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受宠了,淑妃对她紧紧相逼,年前使她落了胎,现如今更是要抢她的宠爱,可皇上依着那贱人,她丝毫办法都没有。
年前母亲来看她,她将这情形说罢,母亲不仅没给她出主意,竟还动了送嫡妹进宫为她争宠的心思。
她虽是嫡女,却非母亲所生。
母亲的话,如何不让她心惊?
容嫔靠在床头,紧闭着眸子。
她宁愿扶持一个贱婢,也不想嫡妹进宫,不然究竟是嫡妹替她争宠,还是她替嫡妹铺路?已经没了宠爱,再失了家族的支持,她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即使她心中有了想法,可想起当时皇上的动作,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一个贱婢而已,竟能不动声色勾了皇上!
这三十大板,若是她能撑过去,就算那贱婢命大!
容嫔呼出一口气,她没说的是,她也害怕圣上会对她不满。
毕竟圣上刚对那贱婢起了心思,她转身就把人弄死了,皇上能高兴?
惹了皇上不悦,岂不是让淑妃那贱人看笑话?
阿妤被送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了半条命,青色衣衫上皆是血迹,丝毫动弹不得,她趴在床榻上,发丝凌乱,狼狈不堪,脸上毫无血色,几乎是气若悬丝,已然昏迷不醒。
周琪被吓得半死,哭着在一旁守着,打听来的消息也只是阿妤姐姐打碎了圣赐的物件。
周琪自然不信这套说辞。
阿妤是何人,她自是清楚不过,往日里最是谨慎,她和小李子都靠着阿妤提点才能平安至今日,这样的阿妤姐姐会去打碎圣赐的物件?
周琪哭着拿帕子替阿妤擦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唇瓣,许是受刑的时候太疼,姣好的唇瓣被她咬得出血,破了深深一个口子,周琪心疼得直掉眼泪。
等阿妤再醒来时,屋里只有周琪守在旁边,外面一片漆黑,屋里点着一盏灯,阿妤轻轻动了下,周琪直接醒了过来,抹了把脸,急步走过来:“阿妤姐姐——”
阿妤一动,就觉得身后扯着疼,她歇了动弹的心思,视线在屋里打量了一圈,虚弱地看向周琪:“我、昏迷时发生、了什么……”
周琪送了一杯茶水过来,小心地喂她喝下,才低泣着说:
“主子说你摔了圣赐的物件,不许给你请女医,刚刚妙琴姐姐更是不让人给你留饭。”
说罢,她一着急:“阿妤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了声,埋首在锦被里,想着昏迷之前的事,忽地心底委屈得想哭。
她不信主子没看见,明明她什么都没干,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可是圣上那一番动作,不亚于直接将她放在火上烤。
周琪还想问,却不敢再说。
阿妤姐姐不说,那定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事,否则主子也不会瞒着,还寻了个旁的借口罚她。
阿妤吸了吸鼻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我以后可能不在殿内伺候了,帮不了你和李子了。”
周琪慌乱地说:“姐姐你快别哭了,都是我没用,什么都帮不了姐姐,还拖累姐姐!”
阿妤没说话,她只趴在锦被里哭。
当年若不是小李子和周琪将身上的银子都塞给的主事公公,她根本分不进瑜景宫,现如今还不知在哪旮旯里,这份恩情,她一直都记在心底,所以这两年来,才会一直帮扶着两人。
周琪头一次见她哭,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给她擦汗。
此时的乾玉宫,淑妃正将封煜迎进宫中,封煜上下扫了她一眼:“不是病了吗?”
他说这话时,脸上淡淡的,让一直观察他的淑妃猜不透他的心思。
淑妃心中微紧,勾着他的衣袖,敛眉温柔地:“臣妾不过是一声咳嗽,让这殿里的人慌了神,竟跑去打扰皇上,臣妾替她们请罪。”
她盈盈一弯腰,发髻落了两缕在面前,说不出的温柔韵味。
往日封煜最爱她这副模样,然而现在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拨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既然无事,就歇着吧。”
淑妃一愣:“那、皇上呢?”
封煜平静看了她一眼,淑妃不是容嫔,没被这眼神吓到,反而更是勾缠着拉住他的衣袖:“皇上,臣妾难受……”
封煜朝杨德看了一眼:“去请御医。”
说罢,他直接转身离开,淑妃愣在原地,还是杨德提点了一句:“早朝的时间到了。”
淑妃站在原地,看着封煜的身影消失在乾玉宫,怔怔地问:“皇上是在生本宫的气吗?”
气她在这时去旁人宫里将他请来。
瑛铀连忙安慰:“娘娘快别乱想,若是皇上生气了,怎会特意来这一趟?”
“依奴婢看,皇上心底终归放不下主子,眼瞧着快早朝了,还是来了这一趟。”
淑妃坐在榻上,望着铜镜里盛装打扮的自己:“本宫总觉得皇上来这乾玉宫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瑛铀有些诧异:“娘娘怎么会这么想?近来前朝忙,皇上来后宫才会少些,放眼瞧去,这满后宫侍寝的日子加起来也比不得娘娘!”
她说的话是事实,圣上一月里有一半的日子都是歇在乾玉宫的,就算是曾经小有恩宠的容嫔也拍马都及不上。
淑妃抚着精致的眼角,听见瑛铀的话,再联想往日圣上对她荣宠的模样,终于放下了心。
而另一边走在銮仗边的杨德也有些摸不透皇上的心思。
若是说圣上不喜淑妃这番行为,可又不惜麻烦亲自跑了这一趟。
若是说圣上没生气,可圣上何时去乾玉宫只待了这么短的时间?
杨德忽地想起在瑜景宫时圣上的一番动作,以及那个颜色出众的婢女,心下闪过一丝了然。
哪个男人不爱新鲜?
就算淑妃的确称得上倾国倾城,可看了三年,也得腻味了不是?
更何况是处在最是喜新厌旧的皇家。
杨德朝銮仗瞥了一眼,将这事记在了心上。
封煜上朝的时候,杨德正好得了瑜景宫的消息,顿时脸色一垮。
要他说,容嫔失宠实在没什么好意外的。
瞧她办得这事,就不怎么聪明。
既然皇上看上了,你顺着他的心意将人给送上来,他还能记你一分好,可偏生你转头就寻了人的麻烦,在圣上心底落下个坏印象也就罢了,你还没将人直接按死,若是之后那婢女真的得势了,能有容嫔好果子吃?
不管杨德心底如何腹诽,等散朝后,他思索了下,还是将这事禀告了上去。
封煜动作微顿,偏头看了杨德一眼,让杨德心底微紧,以为自己办错了事。
封煜登上銮仗,手指敲点在椅柄上,才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人如何了?”
第3章
“阿妤姑娘被抬了回去,应是没事的。”
杨德也是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三十大板没有丝毫掺假,他那句“没事的”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他这话音落下后,知道銮仗停下来,里面也没传出一点声音。
杨德又琢磨不清圣上的心思了。
銮仗停下,封煜跨步进了御书房,杨德紧跟着,忽地听见一句:
“年宴时的名单,不用记容嫔了。”
杨德咂舌,连忙应是。
年宴时的名单?还能是什么,明年圣上就要选秀,原打算给宫里的老人册封提个位份,容嫔这一出,直接将贵嫔的位份给弄没了。
封煜伏案处理政事。
他倒不是给那个宫婢出气,而是不喜容嫔的作法。
自幼身为皇子,他性子霸道且小气,看中的东西就算自己不要了,也不许别人毁了去。
——
即使妙琴处处刁难,阿妤最终还是熬了过去,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伤好了之后,她依旧顶着原先的差事,并没有被打发到殿外去。
不过还是和之前有些不同。
容嫔主子不再要她守夜,阿妤也乐得轻松。
其中最令阿妤有些难做的还是妙琴的针对,妙琴身为瑜景宫的掌事宫女,几乎相当于半个容嫔主子,她的话就是容嫔的意思,一时之间,瑜景宫的风向有些变化。
近两个月,瑜景宫的红灯笼一直没有亮过。
宫里伺候的人心思有些浮躁,不由得猜想自家主子是不是失宠了?
阿妤也有这种想法,毕竟两月不见圣上,以往可从来都没有这情况,不过她也只敢在心底想想,面上丝毫不敢露出来。
正殿里,容嫔气得摔了手边青花瓷瓶:“皇上究竟是何意思?”
妙琴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片,主子这一生气就摔东西的习惯是自幼养成的,进宫了也不曾改过来,她有些迟疑地安慰:“也许只是前朝忙——”
“忙?”容嫔冷笑一声:“乾玉宫侍寝五日,就连坤和宫都去了两次,偏生来本宫这里就忙了起来?”
妙琴扑通跪地:“主子这话说不得啊!”
即使再如何说乾玉宫也无碍,但是坤和宫那可是皇后娘娘,最得皇上敬重,若是今天的话传进皇后耳里,主子的处境就要越发困难了。
容嫔梗着脖子,却到底没有再说。
她拍了下桌子,终于掩不住心底的惶恐:“那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这宫里的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今儿个送来的膳食都有些凉了,若是皇上再不来这瑜景宫,她有些不敢去想自己会是何处境。
妙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了许久:“如今天凉,主子何不送份汤水去御书房?”
这招是淑妃常用的,其他人不是没用过,可都不过是东施效颦。
所以妙琴这话一出,容嫔就皱起眉头,妙琴连连补充一句:“主子亲自送去,岂不是越发显得有诚意?”
容嫔眸子一亮,又有些犹豫不决:“这能行吗?”
“试试才可知。”
容嫔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罢了,你去让人熬一盅红枣乌鸡汤,本宫亲自送去。”
她没有办法,再见不到皇上,这宫中就要坐实她不受宠的言论了。
阿妤得到这消息时,容嫔已经带着人朝殿前去了,她有些惊讶,却对此事不报希望。
淑妃多受宠的人,可见她去过御书房?顶多只是派人将汤水送过去罢了。
后宫不得干政,那御书房就不是后妃该去的地。
果不其然,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容嫔主子的仪仗就抬了回来。
阿妤离得远些,隐约看见容嫔捂着脸,似是眼角通红。
小李子是抬着仪仗一起去的,等容嫔进了正殿后,阿妤招手让小李子过去,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她站在长廊里,五色梅缠着她的指尖,小李子站在栏杆外的地面上,也低声回她:
“去了一趟殿前,连圣上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撵了回来。”
这个“撵”字,小李子丝毫没有用错,当时杨公公进去通报了一声,出来后脸色冷得十分难看,显然是被圣上训斥了一顿。
杨德心情不好,对容嫔说话自然也就不客气,险些将容嫔当场气哭。
阿妤不觉得意外,朝他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小李子忽然轻声叫住她,阿妤不解回头。
小李子紧张地攥了下袖子,担忧地看向她:“你自己小心些,别被掺和了进去。”
阿妤笑得眸子弯弯:“李子哥放心,我省得的。”
她轻步走回去,主子心情不好,将人都赶了出来,她也没进去,就站在殿门外待着。
容嫔这一趟在宫里闹了个笑话,第二日请安回来后,脸色铁青一片,阿妤等人根本不敢上前触她霉头。
可这事,不是她想避就能避开的。
三日后,阿妤如往常一样守在殿前,百无聊赖地走着神,忽地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妙琴从里面露了面,皱眉看了阿妤一眼,冷哼道:“跟我进来。”
阿妤倏然掐紧了粉嫩的指尖儿。
经历了那件事后,她可不觉得容嫔主子找她会有什么好事。
她跨进去,停在了三重珠帘前,屈膝弯腰:“奴婢参见主子。”
里面许久没出声,好生让她行了半天的礼,阿妤只当主子要拿她出气,心底微松。
毕竟这行礼下跪,是宫女最常做的事,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半晌后,帘子里终于传来声音:“你去替本宫办件事,若是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阿妤蹙眉,心有不安:“主子严重了,替主子做事是奴婢分内的事。”
容嫔笑了声,阿妤只听出了凉意,她闭紧了嘴,不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去替本宫将小厨房熬的参汤送到御前去。”
阿妤眉头狠狠跳了下,前几日主子才在这事上跌了跟头,怎得还没死心?
她不想去。
主子去都讨不得好,她一个奴才更不用说了。
她不安地甚至连主子此举的深意都没去想。
她直接跪在了地上,掐着手心,颤颤巍巍地出声:“奴婢不敢,怕办砸了差事。”
容嫔不耐听她继续说话,直接道:
“你若办得好了,本宫自然有赏,若是办砸了,呵!”
剩下的话容嫔并未说完,可那声冷笑代表了什么,却不言而喻。
阿妤白了白脸,不敢再拒绝,艰难地领了差事。
出了正殿,有人将拖着汤盅的银盘递给她,阿妤抿紧了唇,恨恨地接过来。
小李子远远看见,走过来问:“主子让你去做什么?”
阿妤心情有些乱:“我也不知道。”
小李子视线在她脸上顿了下,心底叹息一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
“皇上现在在乾坤宫,你这一路上好生想想……”
阿妤先是一喜,在乾坤宫可比御书房好太多了,至少那地儿后宫的人能去,等小李子下半句话出来,她有些不解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