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能。”
“想气死我?”
“不敢。”
单老爷子“哼”的一声,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不似方才的顽皮和气恼,反倒是平添了一丝老年人应该有的语重心长:“好了,今儿呢算是给爷爷个面子,不管林家那丫头你合不合眼缘,都心平气和的把这顿饭吃完。不准摆脸色,成不成?”
“成。”单易语带无奈,“听您的。”
挂了电话,单易也不急着起身,而是坐起来侧过头望着某一处出了会儿神。这才起身往包间走去。
“不好意思,医院的事儿比较多。”单易一进去就先是礼貌的赔了个不是,还真是听单老爷子的话就着一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没事儿没事儿。”林立成笑了笑,继续,“男人嘛就应该以事业为重的。”
单兆远瞥了一眼单易,又将目光投向林立成,在老友跟前笑了一笑。语气带着些嘲讽,却也不叫人听得那么真切:“什么事业为重啊,难不成缺他这么一个医生,整个医疗系统就不转了?”
单易一听,倒是不生气。始终勾勒着唇角的弧度,却不似平日里待人处事的眉眼温和或是冷静自持。此时的笑意极其公式化,似是认同实则反唇相讥:“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万千医护里微不足道的一员而已。”
父子俩面上都是噙着不同的笑意,可是这笑容背后点燃的□□味儿怕是再继续起来能烧着并不知情的旁观者。
“医生多好的呀。”林太太瞧着单易百般欢喜,帮衬着他说话,“哪里像你们做生意的满身铜臭,跟人家高尚行业可没得比较。”
单兆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此作罢,进入正题:“说了这么久你还没叫人呢?你林叔叔,章阿姨不认识了?这是巧儿,你们小时候见过的,刚从韩国读完书回来。”
“林叔叔,章阿姨,林小姐,你们好。”
单易端起面前的白水,敬了一下这一家人。气氛至此才算是慢慢恢复到了正轨上来。
……
夜色浓重,半月悬挂在墨色天际之中,泛着盈盈清辉。零散星辰也不见得俏皮闪耀。
宋知羽一行人散了场,各自离去。
而她借着等乐悠悠来接她的间隙去了趟卫生间,再慢条斯理的走出来。
走到会所大门,一阵风袭来,宋知羽撩了一把被吹乱的头发,一抬眸就看见不远处立在花坛边的人。是宿凯,他居然还没走,笑着跟人攀谈中。两人都是侧身而立,借着绰绰灯火能看清楚个大概。
她也是今天第一次近距离见了面,才明白影迷粉丝们所谓的“我们老公不上镜”是几个意思。一个上镜都几乎无死角的男人,本人更是好看的没边,加上他硬汉的气质,绝了。
至于跟宿凯说话的那位帅哥怕是他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吧。
单易其实在宿凯这位影帝面前完全不输半分,侧脸的轮廓线条更流畅,多一分多余少一分又不够。加上嘴角挂着微笑,给硬朗的下颚线又增了分柔和,好的恰到其分。
也是,毕竟当年追着给他递名片的那些个星探们,那锲而不舍的精神她不是没亲眼目睹过。当时她就在想,这个人进入娱乐圈会火出天际吧?
不过,他怎么可能。谁都有可能,而他不会。
欣赏完美男,宋知羽才忽而反应过来,单易怎么会认识宿凯?
转而一寻思,又自解疑惑,影帝也是人,怎么就不能认识医生了?这位不也认识自己么?想到这儿她又暗自喟叹,知识果真能改变命运,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穷大学生了。
宋知羽并不打算打招呼,再见本就是场意外。葛妍说话不好听,但却是有她的考量。不是偏见,更不是胡言乱语。
所以,还是远离吧!他们现在都算成功,那就各自在各自的领域里绽放美丽吧。
思及此,宋知羽摸出手机准备给乐悠悠打电话问她是不是把车开丢了。谁知这电话还未接通,汽车急促的鸣笛声持久不断的突袭而来,振聋发聩。
霎时间,刹车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刺穿耳膜,最后“砰”的一声以激烈碰撞结束。那刺耳的鸣笛声还影响到了其他汽车的警报,各种声响交缠纠葛,动静太大。
宋知羽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呼吸也越发的急促。她立即打开包包在里面翻弄起来,越翻越急:“怎么没有,哪儿去了……”
她手抖的厉害,那停不下来的鸣笛声让她的脑袋要炸开了似的。她本能的捂住双耳往后退,包包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物品撒了一地。双腿也不听使唤的失去了支撑力道,最终背靠着立柱滑倒在地。
宋知羽只能用力的捂住耳朵,埋着头将自己蜷缩起来,那声音就像是恶魔的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整个人失去了控制,眼中蓄着泪水,模糊了视线。闭眸再睁眼那声音消失了,可是更可怕的出现了。
目之所及尽是血红色,血液淌了一地。如洪水猛兽般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逃无可逃。
“不要……不要……”宋知羽无助的抱住自己喃喃自语。像是被吸进了血红的深海里,不仅冰凉刺骨,还无法呼吸。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被那一种清冽的气息所代替,那些血红似乎也在从她身上慢慢的消退。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将她从那方无尽的深渊处拽了上来,温柔的治愈着她。
“宋知羽……”男人低沉的嗓音反复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宋知羽,别怕,是我,我在……”
宋知羽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抱住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待意识渐渐回归,她才慢慢的松开自己的双手。抬起头来,眼前的一切在慢慢清晰起来,尤其是这张梦中都会出现的脸。
“单……易。”她声音颤抖,一闭一掀眸,眼角一滴泪顺势滑落。此刻的模样脆弱的让人心疼。
“没事儿了。”单易一只手稳住她,一只手在她后背自上而下规律的顺着。轻声低哄道,“冷静下来,别听别看别想,吸气,呼气……”
宋知羽有些恍惚,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埋了不少伏笔~~~
本章红包随机掉落,爱你们~~
第9章
宋知羽第二次见到单易,是他救她的那晚之后没两天,清明扫墓。
公墓人最多的便是这几天,在这个逝者安息的地方,倒是难得的不清净。
她跟父母祭奠完沿着下山的阶梯往墓园外的停车场走。来往之人纷繁各异,她随意抬头扫了一眼,就扫到了那晚救他的那个人。
一瞬间诧异过后,又恢复平常。她想,可能因为他很高,鹤立鸡群吧?又或者他很帅,闪耀夺目吧?
他好像是一个人,刘海似乎比那晚短了些,更显干净利落。穿着也不像那晚那么休闲,今天挺正式。浅卡其色的长风衣里是白衬衫黑裤子,露了一截脚踝。还是那晚穿的那双白板鞋,手上捧着一束雏菊。
如果不是这雏菊,地点不是公墓。她想,这人更像是去跟喜欢的人表白,而不是上坟。
“知羽,看什么呢?”王颖看着落在身后的女儿,指了指她脚下的阶梯,“别摔了。”
“哦。”宋知羽回过头,继续往下走。
……
从那以后,宋知羽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而他也从未给她打过一通电话。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太阳照常升起落下,日复一日,循环往复。
时间它不会为谁而停止。相反,它倒是可以帮助人们去渐渐淡忘一些擦肩而过的人和事儿。
直到那年的暑假,就在宋知羽几乎快要忘记那个人的时候,他却突然出现在她的家里。
宋知羽是被王颖从房里喊出来的,看到客厅里的人时吃了一惊。笑容僵在唇边愣是没落下去。
“这是单易,单老师。”王颖笑着又跟单易介绍,“这我女儿宋知羽,她偏科偏的厉害,就麻烦单老师你了。”
宋知羽当时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呢?看到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巧了不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社会少女。哦,不对,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跟那晚见到的很不一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巧了?”
“阿姨,您是双胞胎女儿?”单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的却是她妈。
果然,他就是这么想的。他言下之意是她原来这么的表里不一,在故意将她的军?
“我妈就我一个女儿。”宋知羽瞪大眼插嘴,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争宠呢。
“对啊!”王颖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单老师你是有什么问题吗?不妨直说。”
“没有,之前遇见一个跟您女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王颖看着宋知羽,疑惑的问:“你见过单老师?”
挑衅是吧?宋知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还得保持着甜美的微笑:“没有,妈,我跟单……老……师从没见过。”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单易笑了一笑,“那就不耽误时间了,咱们开始吧!”
“对对对。”王颖赶紧吩咐宋知羽,“知羽,你先带单老师上书房去。”
“哦。”宋知羽绽开客气的笑容,松开背在身后快要扭成麻花的手,对单易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龇着唇角暗暗的咬着牙,“书房在楼上,跟我来。”
宋知羽把单易领进书房了以后,被王颖叫到厨房去给老师端水。
“妈,您怎么不提前说家教的事儿?”宋知羽走到王颖身边,瞄了一眼门口,低声询问。
王颖一边从吊柜里拿出水杯一边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忘了?”
“有吗?”
“就你熊阿姨来那次说过。”王颖瞧着宋知羽茫然的模样,不由的一笑,“你这记性啊!”
这么一提,宋知羽好像有点儿印象,不过当时也就提了那么一嘴,她并没在意,寻思着就是聊到而已。倒是没想到母亲大人还真是雷厉风行的把人给请来了,更没料想到这人居然是那个人。
“我也在上补习班,再说了,我这成绩不至于还单独请一家教吧?”宋知羽杵在一边闷闷道。
“你成绩是不差,可你是要出国的,英语差可不行。”王颖看向宋知羽,继续道:“你熊阿姨的儿子就之前那成绩你也是清楚,能考上二本都算是烧高香了。不去年这个单老师给补习了一个暑假,今年不就考上重本了。”
“可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吧,有那么厉害?”打架倒挺牛。
“听说还不满二十岁,是医学生。下学期人家都大四了。”王颖突然一顿,有些黯然神伤,“是真的很优秀了啊!”
“医学生?那应该疲于奔命,还有时间当家教?”宋知羽没留意王颖表情,琢磨医学生不应该有看不完的学术理论,写不完的医学论文吗?
王颖把食指放嘴上“嘘”了一声,压低嗓音轻斥道:“什么疲于奔命的,乱用成语。我看你语文也得让这单老师给你也好好补补。”
宋知羽瘪了瘪嘴:“我不过是举个例子而已。我文学造诣这方面自认还行,不至于。”
王颖被宋知羽逗笑,继续小声说:“我也是听你熊阿姨说的,这单老师家里好像不太容易。具体我也没问。你就别管了,好好学,知道吗?”
“知道了。”宋知羽知道这事儿也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便乖顺的应了下来,“我会好好学的。”
王颖朝宋知羽招招手:“快去快去,别让人家老师等你个学生。”
宋知羽端着水杯和饮料转身往厨房外走,走到厨房门口,忽而转身,问:“妈,单老师叫什么来着?”
“哎,你这记性啊!”王颖语带无奈,却又没辙,一字一顿的说,“单易。”
宋知羽点点头,走出厨房,一边走一边暗自腹诽:善意,难怪喜欢见义勇为,原来得为名字做贡献。
与此同时,她这温顺无害的笑容在进入书房的那一刻起,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宋知羽不轻不重的将水杯饮料统统搁单易跟前。带着警告的口吻却还不得不压低嗓音,气势莫名输了一截:“单易是吧,教我可以。但你要跟我保证,那晚的事儿你得烂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说。”
“可你不是说没见过我吗?”单易反问道。
“……”
这日的气温出奇的炎热,书房窗户对面白蜡树上的蝉在拼命的叫嚣。日头如火,烤的人心烦气躁,可宋知羽的心却拔凉拔凉的。因为在她看来,面前这个不是补习老师,而是□□。
“你想怎么样?”宋知羽立在单易面前,垂眸洞悉着他的一举一动,满眼写着戒备。
单易抬起头瞧着宋知羽,意味不明的一笑:“我不想怎么样。”
宋知羽抿唇瞄了眼门口,确定没动静,这才开始她的先发制人:“听说你家里挺困难的,得靠补习打工来支撑生活吧?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我呢好好当学生,你就好好当老师。我还可以把我同学介绍给你,如何?”
“嗯,条件确实具备诱惑力。”单易状似认可的一点头。
他的笑容清澈温润。他身穿白色的上衣,清新俊逸,像极了偶像剧里的白衣男主角。可是宋知羽的眼里,却总觉着这人憋着股坏心思,笑的不怀好意。
“是吧,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的。”宋知羽懒得猜他,反正她自认为至少自己是抓住了这个人的短板。思及此,她笑容都变得自信了不少。她比了个一,倒是不卑不亢,“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那晚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许提?”单易接道。
宋知羽正准备说话,就听到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她赶紧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单易的身边,急吼吼的顺手抄起本练习册。翻开,平摊在书桌上,语调瞬间尊重:“单老师你先看看我的水平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