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点点头,看裴文宣离开,等裴文宣走了,李蓉礼貌回答:“没什么大碍。”
“殿下,”上官雅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嗯?”
“我觉得,”上官雅想了想,“您对我,好似疏离了许多。我没得罪您吧?”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李蓉说着,想了想,又解释着:“近来事儿太多,又怀了孩子……”
“哦,的确累的。”上官雅不疑有他,点点头,取了一个苹果,便随意闲聊起来。
李蓉静静听着,听了一会儿后,上官雅给她切了苹果,她摇头谢过,上官雅当她是孕期胃口不好,便自己吃了,一面吃一面说蔺飞白的近况。
谢春和死了,蔺飞白有兵有钱,又要和她订婚,在谢家地位水涨船高,现在谢家基本听着他的,萧肃那边谢家会拦着,让李蓉放心。
李蓉听了许久,有些乏了,上官雅见李蓉累了,便停下来,给李蓉掖了掖被子,起身道:“行了,你好好养胎,我去忙了。”
李蓉点了点头,上官雅便高高兴兴离开。
等上官雅走了,裴文宣才药也熬好了,他端着药回来,坐在李蓉身边,看着李蓉把药喝了,笑着问她:“方才你在看孩子衣服呢?”
“闲着没事儿,”李蓉喝完药,笑了笑,她笑容很浅,很温和,裴文宣看着她,听她开口,“就看看,早早准备也好。”
“男孩女孩儿都不知道,你就准备了?”
裴文宣从她手中将碗取走,放在一遍,李蓉说得简单:“都准备就是了。”
“殿下就是豪气。”
裴文宣笑话她,李蓉低头笑起来,裴文宣注视着面前的李蓉。
李蓉抬起头,见裴文宣一直看她不说话,不由得道:“怎么了?”
“殿下见上官雅,可是烦了?”
裴文宣径直开口,李蓉想想:“说不出来。”
“既觉得她上一世可怜可悲可恨,可如今看着,又觉得她好像不是上一世的人。其实李川也是,上一世做了那么多,可一睁眼,这些人都不是过去的人,你连想骂想说点什么,都找不到个人,”说着,李蓉抬手放到心口,“闷得慌。”
裴文宣想了想:“那……要不把他们都抓来打一顿?”
李蓉听着他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也不必了,等事了之后,我便离开华京,往青州去。”
李蓉说着,目光有些茫然:“我再不参与朝政,离这些恶心的事儿远一些,好好陪你和孩子。到时候,此生不相见,”李蓉想了想,“大概,也就没什么了。”
裴文宣握着她的手,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又停下来,李蓉笑起来:“怎么了?你好像想说话?”
“没什么,晚上吃什么?我亲手给你做。”
“不必了。”李蓉摇头,“我给你做吧。”
李蓉这么说,便当真也这么做了。
后面几日时间,传闻苏容卿染疾,在苏氏养病。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她也就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她很少主动问及政事,每天像个普通妇人,看看孩子的衣服,安排家中物件的摆放,学着去厨房里,炖一锅汤,炒一个菜。
裴文宣每日回来,就可以看见李蓉在不徐不疾的指挥着人忙活,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做这些。
有时候他也好奇:“殿下都不问华京发生了些什么,不怕出事儿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李蓉侧头看他,笑容温和,“不还有你吗?”
李蓉虽是这么说,可裴文宣知道,她夜里经常睡不好。有时候裴文宣醒过来,就会看见她坐在桌前,拿着督查司送过来的公文发愣。
他每次醒了,看见她发呆,他就静静看着,看一会儿,他见她站起身来,他便闭上眼睛,假装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等李蓉上了床,他便伸出手去,将人抱在怀里,无声蹭蹭她,什么都不说。
过了六七日,华京里都毫无动静,所有人都知道,一切结果,都系在肃王府李诚生死之上。
李诚活了,那太子上官氏,无一能洗清干系。
李诚若是死了,那太子是继承人便板上钉钉,但上官氏,不可能幸免。
所有人都等着答案,等了七日,十一月初三,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
李诚在那晚发了高烧,柔妃亲自照看,但李诚还是在高烧中没了气息。
大夫宣布李诚死讯时,柔妃神色很平静,她盯着床上的少年,低哑出声:“我儿不可能死。”
大夫趴在地上不敢说话,柔妃红着眼,她声音很平静:“这个庸医胡说八道,拖下去砍了。”
说完之后,大夫惊恐喊叫起来,柔妃一言不发,看了一直跟着她的太监一眼,太监便心领神会,叫了人进来,将在场所有人都抓了出去。
人死得很快,也消失得很快,等屋内只剩下华乐和柔妃两个人时,华乐急急跪到柔妃边上,颤抖着声道:“娘,怎么办?诚儿死了,我们怎么办?”
柔妃不说话,华乐抬手握住柔妃的手:“娘,您别不说话,您想想办法,您……”
“都怪你!”
柔妃终于忍不住,情绪彻底炸开,反手一巴掌便打在了华乐脸上,华乐被一巴掌抽在地上,愣愣看着面前这个一贯温柔的女人满脸是泪、好似看着仇人一般指着她大喝:“让你杀个人都杀不掉!现在李川活着,李蓉活着,诚儿却死了!都怪你这个废物!”
“娘?”华乐不可置信开口,“你……你怪我?”
“是你的人!”华乐猛地反应过来,她大吼出声来,“你的人办事不利,你怪我?!”
柔妃被女儿这么一骂,一时清醒了几分,她胸膛剧烈起伏着,死死盯着华乐。
她不能在这里和华乐互相指责。
李诚已经死了,她也早就入狱,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李诚,根本不能出来。现在唯一还安好的华乐,等李川继位,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应该是整个萧氏都不会被放过,她在劫难逃。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走投无路了,她没有办法。
柔妃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一些,却想不出任何办法,也就是这时,外面传来仆人传唤之声:“娘娘,萧领军来了。”
柔妃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紧道:“快,让阿明进来。”
华乐听到舅舅萧明过来,也赶紧站了起来,母女二人将李诚的被子盖好,伪作李诚还活着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后,萧明便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带着帷布,恭恭敬敬站在原地,他身形和李诚极为相似,从上到下遮得严严实实。
柔妃看着萧明带了这么一个人过来,不由得皱起眉头:“三弟,你今夜过来,是……”
“二姐,我听说诚儿现在性命垂危,怕出意外,所以特意将诚儿的替身带了过来。”
听到这话,柔妃愣了愣,随后急急起身:“快,给我看看。”
说着,她便掀开了少年头顶的帽子,便看见了一张和李诚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和李诚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连痣都长在一个位置。
“这替身,是你们养的?”柔妃转头看向萧明,萧明点头:“一年前,我和苏容卿吃酒,他无意提醒了我,陛下就两个皇子,我们一族都依靠诚儿,若诚儿有个三长两短,那怎的是好?他身边刚好有个奴仆,和诚儿长得极为相似,我便将那奴仆要了过来,教导他仪态礼仪,说话做事,就连说话声音,身上的疤痕,我都已经做好了。诚儿受伤那日我来看过,已经给他伪造好了相似的伤口,二姐,若诚儿……”
“我明白。”柔妃抬手,打断了萧明的话,“你留下吧,若有需要,我会用的。”
萧明应声告退。
隔了几日,肃王府终于传来了消息。
肃王脱离危险,无恙了。
第166章 重启
“文宣所言,不无道理。”
裴文宣问话,裴礼明立刻接了话匣。
他本是偏房, 和裴礼贤多有不和, 裴礼之死前他官路亨通, 裴礼之死后,他一直被裴礼贤打压, 直到裴文宣和李蓉成婚, 他才从刑部侍郎升任到尚书。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裴礼明刚刚开口, 早和裴文宣通气过的族人便站出来, 一一陈述利弊。
裴氏早和太子绑在一起, 打从裴文宣坑了柔妃开始, 便和柔妃是死敌,若是李诚登基, 对于他们来说怕是灭族之祸。
裴氏内部争执起来,许久之后,裴玄清终于出声:“停下吧。”
裴礼贤和裴文宣同时朝着裴玄清看过去,裴玄清抬起浑浊的眼:“文宣, 若今日家主令不给你,你当如何?”
“回祖父,太子乃我妻弟,我自然是不能离开的。”
裴文宣不走, 无论太子胜负,裴家都脱不了干系。
“那么,你有多少把握?”
裴玄清盯着裴文宣,裴文宣轻声一笑:“祖父, 肃王已经死了。”
“那宫里那个?”
“是假的。”
裴文宣声音很轻:“这件事不止孙儿一个人知道,他们瞒不了多久,祖父觉得,妖妃混淆皇室血脉,太子有几成把握?”
裴玄清沉默着,好久后,他笑起来:“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众人:“大家如何选?”
“我等以为,文宣甚为有理。”
一群人齐声开口,中间夹杂着一些为裴礼贤说话的声音,却都被掩盖了下去。
裴玄清点点头,转头看向裴礼贤:“把家主令、库房钥匙都给他。”
“父亲。”裴礼贤着急起来,“他一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
裴玄清声音重起来:“这不是他的决定,是我的决定,家主令,给他。”
裴礼贤抿紧唇,裴玄清见裴礼贤忤逆,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大喝出声:“给他!”
裴礼贤不说话,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裴玄清皱起眉头:“老二。”
“父亲,我不能看着他重蹈他父亲的覆辙,裴氏不能参与此事,如今应当将裴文宣立刻拿下,送交宫中!来人!”
裴礼贤大喝一声,一群持刀的侍卫破门而入,猛地冲了进来,便将整个祠堂团团围住。
裴礼明冷下脸色:“裴礼贤,祠堂动刀,你是做什么?!”
“收拾不肖子孙罢了。裴文宣,你犯上作乱,意图谋逆,今日我大义灭亲,将你就地正法送入宫中,看看陛下如何评判!今日谁都不许动!”
裴礼贤抬手一划,面露冷色:“否则视为同党,以谋逆罪论。”
在场人听到这话,脸色都极为难看,裴文宣却是笑着在堂中找了个位置,从容坐下,童业给他沏茶,他朝着裴玄清微微一笑:“祖父,二叔在祠堂前动刀,文宣可否替祖父解忧?”
裴玄清得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裴礼贤冷笑出声:“秋后蚂蚱,装什么镇定。来人,将他拿下!”
裴文宣笑而不语,从容端茶,院中侍卫朝着裴文宣挥刀冲来,也就是那一刻,箭从四面八方如雨而落,瞬间祠堂中的冲在前方的侍卫直接射杀!
离裴礼贤最近的侍卫血直接溅到裴礼贤脸上,逼得裴礼贤闭上眼睛。
随后就听大门外喊杀之声响起,众人都在祠堂前,苍白着脸色,不敢说话。
独有裴文宣,悠然坐在原位上,闻香品茶,末了,抬起头看向裴礼贤:“二叔坐着等吧,等一会儿上了黄泉,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说着,裴文宣茶碗碗盖一抬,轻笑,“别累着。”
裴礼贤苍白着脸,没有说话,等了许久,院外终于安静下来。
赵重九提步入内,跪在裴文宣身前:“大人,罪臣均已伏诛,一共一百四十二人,请大人清点。”
裴文宣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童业,童业端着早已被好的酒送到裴礼贤面前,恭敬道:“二爷,请。”
裴礼贤看着面前的毒酒,裴文宣微微一笑:“二叔,这杯酒是文宣的心意,不喝就灌了,还是自己喝,体面一些。”
裴礼贤手微微颤抖,还未说话,人群中就传来几声惊叫,过往一直跟着他的几个裴氏子弟都被拖了出来,手起刀落间,血就溅了一地。
裴礼贤面色发白,裴文宣站起身,将酒端起来:“二叔,”他声音很轻,“我父亲那杯酒,他喝了,您这杯,您也该喝了。”
听到这话,裴礼贤抬眼看他,好久后,他才颤抖出声:“狼崽子……”
“再不喝,”裴文宣声音很轻,“就不是您一个人喝了。”
听到这话,裴礼贤终于妥协,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酒一饮而尽,转头就往堂外冲了出去。
裴文宣喊了一声:“慢着。”
裴礼贤顿住脚步,裴文宣抬手:“家主令。”
裴礼贤不动,他感觉疼,肺腑都在疼。
裴文宣亲自上前,从他腰间取下了家主令,刚刚拿到,这人就一口血喷出来,直直倒了下去。
血溅到裴文宣身上,他拿出手帕,擦拭过白净脸上的血滴,转过头去,直接吩咐:“调裴氏所有家兵集结,裴晓令护城军南城等候。”
裴家乱成一团时,苏府院内,到呈现出一种额外的安宁。
苏容卿步入苏闵之卧室之中,苏闵之正在练字,苏容卿进屋来,端端正正跪下:“父亲。”
“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