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到宋灿身边，拽了拽宋灿的袖子，压低声音，几乎只有气声，“过来，奶奶跟你说句话。”
拽着宋灿走到墙角，又回头看了眼一直往这边看的大王奶奶。
小王奶奶破罐子破摔般下定决心，狠狠的闭上眼之后，支支吾吾的，“奶奶……可，可喜欢你了，你是奶奶最大的大宝贝。”
听到这句话，宋灿先是没有反应过来。
在意识到奶奶说的是什么之后，讶异的看着她。
然后不过一两秒之后，双眼就觉得有点热。
开口之后，下一句好像就没那么难了。
“你那个爹不靠谱，有什么事就跟奶奶说。”抬手温柔的捋了捋宋灿耳边的碎发，声音温柔慈祥，“奶奶现在才六十，努力活到八十给你撑腰，好不？”
“灿灿别怕啊。”
一听这句话宋灿再也忍不住，平时冷静的面具被击得粉碎。
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再也忍不住了。缓缓蹲下趴在膝盖上，小声压抑呜呜的哭。
像一个，真的才二十岁的小姑娘。
哎呀，这怎么还哭了！
小王奶奶急的跺脚，回头对着大王奶奶呲牙咧嘴，意思明明白白的，你看你出的这馊主意，孩子都哭了！
忙蹲下，对着宋灿小声的问，“你哭什么呀，不喜欢听奶奶说这些话吗？”
宋灿一边呜呜哭一边摇头。
压抑的哭声比失声痛哭听的更让小王奶奶难受，她眼睛也跟着红了，抬手温柔的摸了摸宋灿毛茸茸的头顶，布满皱纹的嘴唇微微颤抖，“我灿灿这些年不容易，受了大委屈了。”
回忆起过去，小王奶奶也跟着不好受，充满自责的说道，“奶奶没有保护好灿灿，是奶奶没把儿子教好啊……”
才让半大的小姑娘天天受苦受罪，那日子，她都不忍心想。
一想这个，看大孙女自己艰难着都长这么大了，还长得好好的。
忍不住也跟着哭了。
感受到奶奶温柔的抚摸，汹涌的酸涩涌上喉咙，连带着眼睛也更热了。
压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咧开嘴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她曾经，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因为哭出声会被妈妈打。爸爸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在自己家里，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从来没有人在她受委屈的时候来主动抚摸她，安慰她。
那么那么久，很长很煎熬的那些年都是她自己扛的。
她骗自己没关系，跟自己说她都能靠自己，跟同龄人不一样，特别厉害。
她特别牛逼。
可虚幻的假象被奶奶一句话就击得粉碎……
她也刚刚才二十岁，她也是个小姑娘，
她也想能像她的同学们那样可以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可以跟爸爸耍脾气。
可以无所顾忌的做一只快乐的飞鸟，而不是殚精竭虑，思前想后的想每一天。
她也希望她可以有底气，有港湾。
不管未来怎么样，都有家人等着她的那种安定感。
可是这些，她都没有。
她的父母不爱她，甚至厌恶她。
爱别人的孩子也不爱她。
她的哥哥对她好。
可她的哥哥会有自己的家，她不能拖累哥哥。
她只有她，只有自己。
咬牙坚持这么多年，受的委屈，经的血泪只能干巴巴往肚子里吞。
反正说了也没人在乎。
此刻听到奶奶温柔的安慰和自责之后，再也忍不住。
听到没有？
她也是有人爱的。
她的奶奶奶是爱她的。
不是因为她是爸爸的孩子才爱她
奶奶说了是爸爸不好，不是她的错。
宋灿从来不敢大哭，怕打扰别人。
可现在，她敢大声哭出来了。
她也有爱她的家人了。
奶奶说，多活二十年给她撑腰呢！
百般复杂的感情撕扯着她，从暗黑的世界里为她投下一抹光亮。
靠在厨房门框边的西慕往那么看，喉结不停的上下滑动，唇线抿直，双眼血红。
垂在身边的手指不停的颤抖。
最后忍不住抬起头，把眼眶里的温热液体倒灌回心里。
胸口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唾骂自己，你看看你之前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小姑娘那么不容易，捧着一颗心到你面前，还不知道珍惜。
大手紧握成拳，后悔莫及。
宋灿哭累了，被奶奶扶着去卧室里睡了一觉。
整个下午，小王奶奶都陪在床边没走开。等宋灿醒了才起来，忙瞥开眼，“奶奶给你包饺子吃。”
刚起身要迈步的时候，有些尴尬的回头摸了摸宋灿额头的碎发，“灿灿乖乖等着啊。”
不知是太累还是怎么，等宋灿吃完饺子之后又觉得很累很困。
钻进被窝里又狠狠的睡了一觉。
等再睁眼睛的时候，外面夜幕低沉。
侧眼一看，奶奶躺在床的另一边已经睡着了。
饺子吃多了有些渴，哭了很久，脸上的眼泪干了之后整张脸都觉得紧绷绷的。
蹑手蹑脚的下地穿上拖鞋往外走，悄悄的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喝。
又忍无可忍直接就着厨房洗碗池的水龙头洗了把脸，觉得舒服多了。
借着月色想看一眼挂在客厅的时钟上的时间，结果刚看过去就愣住了。
阳台上男人穿着薄衣，弯腰双臂搭在阳台的栏杆上，指尖是一抹猩红。
停在原地思索再三，宋灿抬步走过去，轻敲阳台的玻璃门，男人讶异的回头看。
看看到他神情的一瞬间，宋灿怔愣。
不过一瞬，男人脸上压抑的痛苦被敛的一干二净，看到她微微弯唇，“怎么醒了？”
隔着玻璃门，声音被隔断不少，但还能听清。
宋灿怕冷，就没开门。
“怎么没睡？”宋灿疑惑的问，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外面不冷？
西慕垂眸，掀唇淡淡的笑了一下。可明明是笑，宋灿却从里面看出许多苦涩的滋味。
“在想事情。”
宋灿：“？”
男人抬眸直直的看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连好看的眉间也填满了深深的郁色。
他抬起手，隔着玻璃，轻描她的眉毛，借着月光认真的看着她脸上每一处。
他不敢打开这扇门。
起码在今天，在此刻，在目睹她痛哭之后，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打开这扇门。
思及过去的追悔莫及无情的撕扯他。
曾经的点点滴滴都是从过去而来对他的惩罚。
过了片刻才开口低声说道，“觉得以前对你不好。”
嗓音沙哑的厉害，突然间就哑了。
贴着冰凉的玻璃，手指往下滑，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玻璃凉，他的手也没有温度，西慕苦笑，“觉得特别后悔。”
他眼底翻腾的悔意和怅然，不知道是在外面冻久了还是难过的，面色苍白，神色黯然。
即使他强撑出一丝笑意。
“我们从朋友做起，我当你的西慕哥，当你的朋友，我重新追你。”
不强求和好，不走捷径。
沿着她过去的脚印走下每一步，加倍的对她好。
提议比上次懒散的遮掩严肃许多，“我大你五岁，欠你的都还你。”
欠你的伤心，欠你的难过，欠你入骨的情爱。
都还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这章把自己写哭了，呜呜呜呜呜呜
我灿好可怜的一只宝贝啊呜呜呜呜呜呜感谢在2020-08-09 13:05:01~2020-08-10 14:3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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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捉虫
月色动人, 阳台的气温也冻人，彻骨的寒冷。
西慕面色唇色都白了，本来要一走了之, 可宋灿突然有些不忍心。
他都把奶奶接过来了，她也不是矫情的人。
一把拉开玻璃门, 拽住他的手腕一用力就把人给拉进来了。
他的身上果然冰凉，看起来好像在外面待了很久的样子。
“去洗个热水澡吧, 别冻感冒了。”
说完宋灿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他叫住了。
“灿灿。”
只是叫住, 没有动作。
嗓音沙哑的厉害, 声带上像裹了一层沙砾。
宋灿止步, 转头疑惑的看着他。
男人轻抿苍白的薄唇，夹着烟蒂的手指微颤, 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的。
“我……”，懊恼的垂下头，抬手狠狠的拨弄额前的碎发，垂眸不敢看她，苦笑道，“再给我个机会行吗？”
长久的沉默，只有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嘀嗒声。
她知道自己心里有他，可心怀芥蒂又不敢靠近他。
也许是今晚月色格外动人，也许是痛苦过一场之后裹在身上的泥壳全部掉落。
宋灿静静的望着眼前痛苦的男人, 突然心里有些不忍。
“好。”宋灿轻声回答，“顺其自然吧。”
不知道未来如何，她也没有力气像曾经那样毫无畏惧的争取。
既然还是放不下他，那就一切交给时间，顺其自然吧。
说完宋灿看他一眼, 没再停留，一声轻咳之后，转身回到房间。
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秒，西慕失力的倒在沙发上，狠狠的把烟蒂的猩红摁灭。
坐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抬手捂住双眼。
仰头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藏在夜色里，连从他眼角滑出的水珠也只有他和月亮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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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四个人收拾妥当出发。
西慕坐在驾驶位上开车，两个奶奶一股气把宋灿也给赶到前面去了。
“哎呀后面位置这么窄，你可别跟我们挤啦！”
宋灿默默的看了一眼大G后排几乎能躺下打滚的空间，又眼眸看了眼两个奶奶，沉默的坐在前面。
踩下油门，白色大G从地下停车场冲出去。
左转之后进入主干道汇入车流。
西慕抬手放了首《我心依旧》，专注的看着前面的路况，漆黑的墨镜遮在前面。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一言不发。沉默异常。
侧眸看了他一眼，宋灿扭头转向另一侧看着窗外。
止不住想起他昨天晚上落寞的神情，她走了之后他又在客厅上待了多久？
想到这宋灿溜号了，瞄了他一眼心里啧啧称奇。
在外面吹那么久的冷风都没感冒发烧？
果然身体养好了，简直壮的跟头牛一样啊！
不过说起来神奇，她昨天痛哭一场之后，虽然今天有些不好意思，但通体舒畅。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随时都能飞起来的那种轻盈感。
就像压在心上好多年的巨石，一下被搬开了，沉甸甸的感觉不见了。
哭了一场之后，反倒好像都没有之前那么怨他了。
真是好神奇。
一路到机场，西慕戴上帽子口罩，忙前忙后的把行李托运。
又自顾自的去换了登机牌。
一切都弄完，侧眸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站在不远处守着她们，也没走太近。
大王奶奶往那边看一眼，又看了一眼宋灿，一句话没说。
等到排队登机的时候才坐到西慕身边。
他们机票买的急，今天早上宋灿跟台里请了几天假批下来之后才买的。
头等舱的位置没有四个前后挨在一起的，两个在靠右边，两个在考左前方，中间还有一排隔着。
空姐在前面坐好系上安全带，飞机在跑道上加速，爬升。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大王奶奶借机往西慕那边靠了一下，沉静的眼神打量他一圈，才纳罕的问，“我大孙子怎么了？”
西慕闻言微顿，胸口起伏着。
听了奶奶这个问题缓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奶奶，我觉得我对她不好。”
隔着墨镜侧头看着奶奶，薄唇抿的直直的，“心里有些难受。”
难受到愧于面对她，不知道跟她说点什么好。
因为过去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伤痛已成事实。
尤其是在她的眼泪里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小姑娘，忍受了多少。
“嗨”，大王奶奶听了之后神情平静的靠在椅背上坐好，感受着飞机爬升的异感，然后才低声说道，“过去都过去了，你要看未来啊，傻孩子。”
“你看你爷爷走了，我不也照常过，日子也没过不下去是不是？”大王奶奶拉起西慕的大手，轻拍两下，“过去觉得不好，就看以后，以后加了倍的对她好。”
“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还有几十年呢吗？”
说完错开眼神看到墨镜后西慕布满血丝的双眼，摩挲着他的手背忍不住感叹，“哎，我孙子也长大了，都开始有这种烦恼了。”
飞机爬升到平流层，大王奶奶解开安全带，离开之前扭头又郑重嘱托了一句，“奶奶的曾孙子，可就看你的了。”
西慕：“……”
悲伤的气氛又被奶奶一句话弄得细碎。
刹那间，他觉得奶奶这么想自己跟宋灿在一起，是为了她得曾孙子吗！
奶奶离开不一会儿宋灿就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侧头看了一眼，沉默片刻又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
一码归一码，她真的谢谢西慕把奶奶接过来一起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