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想到今日,他竟能真的站在这宝库当中。
当然,此时震惊的并非他自己,其余的暗卫也都被这数不清的金银惊得说不出话来,在场唯一淡定的,只有他们的主上独孤珩。
“先祖辅佐高氏打江山,那时前朝李氏被逼退居江南一隅,曾打算动用这批金银,只可惜终究大势已去,他们还未有动作,便被高氏彻底剿杀。”
他沉声道完,又帮赵达解惑道,“孤幼时听父王讲过此事,父王多年来,也一直在探寻这宝库所在,他最后一次踏足中原,便是已经发现,所以才会将短剑留在云峰山。”
什么,老王爷早已知道这宝藏的下落?
赵达还是满腹疑惑,“亦如此,那王爷怎么不明示主上?”
独孤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孤当时不在父王身边,并不知父王那时真实遗言是什么?”
这叫赵达一顿,“难道邢江他……”
可是不能吧,邢江可是老王爷最为信任的文臣了。
此事关乎重大,赵达不敢妄谈,只好暂且将话止住,转而问道,“那主上又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据他所知,这茶园是主上去年就命人买下的,原来主上早就知道了此处的玄机?
“父王的短剑,其实另有用意。”独孤珩道。
那柄短剑上有个机簧,只需撬动剑把上的宝石,就能看到父王藏于剑身的地图,父王用心良苦,生怕这秘密被外人知晓,只可惜他被误导,上辈子直到最后才发现这秘密。
赵达却并不知这些,此时只剩下高兴,“太好了,有了这些金银,主上便能后顾无忧了,此乃天助主上啊!”
想那高氏有多狡诈,当初特意将功高的独孤氏封在贫瘠之处,这么多年,仅是解决封地民众将士温饱问题,就颇叫他们耗费精力,大业自然只能一拖再拖。
但眼下就不同了,有了这些金银,将士们还愁吃不饱饭吗!
独孤珩也是这样想的,吩咐道,“将其中部分金银在本地换成粮草运往庆州,切记小心,不要叫人发现。”
在场众人纷纷应是,立时忙活起来。还好主上早有筹谋,自去年起就悄悄在江南,蜀州等地以茶,粮等商业建立了据点,眼下运输金银粮草,正好能遮人耳目。
交代完这些,独孤珩与赵达便又从密道中出来,才回到山前,忽有暗卫匆忙赶到,禀报道,“主上,临安有变。”
什么,结拜兄弟有事?
赵达立时一顿。
而他的主上已直接发话。
“备马。”
~~
阮青岚这次没有选择水路。
他只令货船先行,自己则带着一家人乘车,只因怕再遇上来时的灾祸。
只是尽管一路小心,后头还是有人在追他们。
“二叔,我是明德,你们莫要急着走,咱们都是一家人,万事好商量,你先将车停一停吧……”
声音传到车厢里,芳若最先啐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堂哥?”
安若凝眉道,“得罪了武王府,事到如今,我们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秦氏则不放心的问夫君,“他会不会追上来?”
“让他追,”
阮青岚撩帘看了看前面的路况,又吩咐车夫道,“再快一些。”
车夫应声扬鞭,车速果然又快了一些。
然阮明德也没放弃,依旧在后头穷追不舍,且又喊道,“二叔,世子已经在后头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逃不出世子的手掌心的,不若停下车来,咱们都好看。”
世子?
这叫车内人又是一顿。
明瑜已经攥起拳来道,“世子又怎么样,实在欺人太甚!爹,实在不成,咱们下车与他拼了!”
芳若也着急起来,“早知道咱们就不该来!哎,若是表哥同舅舅还在就好了,他们一定有办法。”
话音才落,却听正看车外路况的阮青岚道,“到了。”
这叫众人一愣,忙往车外望去,竟发现前头不远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是表哥!”
芳若小丫头最先叫起来,语声满是惊喜,明瑜也满眼兴奋的看着车的前方,“还有舅舅,他们都来了!”
秦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二位怎么会来?他们不是回庆州了吗?”
只有安若并没说话,但她此时已经全明白了。
看来,早在湖州分别之前,爹与独孤珩就安排好了在临安的一切。
且很有可能,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马车跑得快,来不及多想间,两方人马已经汇合,芳若明瑜雀跃的叫着舅舅表哥,独孤珩与赵达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投向安若。
安若微微顿了顿,也叫了声表哥。
分别之时原以为这辈子再难见到,哪里想到现在他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她心内有些微微的复杂,却也否认不了,这一刻心间的踏实。
独孤珩与赵达自不会单枪匹马的来,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十名护卫,赵达同众人道,“你们往前走,我来断后,咱们前头京口镇汇合。”
阮青岚便要应好,安若却忙提醒,“阮明德说,武王府的人在后面。”
她担心一旦武王府的人掺进来,只怕不是赵达能抵挡得了的。
却听独孤珩冷笑一声,“谁想来送死,我们都奉陪,不必担心。”
这话叫阮青岚吃了定心丸,他立刻应好,吩咐车夫继续前行,往京口镇的方向去。
车轮飞驰中,安若忍不住向窗外望去,只见独孤珩上了另一架马车,正离他们不远。
而后方不远处,追上来的阮明德不出意外的遭到了赵达的阻拦,他虽带了些人手,却并不是赵达的对手,眼看没有胜算,只好暂且鸣金收兵。
没过多久,又听一阵马蹄声临近,阮明德知道是武王府的人来,赶忙迎上去主动报告,“阮青岚他们有了帮手,非常不好对付。”
话音落下,马车里的人一下撩起车帘,竟是高霁。
阮明德吓了一跳,忙下马行礼,“见过世子,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高霁却不答他,只冷声问道,“他们往哪去了?”
一双眸子血红,神色阴寒的吓人。
阮明德吓了一跳,忙指向前方道,“往前头去了,他们还有十几二十个打手,个个武功高强,世子爷一定要小心……”
话还未说完,只听扬鞭声响起,伴着一阵疾风,高霁的车马已经往前奔腾去了。
车厢中,连金仍是苦口婆心的相劝,“爷,爷您稍安勿躁,千万不要冲动,让他们去就可,咱们先回王府,先回王府吧!”
——就在出发前,汴京的消息才递到手中,连金这才得知,阮家并没有什么表哥,却与镇北王有些交情。
又思及当初夜市上打过的照面,连金登时一个冷战,难道那美人儿所称的表哥,竟是……镇北王?
这镇北王有多可怕,连金当日在箭赛上可是领教过的,顿时就直觉后怕,然高霁是怒火冲天,这独孤蛮子目无王法擅闯江南不说,竟然还敢同他抢女人!
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叫他再也按捺不住,立时杀了过来。
——任那蛮子再怎么厉害,现如今落到了武王府的地盘上,就不信还能叫他飞了!
当然,高霁也不至于笨到单枪匹马,他的马车之后,乃是武王府几百名精兵,此时隆隆马蹄犹如雷声,直叫大地震颤。
没过多久,便遇见了赵达所领的人,两方顿时厮杀起来。
打斗声远远传到阮家人的车内,直叫人心惊胆寒,秦氏紧紧捂着幺儿的耳朵,阮青岚则伸手拢过了她的肩,“没事,我们必定会没事,不要害怕。”
安若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愈发肯定了方才心间的猜想。
——爹从不会随意涉险,更不用说此次关乎一家人的安危,若将到临安后所发生的的一切梳理一遍,便会发现,这很像一个局。
爹与独孤珩,应是在引大伯一家,甚至高霁上钩。
而眼下,只怕是要出结果的时候了。
她虽不像娘那般害怕,却也难免心间紧张,而芳若与明瑜初生牛犊不怕虎,甚至还敢撩起车帘,悄悄观望车后的战局。
“呀,表哥射箭了!”
忽听芳若惊呼了一声,安若一顿,也忍不住往车外看去,依稀看见独孤珩挽弓立在车架之上。
而紧接着,却隐约听见后方一阵嘈乱,还伴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好了,世子中箭了,世子中箭了……”
这声音太过惊心动魄,清晰的传阮家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俱是一怔,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时都说不出话来,须臾,还是明瑜忍不住叫了声好,“恶有恶报!”
芳若也点头附和,“表哥箭法真准!”
渐渐地,秦氏也回过了神来,迷茫的问阮青岚,“夫君,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李官人是来帮自家的,可现如今他却射中了世子,这祸是不是闯大了?
阮青岚只道,“除此一条,我们已别无他路。”
秦氏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阮青岚道,“我们今后不必回汴京了。”
“那我们要去哪儿?”
秦氏睁大了眼睛问。
“庆州。”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姓高的可以消停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了宝贝们,么么啾~~
第33章
马车行至京口镇时, 阮家人也都知道了独孤珩的身份。
除过安若与阮青岚,其余人都已经惊讶的说不话来。
“你说镇北王, 还,还曾唤过我姑母?”
秦氏回想船上相处的种种, 后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时咱们那样失礼,王爷他, 他会不会怪罪?”
芳若和明瑜已经不敢说话。
他们可都没忘了这一路与镇北王相处的种种,曾拉人家一起下棋,一同逛街, 甚至还在野外同吃过一只烤鸡!
眼见一家人都目露惶恐, 阮青岚只好又安慰道,“王爷乃是大度之人,自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降罪与我们, 再说, 当时也是情况迫之, 不过从现在开始, 一定要切记礼数。”
几人都齐齐点头, 心间一时百感交集。
秦氏又试着问道, “咱们往后真的回不去汴京了吗?”
那毕竟是辛苦经营了十几年的家,说走就走, 总是不忍心。
阮青岚却道,“阮明德引了武王世子来追,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否则就算回去汴京,我们就能逃得了么?”
所以,从安若入了高霁视线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别无选择了。
现如今对他们来说最为安全的地方,就只有庆州。
安若在旁静静聆听,一直没有说话,父亲说的对,现如今他们只有去庆州才有活路,而父亲他,大约在被武王府撞船之时就已经抉择好了一切。
果然,就听阮青岚又安抚道,“不必担心那边,我已令人收拾行李,小件的运到庆州,大件的原地不动,左右宅子是我们的,没准用不了几年,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这安若倒是相信,等独孤珩登基那一日,高氏彻底倾覆,对于他们来说,便哪里都是安全的了。
她遂也帮着安抚娘,“爹说的对,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何处都可以是家。”
秦氏点了点头,心里头总算转过了弯来,拢过她的肩道,“说的是,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好。”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尤其长女是她第一个孩子,不知寄托了她与夫君多少希望与爱,他们又如何能叫她去遭那人渣世子的嗟磨?
要怪就怪阮青江一家子黑了心肝,那个世子欺人太甚!
这样一想,秦氏终于没那么怕了,反而还有种出了口恶气的爽快感。
阮青岚见妻子想通,也终于放下心来,恰巧马车停了下来,他撩帘一瞧,吩咐众人道,“先下车吧。”
此去庆州路途遥远,眼看天色已晚,先停下歇息,明早再启程。
原来独孤珩早已打算好了一切,安若下车后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停在驿站,而是停在了一处庄园,掩与山林之间,叫人难觅踪迹。
或许此处就如同顾渚山的茶园一般,早被他买下了。
这样想着,阮青岚便将一家人带去了独孤珩面前行礼。
“草民携家眷拜见王爷,王爷此番救命之恩,草民一家没齿难忘。”
一家人垂首跪地,整齐不苟,芳若和明瑜再也不敢唤面前的青年表哥,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连最小的明皓都没有出声,只乖乖待在大人怀中,好奇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小家伙大概在纳闷,这明明还是表哥,可为什么爹娘姐姐哥哥们都害怕起他来了?
独孤珩的目光将阮家人轻轻扫过,露在了那个姑娘的身上。
她此时正与家人一道低着头,叫他并不能看到她的神色。
他忽然有些遗憾,那段“表哥”“表妹”的日子终于还是过去了,她曾娇俏的模样,是不是又要难觅了?
“平身吧,”
他尽力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你们与孤也算是共患难之人,不必多礼。”
阮家人应是,这才立起身来。
思及今日的变故,独孤珩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便又开口对阮青岚夫妇道,“据孤所知,武王世子早已看中令爱,此前便一直在汴京找寻,你们从前的那个伍姓掌柜又在从中作梗,才导致他在河上就锁定了你们的货船,有了后续之事。”
所以说,此事的危机早已埋下,只有跟他走,才是唯一的办法。
这话面上是在同阮家夫妻说,但他真正在乎的是安若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