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莺和单羲衍之间的事,外人无法去定论和评判,两个人都有不理智的地方,可感情中的对和错,不能按照常理来了断。
辛素娴心想这一切都怪谁啊,谁也怪不得。
命里有这一劫,就是他们活在这个世上该经历该遭遇的。
躲不掉。
苏莺跟辛素娴已经好久没见了,但他记忆里的辛素娴虽然瘦削,可没这么弱不禁风,看起来瘦弱的不堪一击,还有夹杂在黑丝里的白发,原来没这么明显。
重症监护病房并不是随意就能进的。
苏莺在外面陪着单曦微和辛素娴等到可以探望的时候,才在护士的帮助下换好衣服带好口罩走进去。
这次探望的机会辛素娴和单曦微都没跟着苏莺进来,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她一个人。
苏莺走到他的病床边,单羲衍就安静地躺在那里,男人的脸颊瘦削,每一块棱角都显露的特别明显,他的额头上还缠着绷带,嘴巴和鼻子上戴着呼吸罩,这一个月来一直在用呼吸机。
旁边的中心监护仪和心电图机等等设备都开着。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稍微干涩,也没什么血色。
苏莺在病床边坐下来,没有立刻就说话。
她就安静地望着他,看着这个她很熟悉很熟悉的男人,想到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让她止不住心动的感觉。
这几年他们走过来的点点滴滴,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统统事无巨细地在她望着他的时候从她的脑海中划过,就像是在播放一幕幕的电影。
苏莺的眼眶酸胀泛红,却并没有哭。
良久,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而后才开口,嗓音轻哑涩然,带着一种接受所有事实后的平静和无谓。
“你想听我说什么?”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问。
“我本以为,我脱离了你,有了全新的生活,遇到了两情相悦的爱情。我以为,单羲衍早在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就彻底成了我的过去。”
苏莺垂眼望着病床上闭着眼不会还嘴也不会反击的男人,继续道:“是你用事实告诉我,都是我以为。”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啊?听我无中生友跟你讲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其实是我朋友就是我,我朋友的前男友就是你,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听我说,我不爱我前男友,你也受得了。”
“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的团团转,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单羲衍,你应该挺有成就感的对吧?”
她自嘲地笑,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笑话?”
“我也觉得我是个傻子,活得像个笑话。”
“这样也就算了,你还偏偏要我欠你一个关于生死的人情,你就是故意想让我心里对你愧疚,可我偏不,我一点都不愧疚,也一点都不难过,谁让你骗我在先,就像你说的,这都是你自找的。”
……
苏莺硬气地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最后在快要结束探望时间的时候才叹了口气,对他低喃:“阿姨和微微都在外面守了你一个月了,你要是心疼他们,就争点气,别在这个鬼地方躺着了。”
“还有最后一句,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
苏莺从里面出来后,没有在海城多停留,向微微和辛素娴告别后就在康耀的陪同下出了医院。
康耀向开车送她,苏莺婉拒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苏莺对他抿唇一笑,“你回吧。”
说着,她就上了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机场。”
在出租车往机场行驶的路上,苏莺一直目光茫然地望着窗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眼泪从眼角毫无预兆地滑落,她也不自知。
苏宏远打电话过来,担心地问苏莺:“莺莺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回家?”
苏莺如实说:“我来海城了,见了见他。”
苏宏远沉默着没说话,再开口只是问:“什么时候回来?”
“正在去机场,”苏莺回道:“到帝都应该要很晚了。”
“爸,你能不能去接我?”
苏宏远霎时欢喜,连忙应:“好,好,爸去接你。”
这样的要求,只有在苏莺小时候她才会提,后来长大了懂事了,再也没说过,哪怕他自愿她都不乐意。
女儿怕父亲劳累,却不懂父亲为女儿再操劳,都甘之如饴。
几个小时后苏莺下了飞机,给微微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然后就关掉了手机。
.
单羲衍这段时间仿佛自己被困在了一处地方。
他对很多事情没了记忆,却又觉得自己不该是空白的。
因为心是空的,他好像丢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记忆。
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白色,四面八方都没有一条路。
他试着往某个方向走,才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墙给隔住了。
他沿着这个透明的墙边走,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并没有出口。
而且这里面安静的过分,没有任何声音,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也听不到。
就连自己张开嘴说话,明明话说出来了,可就是没有一点声音。
他似乎也不困,一直睁着眼,却没办法破开这道透明墙出去。
偶尔他没了意识,就会被震醒,睁开眼发现周围的安静的白色像是发生了雪崩,但并没有雪涌过来,仿佛只是视觉上的幻象。
在这样全白的世界里,他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有一天,他忽然听到一道脚步声走近。
有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甚至能听清楚那个人的呼吸声。
距离他很近。
直到,她开口,她的声音一响起来,本来一望无际的白就开始渐渐有了色彩。
透明墙上浮现出一幕一幕,三百六十度像一张张影片胶卷一样流淌着,伴随着她的声音,无数的记忆涌进来。
单羲衍看着那些画面上生动的人物,他们的欢声笑语,悲伤难过,犹如电影过境般席卷至他的大脑内部,占据着他的记忆。
她说他骗她很好玩,不是的。
她说他把她当做傻子,觉得她是一个笑话,不是这样。
她觉得他这样做只是想他自己觉得有成就感,真的并没有。
苏莺,你要怎么才肯信我呢?
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个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原来没有好好珍惜那么爱我的你,一次又一次地把你伤的体无完肤。
对不起,是我用另一个身份欺骗了你,但我真的没有欺骗你的感情,我爱你是真的。我太喜欢你喊我五哥时的语气,也太贪恋你对五哥这个人的信任和感情,因为单羲衍不会从你那里得到这般友好的待遇,所以我才对五哥这个身份恋恋不舍,我羡慕五哥,又嫉妒五哥。
对不起,我知道单羲衍原来就是个混蛋,总是让你因为我哭为我难过。可是混蛋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能不能……再给混蛋一个机会?
……
真的对不起,不管是单羲衍还是五哥,都是真心喜欢你,绝无欺骗。
你说你在我喊你名字的时候,总是会问你自己,我把你当成谁。
我把你当成你,你是苏莺,是莺莺,也是苏苏。
是我现在和以后会一直爱下去的人。
.
“还有一句话,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单羲衍,或者……五哥,你欠我一个解释,打算什么时候给?”
——
“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需要继续在ICU重点观察,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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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63
从海城回来的那天晚上, 苏莺被苏宏远接回家后就进了房间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打算倒杯水喝然后就去睡觉的时候,发现父亲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甚至在抽平常都不碰的烟。
苏莺站在那儿,有些怔愣。
她望着父亲, 这才发觉父亲和辛姨一样,不知道何时满头白发,而且还瘦了一大圈。
她也不知道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她心里酸涩,肯定是自己前段时间的病情让父亲担心, 才把他累成这般。
苏宏远看到苏莺,立刻就掐灭了烟,把半支烟扔进了烟灰缸。
“怎么还不去睡?”苏宏远嗓音温和地问苏莺。
苏莺这才抬脚走过来, 她倒了杯水, 在苏宏远的身旁坐下来,回道:“喝点水。”
苏宏远望着女儿的模样,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来,他就没有见苏莺有多开心过,似乎自从那件事发生后, 她的情感就淡薄了许多,不知道等时间长了, 会不会好一点。
父女俩沉默了片刻,苏宏远问苏莺:“莺莺你打算……”
苏莺扭头,看向他。
苏宏远顿了顿,才又问出口:“你对他, 是什么意思?”
“是打算和他重归于好,还是……”
苏莺的眼眸缓慢地眨了下,她平静地说:“不知道。”
“暂时不想去想这件事。”
苏宏远忧心地叹了口气, 也不再和之前那样强硬地命令苏莺就是不准和单羲衍来往,只是道:“看你自己吧,爸爸不管了。”
也许这就是命,他们两个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会有牵连。
既然人为阻止不了,何必再去强行帮他们划清界限。
之后要怎么发展,是他们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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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苏莺一直都在和穆棉一起准备毕业论文和毕业答辩。
秦城来学校找过她一次。
六月份的天气炎热,太阳照在头顶,让人浑身燥热。
苏莺和穆棉在图书馆出来后正打算去学校的餐厅吃午饭,忽然就听到一声喇叭声,两个人回头,看到停在路边的蓝色跑车里下来一个人。
男人穿着精致的西裤和白衬衫,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在看向苏莺的时候眼中含着笑。
是苏莺很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穆棉还没说话识趣地要走,苏莺率先对她说:“棉棉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朝秦城走去。
“找我什么事?”苏莺淡淡笑着问秦城。
秦城似是轻叹了声,说:“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
他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她,女孩仿佛在经历过那场事后就变得淡然很多,曾经笼罩在她身上的那层活泼开朗的光已经消失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回那个肆意张扬的苏莺来。
“过几天D站的那个毕业晚会,你真的不参加了吗?”秦城问道。
毕业晚会的嘉宾名单是年后一早就确定好的,本来定的是五一假期回来后就陆陆续续地要进行彩排了,然而苏莺出了事,所以这段时间的彩排她根本没去过,而且在前段期间她病情好转后还退出了毕业晚会。
苏莺抿着嘴牵出一丝笑,点了点头,“不参加了。”
“这段时间事情有点多,应付不过来。抱歉。”
“没事。”秦城说:“我就是问问,尊重你的决定。”
“那没其他事……我就走了,”苏莺略有歉意,“我舍友还在等我。”
秦城点了点头,“好。”
苏莺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就转身,在朝穆棉走去的前一刻又回过头来,对秦城说:“以后这种小事不用特意跑一趟来找我的。”
“让林若知道了不好,虽然你们只是父母之言,但毕竟她是你女朋友,也是我朋友。”
秦城站在原地,看着苏莺和她舍友离开,倚靠住车门沉了沉气。
苏莺好像,越走越远了。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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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羲衍醒过来后就想找苏莺,但是他行动受限,还需要在病床上躺着修养,只能让妹妹帮忙联系苏莺。
他记得苏莺在他昏迷时说的话,她要解释,他给。
单曦微让他先好好休息,可她不帮他联系,单羲衍就不配合治疗,单曦微没有办法,只能用自己的手机给苏莺打了电话。
苏莺接通,喊了声微微。
单曦微问她:“莺莺你这几天怎么样?”
苏莺和回答别人一样回答单曦微:“还好。”
然后又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
单曦微轻应了声,然后有点小心翼翼地对苏莺说:“莺莺,我哥他醒了,也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苏莺在那边沉默了下,然后才话语平静地说:“啊,那挺好的。”
单曦微抿抿唇,在哥哥的眼神紧盯下继续说:“他想和你说句话可以吗?”
苏莺心平气和地婉拒:“不用了,他脱离了危险就好。”
单曦微冲单羲衍轻蹙眉摇了摇头,可还是在帮他争取机会:“莺莺,我哥有话想和你说,你那天在重症监护室对他说的话他都听到了,所以想……向你解释……”
苏莺仿佛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我那样说,只是想刺激他,至于解释,不重要了。”
“微微,我要去找导师进行组内答辩检查了,先挂了。”
单曦微拿着被挂掉通话的手机,对躺在病床上的单羲衍说:“莺莺说解释已经不重要了,她去找导师进行组内答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