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袋子装起来的，只是现在趁着天气好，拿出来晒晒太阳，翻捡出里面不能用的。”
宋云娘看了一圈心里有了底，问题和高长海当初犯的差不多，只是数量和种类更多一些罢了。
好一点的地方便是，这里的库房够大，比较方便腾地方让她去重新布置。
“麦冬，你瞧出什么问题了吗？”
麦冬犹豫，宋云娘笑着鼓励：“但说无妨，若是说错了也没关系。”
“药材摆放毫不讲究，只是为了方便拿出来，有些直接放在地上，或是随便用个麻袋收起来。防潮防虫防鼠完全不到位，不知分门别类，不知利用埋藏、对抗、气调养护等方法养护。比如那泽泻，只是简单烘干储存，很容易受潮。”
麦冬回忆宋云娘对他的教导，指出不妥之处。
一条条的列开，有条有理，端看那架势就知道是个行家，并不是忽悠人的。年纪虽小，可说出来的东西都非常有道理，却并没有道出该解决的办法。
曹掌柜听他头头是道，不过一个黄毛小儿，便是知道那么多，对宋云娘也更是信任。
“云娘子果然是有能耐的，只是一瞧就知道这么多不对的对方，我这药铺就多亏你帮忙照料了。”
“好说。”宋云娘颔首，“若是要我帮你们整理，一次需要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曹掌柜惊叹，没有想到宋云娘竟然狮子大开口，“这也太贵了吧，我们这最好的炮制师傅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一千五百文钱。”
宋云娘笑道：“这价格乍一听确实不少，可对比你们扔出去的药材，却不值什么。刚才你们抬出去的发霉药材，就不止这个价了吧？”
“话是这么说……”
“曹掌柜，虽然我姑姑只过来帮你整理一次药柜仓库，可至少要花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真正整理好。之后还会留下来几天指导你们进出货物。你也该知道我姑姑办的女子会馆生意多红火，她出来接你这边的活，那边可就顾不上了。”麦冬张口道。
“况且，你们回头依葫芦画瓢，就能把我姑姑安身立命的本事学了去，你们也该交学费才是。”
麦冬人小，由他开口，反倒更加可以直白让人无法拒绝。
曹掌柜面露难色，还想要开口压价，宋云娘直接道：“曹掌柜若是有犹豫，可以再想想。我还是那句话，不敢说我的法子多厉害，可节省下的钱付给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完，宋云娘便是领着麦冬要离开。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衣食不饱的落魄和离女子，虽然依然缺钱，却不会这么急迫。
十五两这个价格很公道，安心药铺只算是个中小型药行，但是因为太过杂乱，毫无经验，所以才会是这个数。
“等等，好，十五两就十五两，我们这就立字据。”曹掌柜看着堆积在一旁，没有来得及丢弃的发霉药材，咬了咬牙将两人拦下。
宋云娘笑着点了点头：“曹掌柜莫用担心，这笔钱你绝对花得值。”
曹掌柜苦笑：“希望如此，若是再损失下去，我这店铺都要开不下去了。”
宋云娘笑笑，心底明白不过这么说说而已。心疼是真，开不下去倒也不至于。
接下了这份或，宋云娘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范娘子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白天就基本都在安心药铺这边，麦冬也一同跟着。
宋云娘教导他这么长时间，现在也到了检验的时候了。
麦冬果然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这阵子宋云娘的教导起了很大的作用，对药材更加的了解，知道原理一些没见过的药材，知道什么属性就知道该如何摆放和储存。
虽然难免细节上有差错，可大致方向都不成问题。
县城里没有秘密，安心药铺花重金请了个药柜，且对方还是个女子来整理自家药铺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高长海在县里名声不显，因此之前知道的人不多，可安心药铺大家却很是了解。
安心药铺不是县里最大的药行，却也是个老字号了。听闻有此事，纷纷好奇上门询问。
一听果然如此，那些药行的掌柜都忍不住啧啧摇头：“曹掌柜还真是个大方的，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干了这样一件大事。”
“我这也是被逼无奈，每一年损失这么多药材，我心疼啊。”
“果真有用吗？”
问起这个，曹掌柜想到这阵子库房里的动静。虽然现在还瞧不出所以然，可看那架势都是有模有样的，虽然有时候想不通，为什么要将两种药材放到一起，可听麦冬那孩子说他们家就是这么放的，确实霉变情况少了。
他又派人去高家医馆去抓了这两味药材，并没有出现串味或者影响药性的情况发生，才放心的放任宋云娘去折腾。
要说有没有效果，他现在也说不上来。不过经过这么两日的整顿，库房里变得清爽有序了不少倒是真的。
瞧着好像也不是多难想的事，可以前他们确实想不到可以那样摆放。
“这还没布置完，我也不好说。你们若是想要知道，也可以去试试。”
有些人心动了，只要是开医馆药铺的，都会为药材发霉虫蛀所头疼。安心药铺经营了这么多年，都愿意去尝试，恐怕东西是真的好。
可也有更多的人觉得不过是华哗众取宠的手段，不觉得有这么神奇。
药材损耗，已经是众人早已经习惯的事了。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高家医馆也就是运气好今年没损失罢了。
安心药铺自从少东家继承，这些年越发不靠谱了，这次肯定又是瞎胡闹。
虽然有安心药铺在前，可大部分人都抱着观望的态度，想要看看最后效果，再做决定要不要请宋云娘。
其中也不乏大胆的药行，这个人便是云丰药行的少东家。
云丰药行在县里根基较浅，据说来头却是不小。少东家邵前进是从京城来的，据说是个大家族的子弟，因为身份不高就被发配到了这里。
谁说邵前进不被家族重视，可到底背靠大山，因此在这偏远小县城也立足了。只是一直不温不火，没有什么起色。若不是财大气粗，只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他们会找上门，宋云娘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意外的是他们自个现在就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还愿意出钱做一件前途未卜的事。钱财是小，若是没有效果，必是会被同行取笑。
云丰药行虽然来头大，可强龙压不倒地头蛇，更何况少东家还是大家族里不受重视的。现在虽然立足，却是经不起一点波折。
觉得是情理之中，是因为他们来自京城，那里信息更加发达，各种文化交融也更多，也就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邵前进虽是旁支，也会被环境所熏陶。
宋云娘被邀请前往查看他们的库房，比起安心药铺，他们明显更有章法，也有了一些朴素的存储方法，只是没有系统化。
这是大家族的底蕴，哪怕是个不受重视的旁支，得到的信息也要比根基浅的人家要多得多。
“你们的药行要折损率应该没有其他药铺来得多吧？”宋云娘看完如是道。
“是会好些，所以才能在这环河县有一席之地。” 掌柜并未隐瞒，捋须笑道，“不知娘子觉得，我们药行可否还有改进的余地？”
“虽比其他药铺要好些，可折损率依然不小，依然有很大的赶紧空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绝对比 药材损失要低得多。”
云丰药行的情况要比安心药铺要好得多，因此她只收十两银子，价格很是公道。
“有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掌柜是个干脆的，当场就决定和宋云娘签订契约，不过他们要求要先到高家医馆去瞧瞧。
宋云娘并未直接答应，道：“我做不了高家医馆的主，他们是否愿意，得征求他们的意见。”
高长海得知之后，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我那医馆最大的私密，就是你帮我整理库房和药柜的法子，他们若是喜欢看就看去。”
掌柜在高家医馆转了一圈，在高长海应允下，时不时会翻动查看，最终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场道：
“我们药行决定和娘子签订长约，与高家一样的方式，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宋云娘你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看那掌柜的动作就是个懂行的，明白其中的价值。只怕他们的图谋更大，并不是眼前这点损耗的药材。
宋云娘并不在意，她早就做好被学走的打算。这种本事一开始用来赚些小钱还是可以的，却没必要死死拽在手里。
她首先是个药师才是个生意人，一名药师最看不得就是药材被糟蹋，若这些法子传播出去，也是对药材对声明的尊重。
只不过她也没法那么无私，若她家中有万贯家财还可行，如今这情况可没法摆阔。她会尽可能靠着门手艺换些钱，却又不会过度的保密。事实上，就算保密也没法维持太长时间，还不如给人卖个好呢。
“这是掌柜对我的信任，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这长约只为一年，若是到时候还需要我，再签订协议。”
掌柜想了想答应了：“好，就依你。第一个月娘子最辛苦，所以我会给你两千文钱，而后面一个月一千五百文，您觉得怎么样？”
这个价位和宋云娘心里所想的差不多，也看出这云丰药行不会在小钱上扣扣索索的，她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一下子接了两单生意，宋云娘更加忙碌了，直到安心药铺那边布置好，这才稍稍能够松一口气。
“你瞧你，才多长时间，就瘦成了这个样子。咱们现在境况比从前好多了，可你瞧你，比之前还瘦。”王娘子心疼不已，她现在很是大方，天天想着怎么做好吃的给宋云娘补补。
宋云娘自己就知道很多养身的药膳方子，所以这每天吃的都是很补的，两个孩子包括王娘子自己都胖了一圈，整个人变得红润不少，一瞧就是有福气的，和之前面黄肌瘦的样子完全不同。
反观宋云娘，精神头虽然非常的好，可瞧着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好像他们家的好东西都被他们几个占了，宋云娘一个没捞着似的。
“我瞧着瘦，可身上很结实，你瞧我精神头多好。”宋云娘毫不在意道，她觉得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况且她其实也没多辛苦，大多数情况都是动动嘴，别人负责跑腿。
只不过时间上也就比较紧张，精神上也会有一定的压力。
“你那还叫结实？现在就快年底了，你必须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把自个养得白白胖胖的。否则过年回家，我可真是没脸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几个一起欺负压榨你呢。我们都养好了，你反倒越来越瘦。”王娘子板着脸道。
宋云娘哪里不知道是你王娘子心疼自己，若说辛苦，这里每个人都不轻省。
王娘子现在就是会所的主力军，家里的活也没拉下。他们现在人多了，也不好经常去高家蹭饭，得过自己的小日子。
店里生意一直很忙碌，除了给人做保养，客人离开之后打扫清洗工作就不少。会来这里保养的，家里头都是有些钱的，也就比较讲究，因此会所里的铺盖垫被都是要经常换洗的。
每天事特别的多，还都是一些细细碎碎的，看着不是什么大事，可每个环节都不能出岔子。即便如此王娘子还是会抽空种菜，就怕花冤枉钱。
哪怕现在境况好了，养成的节俭习惯依然保持着。
宋桃儿不用说，小小年纪干的活不比成人少，还要专门抽时间认知和学算术。宋云娘有意培养她，她自己也很喜欢，所以非常的用功。
剩下的小豆包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发愤图强。没有台子高小屁孩，心底就很明白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娘、干娘还有姐姐，以后都是要依靠他的，若是他太差劲，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天资聪慧加上勤奋好学，范秀才不知道夸了多少次。只是因为担心他会骄傲，变得盲目自信，所以只是背地里提一提而已。
小豆包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如从前一样，总会自己去找活干。
王娘子还曾想着不让小豆包做这些，觉得他都是读书人了，自然不能干这些粗鄙的活。
“现在还没怎么样呢就这般，小豆包虽然是个聪明的，可科考也是看运气的，咱们不能把孩子堵死在一条路上。况且就算能考上去当了官，那也不能从小培养他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对他的好。重要体验体验，才知道百姓的苦，才能是个好官。”
王娘子这次打消了念头：“你说得对，最近我因为小豆包被夸都有些飘了，还好有你提醒我。”
“应该的，谁让我是他们的干娘呢，当然要为他们谋深远。”宋云娘笑道，“再者让小豆包多动一动，也省得一直盯着书本不放，伤了眼不说，锻炼不够身体也好不了了。”
这个小插曲之后，小豆包依然如同从前一样，帮着家里做事，不觉得别人对他的好是理所当然。
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所能努力着，拧成一股绳想要把日子过好。
宋云娘知道王娘子过意不去，虽然认了干亲，还是觉得他们母子三人拖累了她。
“好好好，云丰药行那边已经差不多打点清楚，后面就没有这么忙了，我一定会把自个养得白白胖胖的。”
王娘子叹道：“你也太拼了，咱们现在挺好的，你不用这样辛苦。”
“嫂嫂，这才哪跟哪啊。我现在只是想要做这些事，并不像之前是因为缺钱。我并不觉得辛苦，相反我觉得更加精神，让我闲着反倒是容易出事。”
“那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若是人没了，啥都没了。”
宋云娘连连点头：“嫂嫂，我记着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一定会惜命的。”
临近年底，宋云娘总算将两家药铺布置清楚，后面即便要忙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直要盯着。
范娘子那边的货也都准备妥当，直接带着回她丈夫的老家，然后直接从那里前往京城。
“我近几年都会留在京城，你以后要是来了京城，一定要记得来找我。”范娘子依依不舍，宋云娘不仅治好了她的难言之隐，更是开解了她的朋友。
“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蹭饭的，到时候可不能因为自己成了进士夫人，就瞧不起我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