带上反锁。
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又问了一遍。
穗杏只好回应:“马上。”
催促声沉寂下去,门里的人再次陷入极度的尴尬。
良久,沈司岚低声说:“转过去。”
穗杏没反应过来,像个木头人似的杵着。
她又没有反应,沈司岚微闭眼,唇角紧抿,嗓音比刚刚更低了几分,又带着些许捉摸不透的气息,“我帮你系上带子。”
穗杏咬牙,狠下心转过身去。
横在光裸背间的细长的白色搭扣带恰好落入精致的蝴蝶骨和浮凹的细腰间,沈司岚又不傻,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敞开的后脊处雪白,淡香浮动,她的骨架实在太小了,几乎一手能握。
他挪开眼,又敛下眼皮,有些艰难的平息着呼吸。
感到后背的带子被人拉扯时,穗杏脑子发晕,头发发麻,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突然散架般,又软又酥,再次升高的体温似乎快要烧光她的理智。
他很不熟练,系带间冰凉的指尖尽量避免,却仍是不经意触到她的肌肤。
就像是在荒原中点燃了一簇极小的火星,很快便烧得漫山遍野,无一幸免。
奇怪而羞耻的感觉涌上脑顶,这种男女间暧昧而致命的相处,几乎是瞬间就教会了这个徒有满肚子理论知识的小女生很多真实的感觉。
藏在软惜娇羞下的,更深层的对这种隐秘而大胆的情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