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恒永前辈做的事情就是我生气的原因,灾难还没结束,他想的不是救援而是他要如何在这场灾难里获利。利益就在那里,谁都可以去拿,他去拿很正常,不去才奇怪。换了其他人,以一时骂名换五到十年的青云直上,谁都知道要怎么选。就像哥哥选了人脉,因为那经营起来不容易,那是你的利益。”
“这不是哥哥的错,我很清楚,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资格用温庭筠这个身份说你做错了,因为我认为不用在意的东西,是哥哥很努力才得到的。哥哥做的选择不管说给谁听,谁都会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我可以理解。”
“但是,哥。”温庭筠看着李先稿,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吗?”
心口一跳的李先稿望着她的眼睛,答案就这么说出来了“因为,我是我,不是别人。”
温庭筠笑了,清冷的笑声,淡淡的“是啊,你是你,不是别人。”不是那些她可以用理智去理解,用利益去看透,甚至可以假装看不见对方做了什么,因为彼此要合作撕破脸大家都难看的别人。
李先稿不是别人,这是温庭筠生气的原因,爱之深责之切,这是温庭筠始终过不去的坎,因为李先稿不是别人。
李先稿懂了,懂的太晚,又不太晚,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懂,算是晚还是不晚,他只能问温庭筠,像是等待审判的焦躁,压下所有的情绪,问温庭筠“我现在懂,晚了吗?”
温庭筠的视线从他的脸划向天空,湛蓝湛蓝 ,漂亮的让人心颤的天空“除了前辈之外,我还见了第二个人,一个让我会对你产生愧疚,对自己产生厌恶的人,可也会让我忍不住笑出来的人。”
李先稿的背脊瞬间挺直,他听懂了,刹那间就听懂了。
温庭筠还在继续“我不会恋爱这回事,可能是经验太少的原因,但我心动过,不止一次。我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我原本以为,除了你,谁都不会让我心动了,我喜欢你啊。可我的道德感好像无法战胜本能,理智也无法战胜感情,在刚刚,我心动了。为那个男孩子的笑脸,心头轻轻的颤动,像是被羽毛拂过肌肤,完全生理性的,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颤动。”
“很可笑对吧,很可笑,很轻浮,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我不是那样的姑娘,也不可能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很清楚。可我的心不受我控制,它会在喜欢你的时候,也为别人敞开,只是一个笑容,微不足道的笑容,只是恰巧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笑容,就让我心动了。那有点恶心,真的。”
皱了皱鼻子的温庭筠自嘲的笑道“我母亲跟我说,人其实就是一种动物,没有人是天生美好的存在,只有被保护着的美好。良善只是因为没有碰到能诱惑到让善人心头发颤的利益,所以大家都是天使。可伊甸园的苹果树结出苹果,人类的贪婪不过是尊崇本性。”
“哥,你说,她说的对吗?”
双拳紧握的李先稿盯着温庭筠一言不发,温庭筠也不说话,看着天空,安安静静等着。
空气逐渐凝结,水洼里的积水逐渐蒸发,终于把助理送上车的司机回来了,远远的看着相对无言的情侣们犹豫着还是没过去,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等着,等那凝结成冰的空气在艳阳下冰化成水,再蒸发。
温庭筠等了许久,久到她以为没必要再等下去的时候,李先稿说话了。
“男人其实也是动物,很低劣的视觉动物,有时候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身边有一个漂亮的女性路过时,眼神都会不自觉的看过去。可真要说打算跟对方发展点什么,尤其是长久的关系,容貌也不过是敲门砖,长久终究看的是相处,是那副曼妙身躯里的灵魂。”
李先稿抬起头,跟她一起看天空,看着她那边的天空“我不知道伯母的话对不对,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你的心没变,你喜欢我的心也没变,我们只是碰到了一个台阶,是所有的恋人都会碰到的台阶,跨过去就好了。这世上没有非此即彼的事情,即便有,我可以变,你也可以变,我们可以磨合,也应该要磨合。”
“连一帆风顺的事情都没有,怎么会有一帆风顺的感情呢,我们身在诱惑最多的圈子里,如果只靠着爱情去维系那才是真正的即浅薄又轻浮。你于我而言不止是恋人,是好友,是伙伴,是我原以为我很了解你,但其实也只是浮在表面,会让我更有探索欲|望,也离不开,不想离开的人。”
“我于你而言也不止是恋人,是你成长路上的见证者,是你在困扰时愿意寻求帮助,也相信我的判断能力的同行者。外界的压力有多大,我承受了多少,你就承受了多少。那些流言蜚语你没有自己扛着,把问题堂堂正正的放在我面前,就是相信我能解决,而我也没有说外面全是鲜花和掌声,因为你很了解我在面对什么。”
“大千世界能携手一起往前走,走过半生的人少之又少,纯粹的爱恋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义气,才不会背叛;需要信任彼此的能力,才不会独自承担压力;需要有担当,才能共同面对未来无人所知,但必然存在在远方的困境。需要很多你很难再找到一个可以陪你走过剩下的路程的人,我也很难再找到一个我可以全心信任,明白说实话才是最好的沟通方式的人。”
低头看着温庭筠的李先稿肩膀放松,握紧的拳头松开,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那双让在这个世界首次信任一个人,愿意敞开自己去让他在胸膛的器官里游走的人。
温庭筠笑了,依旧是清浅的笑容,李先稿也跟着笑出来,勾了勾嘴角,微笑。
“我觉得我妈说的不对。”温庭筠笑看李先稿僵住的脸“人可以是动物,遵从本心释放心里的野兽,肆意的过一生。但人不应是野兽,善良也不应该是因为利益不够大。生而为人,我有我的坚持,我不会,也不可能成为只遵从本心和欲|望的动物。”
“善良没有附加条件,它只是一种选择,就像爱情也没有那么复杂,它同样是一种选择。”
李先稿干咽口水,眼眶发红,用力的闭了闭再睁开,笑看她,问她“你想怎么选?”
“我想选...人生伴侣。”
在温庭筠停顿时几乎连心都不跳了的李先稿,一下笑出声,爽朗、澄澈,就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那样的笑声。
人生有很多偶遇,路上的风景有时太美好不免会被迷花了眼,可缠绵的细雨终究只是调剂,雨天还是要打伞才能预防感冒。
作为动物的人,最适合的当然是阳光下,平凡的一点都不童话的活着,那样才长久,稳定,波澜不惊,细水长流。
第140章 水晶城堡里的...
人生很长,长的短短三个月的冷战一眨眼就过去了, 算是和好了的情侣们没有黏黏糊糊的庆祝和好, 主要是双方都还有事要做。李先稿会碰到温庭筠是巧合, 他要去KBS见一个制作人,温庭筠他们吃饭的店就在电视台附近。温庭筠也有事情要做,她还得去为节目寻找合适的嘉宾呢。
恋人们分别之前,李先稿问温庭筠什么时候回家,回他们试婚的家。三个月前温庭筠就没回去过, 但这三个月李先稿一直就住在那里。温庭筠说她结束给李先稿电话, 这个答案虽然不太好,但李先稿也很满意了, 冲温庭筠张开手臂, 用拥抱和一个脸颊吻告别, 之前的争执就此翻篇。
虽说因为忙碌已经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压制的很好的温庭筠, 表面上并没有因为感情生活影响工作,实际上真的解决了感情生活的问题, 还是让温庭筠松了口气, 幸好,她和他都没放弃, 否则一切大概就不一样了。
浑身轻松的温庭筠去首尔大找哥哥,她要去找大哥要‘通行证’,等待开庭的犯人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家属探视权都要特批。温庭筠觉得吉恒永说的那个底层的标准很有意思,所以准备找温庭昊找个人让她进拘留所。
先科普一下, 拘留所、看守所和监狱是有区别的,拘留所是未定罪的人,闹的最大的也不过就是路边跟人掐架推了人家一把,让人擦破了点皮。看守所就严重的多,准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候审的,还是路边掐架,这次被推到地的人,轻则断腿,重则进ICU。监狱是最严重的,已经判刑了的犯人,会在其人生档案上写明这一点,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出去,这条记录也不会消除。
理论上来说,不上不下无法定罪检方也懒得搭理的人,都关在拘留所。但拘留所关人,关个一个月就算长了。要是在拘留所一关大半年甚至一年或者以上,那这个人就不是检方懒得搭理,而是检方不想把人砸在手上,所以拒绝开庭。
公检法在外面看是一个整体都是为国家工作的,关起门来内部却不是一体的,韩国警方有抓人的权利但没有上庭的权利,检方可以上庭但怎么判要看法院。换而言之,三家有自己的体系,警察抓了人,检方不要,人就得在看拘留所蹲着,警方没有权利把人送到看守所和监狱去。
拘留所呢,是个说起来没什么大事,就算被抓了关小半个月也不会再档案上留下记录的地方,就跟去警察局晃一圈一样,也没有什么能不能探视这回事。可关押特殊人员的拘留所,就很不容易进,温庭筠要去的就是这样的拘留所。
至于人员有多特殊,警察送不走,检察官也不想要,那是因为......
“温庭筠?”
准备敲门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来人的温庭筠顺势冲他挥了挥,随意的打了个招呼“你来找我哥?”同龄亲故的优势就是不管关系如何,礼仪都能轻松点。
笑着点头当回礼了的林贤书对她说“他刚才被人带走了,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温庭筠一愣“什么叫被人带走了?”
“啊,别误会,是情报院的人...”林贤书顿了顿,看她表情更不对了,连忙解释“跟庭昊哥没什么关系,一点小事,哥只是被带去问一下什么情况,你放心,肯定没事。是走的时候手机上交了,不方便联系你,才拜托我的,我们不是亲故么。”年龄上。
还是没听懂的温庭筠想让他说清楚点,怎么就被情报院的人带走了,韩国国家情报院同时代表情报机构和国家安全局,什么事那么夸张,还要上交手机。林贤书抬手看表,说自己二十分钟后跟人约好了见面,让温庭筠跟他走,边走边聊,总不能在走廊上站着。
温庭昊被带走的原因还是‘岁月号’这个让温庭筠受到不少冲击的事情,事情闹那么大,作为国家顶尖学府,首尔大的学生对时事的参与度比娱乐圈的人要积极多了。娱乐圈已经进入歌舞升平的时节,首尔大这边刚刚结束让政府交出事故当事者的游|行。作为顶尖学府的老师,还跟着一个在政府机构任职的教授的温庭昊,自然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参与。
国内舆论是默认灾难已经过去,政坛却没有过去,光是涉事人员撤职、查办就没有半年搞不下来。国家还需要对遇难者进行补偿,还有其他更复杂的善后。事情就出在补偿遇难者的问题上面,善后事宜处理预估要花费五千五百亿韩元,这笔数字很可观,账目上无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可观。
韩国是财阀有钱,政府内部贪腐严重,都成国际笑话了,一下拿不出来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本来也不用一次到位,这笔钱大头是打捞,人基本可以确定死亡,说起来是很冷血,可实际就是,捞尸体他们确实不赶时间了,而且也没那么大的花费,主要是捞船的费用高,钱一点点到位,也没什么。
有些事可以不急,比如捞船,有些事很急,比如把尸身送到父母的手里时,补偿费也要一次性给足,这是笔不可能分期付款的钱。矛盾就这么出现了,钱到底给多少。
这次政府实在太傻子的做法让学术圈大地震,早前说过韩国根本没有纯粹的学者,所有能算得上知名学者的人,就算没有再政府部门任职,也有那么几个挂职。比如温修贤,比如温庭昊,比如温庭昊的教授,比如SKY六成以上的教授们,比如温家一半以上的家族成员。
承接儒家思想的亚洲文化圈,文人和政客千百年来都是一脉相承的,现代社会,君王没了,韩国也选总统讲民主了。文人和政客就变成了两个彼此密不可分但集体利益大不相同的两个圈子,这两个圈子和则天下无敌,分么...就拿对方当死敌。政客又是很吊诡的一个团体,一致对外的时候大家都是韩国人,等对内了,党派不一样不弄死你就是我涵养好!
事件的起因太绕,背后的原因也太复杂,林贤书自己都弄不懂也不清楚细节,他跟温庭筠讲的是事情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在位女士所代表的执政党同女士最大的竞争对手,两年前热门的总统候选,代表在野党的文在寅,因为赔偿金问题掐起来了。掐到底应该赔偿多少,为块儿八毛的掐的首尔大不少人都跟着站队骂人。
骂谁?当然是从一开始就骚操作的执政党。
执政党给出的赔偿金方案是每位学生约八千两百万韩元(四十六万RMB左右),每位教师约一亿一千四百万韩元(六十四万RMB左右),这点钱说出来是搞笑的吗???
温庭筠都听楞了“八千两百万?”
“很可笑吧。”林贤书冲她伸手让她看自己手腕上的表,不屑道“这表当初买的时候两亿多,现在应该还涨了点,表都买不起的价格,他们想要买条命。几百人的命都不知道能换几只表。”
不自觉低头扫了眼自己戴的表的温庭筠反射性把手往背后一藏,手腕突然变沉了。沉的,能换一条命。
一只手表买一条命不是最可笑的,彼时还有人指着那位女士的鼻子骂她,说她去做脸打针美容的钱就能买十位老师的命,她怎么有脸说出这个数字!
更骚的操作来了,反对的声音太激烈,人家当场改口,表示文件上的数字少打了一个零。也就是说,八千两百万变成八亿两千万,一亿一千四百万变成十一亿四千万,这个话一出,骂声果然消失了,这是个能代表政府诚意的数字,骂的人自然就不骂了。
不骂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闹的更大了。
说的时候潇洒,加个零,千万立刻变亿,单位都不一样了。可这不是说说就算的,亡者要安葬,灵堂摆了起来,这笔钱是要落实到生者手上的!钱呢!说的好听,倒是给钱啊!
执政党的一个党内精英以船在捞,要大笔投入的的理由,想要把拨款的事情往后挪,当初也没说下葬就要给钱啊。这种屁话,谁会信,谁不知道谁啊,这就是说的时候脑门一拍就说了,现在真的要从口袋里拿钱了,又不愿意了!
这个时候,回国那么长时间一直隐于人后的温庭瑒登场,干了件让他被所有人夸赞,温家后继有人的事。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华盛顿日报的记者,把赔偿金八亿和十一亿的数字给出去了,报道都没在国内发,华盛顿日报直接出专题报道,迅速被国内媒体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