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宋知羽往驾驶座车门那边一缩,偏着脑袋,看着单易不急不忙的关上副驾门,娴熟且有条不紊的系着安全带。
“我回奶奶那儿。”单易扫了眼宋知羽,又自顾自的将安全带的锁扣扣上。
宋知羽单手把着方向盘,一双茶眸瞧着单易看,提出疑问:“你有车不开?”
单易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双手一环胸,眼一闭,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更显低沉暗哑,还隐隐显露出一丝疲态。
“太累了,蹭一次你的车。”
宋知羽瞧着单易,他今天不到六点就回了医院,确实是忙了一天,还加班到这个时候。她再瞅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都十一点半了。
所以,他接连工作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人又不是铁打的,瞧他的样子确实很累,不像是装的。
“那你睡吧,到了我叫你。”宋知羽妥协。
“嗯。”单易鼻腔里淡淡的应了一声。
宋知羽重新坐好,踩下油门,将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车门自动上锁。
快到凌晨的锦南市依旧光耀璀璨,灯火通明。
河岸边的五彩光影倒映在泛着波光的河面上,横跨两岸的大桥上车流不断。迎着月光和霓虹,陌路人行一段顺路,便又各自分离,开向不同的终点。
宋知羽稳稳当当的开着车,偶尔偏头瞄一眼单易。暗色中,车窗外的斑斓色彩时不时地跳到他的脸上,从眉骨滑到合上的眼皮,又落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擦过嘴唇。
下桥,红灯。
宋知羽等待的间隙,转过头去看向旁边被重新掩入黑暗中的男人,唯有一抹晕黄的光刚巧打在他的薄唇上。
她盯着他的唇数秒,暗自抿了抿自己的唇。回过头去,绿灯已亮,她重新踩下油门,把稳方向盘,目视前方继续心无旁骛的当好她的司机。
而她并没看到,副驾上男人那缓缓扬起的唇角。
上了高架,又下高架,终于开到了得闲园的门口。过了大门,转弯,径直往里开去。
宋知羽将车停在家门外的路肩处,转身看向副驾上的男人。他仰靠在椅背上,呼吸均匀的阖眸睡着,很安稳平静。
她松开自己的安全带,又伸手摁下副驾上安全带的弹扣,再重新靠回椅背,望着挡风玻璃前看不到尽头的,昏黄的路,陷入了沉思。
宋知羽偏着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回忆起重逢后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提宿凯。
你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拨我。
你有时候说话做事总是让人感到费解。
你对我的照顾和帮助好像已经超过了对朋友的界限。
你今晚在休息室为什么想要亲我?
单易,你是不是……喜欢我?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不可以是四年前,或者更早以前?
单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看不懂你。
夜色越发的浓重,宋知羽的思绪逐渐飘向了远方。就像记忆里的她在向现在的她招手,让她回来看看曾经的自己。
高考后她如父母所愿考上了伯克利,踏上了遥远却让人艳羡不已的征途。
宋柏汶工作原因无法送她过去,本来王颖要陪她过去的,可是外婆的身体出了问题,王颖也走不开。在宋知羽软磨硬泡之下,才说通父母自己过去就行了。
上飞机那天,父母交代了很久,说那边一切安排妥当,她过去找赵阿姨就行。然后就是她磨磨蹭蹭好久,见父母走了,又偷偷从排队安检的人群里溜了出来。
终于,等来了单易。
单易永远像太阳似的那么耀眼,可他的笑容却总是那么的温暖,他抱歉的对她说:“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儿耽搁了,还好来得及。”
“没关系。”你能来就好了。
单易从包里拿出包装精致糖果和一副耳机递给宋知羽,对她说:“礼物。”
“谢谢。”宋知羽开心的接了过来,看到耳机的时候眼睛蓦地睁大:“这个不便宜的,干嘛花这么多钱?”
“毕业礼物不还没给。”单易无所谓道。
“哦,那我心安理得的收了。”宋知羽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单易无奈的笑着,见她把东西装好了,才继续对她说:“既然路是自己选择的,就不要后悔,努力做好它。不过,无论你以后想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宋知羽望着单易,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可是偏偏他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更重要的一点因为,她舍不得他。
但是,她不能不去,正如单易所说,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没得后悔。
宋知羽醒醒鼻子,看向单易:“我下个月就满十八了。”
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朋友生日没时间码字,今晚我要把明天的写出来~~
不确定今晚会不会有二更,有的话我会提前在文案说一声,没有就是没有啦~~笔芯~~
第37章
单易笑着揉揉宋知羽的脑袋, 道:“想要什么成人礼礼物,我送你。”
“我想要你……”宋知羽顿了顿,始终是没胆量说“我想要你”这句话来, 紧跟着补了一句,“你跟我视屏吧, 陪我吹蜡烛就好了。你今天已经送了我两样礼物,一个毕业礼物, 一个生日礼物不就好了。”
单易:“那我岂不是很占便宜了。”
宋知羽:“哎呀,你别浪费钱。”
“好。”单易无奈的一笑, 随之而来的是调侃, “不过, 到时候你会不会交了很多国际友人,就把我给忘了跟别人过生日去了?”
“不会的。”宋知羽笃定道。
“好, 答应你。”
“一言为定。”
而后,单易又给了宋知羽一张写着一串数字和一排文字的纸条,交代道:“这个是我波士顿一朋友的手机号码和地址,你别弄丢了。他认识那边权威的心理医生,你还需要定期接受治疗,记得找他,明白?”
宋知羽接过来,点点头:“明白。”
广播里反复播报着登机提示,单易催宋知羽赶紧进去了, 别误了飞机。
宋知羽有些依依不舍,又不敢让单易瞧出来,直到过安检的时候都还在回头对单易说:“你别忘了下个月我生日。”
单易一边笑着跟宋知羽挥挥手,一边对她点头:“记住了,你快进去。”
然而, 宋知羽便开始了度日如年数着日子过每一天,不过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好像从斗转星移到沧海桑田。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生日这天,可单易还是失约了。
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宋知羽从天亮等到天黑,再从天黑等到天亮,从期望到失望再到无望。发了无数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
直到三天后,单易才给她打来电话,说那天临时出了点事儿,手机也丢了,刚买了手机补了卡。
总而言之,千言万语,都是抱歉。
连续生了三天的气,骂了他无数的脏话,却在这一刻好像觉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他不是故意的,他不也跟她解释了。
生日嘛,今年不过还有明年,还有以后也都能过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知羽和单易因为隔着太平洋,距离上万公里的路程,也隔着日夜颠倒的时差,他们的联系也变得少了起来。
宋知羽在这边不乏人追,这个从一进校就备受关注的中国女孩儿,关注度有好的自然也有不好的。
好的是她的外貌,她的能力,她的性格。不好的也是她的外貌,她的能力,她的性格,以及她是个中国人。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来就纷繁复杂,有志趣相投,有物以类聚,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
何况还是不同成长环境的人相聚在一个地方,大部分都是很友好的。而那种个别的,自认为自己高高在上的,她向来不搭理。那些源源不断的追求者她也一并委婉拒绝。
她除了学业,只关心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可以跟单易连线?
连线的时候会跟他讲讲这边的所见所闻,说说自己现在好像对鸣笛声没那么大的反应了,再顺便旁敲侧击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
单易每次的回答都是:“很忙,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有时候还打趣她:“你有没有合适的国际友人可以介绍给我。”
宋知羽失落又惊讶:“你喜欢那种丰满美艳的?”
单易想了想,逗她:“丰满的就算了,美艳还是可以的。”
然后,宋知羽话到嘴边的“你看我怎么样”就这么活生生的被她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她不是这个类型的。
大二的时候,宋知羽认识了一个小姐姐叫徐来,是她无聊当志愿者时认识的,她是带队。
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是中国人的关系,年纪也差不了几岁,就一见如故,很是聊得来。
熟悉了一年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她也有喜欢的人,已经喜欢了八年了。她说他们有个十年之约,等后年她就会回国去找他赴约。
宋知羽一面羡慕不已,一面又惊叹于她的喜欢和耐心。毕竟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也不保持联系,十年后才回去找那个人,万一别人已经有对象了呢?
可是徐来却没什么所谓的一笑,很是豁达的告诉她:“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不是你的也就不要强求。他真的有那个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的人,那我就祝他幸福就好了。”
既然聊到了感情问题,那么很顺理成章的就聊到了她。
她跟徐来说她也有一个喜欢了好多年的男生,但是不敢告白,害怕被拒绝了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徐来却说:“你这种想法就不对,喜欢当然要说出来,要去争取,就算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本来就不是要跟你做什么好朋友的,我是要做你的女朋友,对吧?”
宋知羽:“可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徐来:“当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给自己打造的所谓‘理想型’的框框都会被打碎。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有模板的,那是感觉,就像我对他一样。”
宋知羽被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洗脑洗的很成功,也很彻底,毫无反驳之力。她对徐来的爱情观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最后,她反复思量,觉得是时候下定决心找机会跟单易告个白了。
可是偏偏那段时间她也忙着比赛,没怎么上线,而她有空在线上的时候,单易又在忙。不过,他读博了,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见单易不是在线上,不是MSN,而是那一年的平安夜。一个本该平安的夜晚,却并不平静。
宋知羽的比赛不负众望,拿了冠军,竞争对手不服气,一定要跟她battle。
宋知羽没搭理,觉着没必要。
直到她这个美国同学克洛伊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很是嚣张:“嘿,害怕了?我就知道,你们中国人是出了名的胆小鬼,不过就是靠运气拿了个冠军就真以为你能代表你们中国了?对不起,我永远不会承认你们中国比我们强,不过就是靠一些小手段而已……”
宋知羽是直接转身就着一把塑料凳子就直直的砸了过去。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他们从没见过一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宋知羽也会有发飙的一天。
现场一阵混乱,拉架的拉架,劝和的劝和,起哄的起哄,好不热闹。
“好。”宋知羽掀眸。
她甩开同学的桎梏,平心静气的理了理衣服,抬头,一步一步走向被砸的克洛伊面前。她慢慢地勾起了挑衅的唇角,抄着一口纯正的美语,可语气却冷的比外面的雪天更让人发抖:“你怎么侮辱我都可以,但你侮辱我的国家……绝、对、不、行。”
“对。”有中国同学跟着附和,“你也不能代表你的国家。”
宋知羽茶色的眸底一片漠然,脸上的笑让人不寒而栗:“我接受你的挑战,说吧,比什么?”
克洛伊和他的同伴扯着不屑的脸,叼着眼梢瞅着宋知羽:“比三样,斗琴,斗唱,斗舞,你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宋知羽好笑道。
“学校不行,不公平。”克洛伊指了指门口,“出去,街头battle,路人投票。”
宋知羽这边的人立即不干了:“你这才是摆明的不公平,这是波士顿,是你们的地盘,自己人当然帮自己人了。”
对方帮手呵呵嘲笑:“怎么?害怕吗?害怕就承认你们中国人是失败者不就好了。”
“你。”
“哈哈哈,失败者……”
“没问题。”宋知羽无所谓的笑笑,“输的人怎么办?”
“输了的,就得挂着牌子游/街,牌子上要写‘我是XX人,我是XX狗’,以后在学校看到对方绕道走。”克洛伊说道。
“那你输了也一样?”宋知羽问。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会输。”
“那就一言为定,输了别哭。”
尘埃落定,大家转移阵地,跟宋知羽比较好的中国同学程思立刻过来,担心道:“你疯了,斗琴问题不大。斗唱,斗舞你不行啊,克洛伊是拿过唱歌和街舞的冠军,含金量很高的。”
宋知羽拍拍她的肩膀,灿然一笑:“不行也得行,她这么说你的祖国,你乐意?”
“我怕你输啊,不是更丢祖国妈妈的脸?”
“赢两样不就赢了,你对我这么没信心的?”
“你别忘了,这里是波士顿,不是天/安门。”程思头疼不已。
宋知羽拍拍程思的肩膀:“我始终相信,艺术是无国界之分的。我还是那话,并不是所有美国人都瞧不起咱们中国人,绝大部分都是非常友好的。像克洛伊那种缺心眼儿始终是少数。”
程思也笑了:“害,我只能说有自信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