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温庭筠问道。
金贤浩笑了“比如，金泰浩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林亨泽。”
温庭筠一愣。
金贤浩拿起筷子夹着新送来的拼盘里的三文鱼，沾了点酱汁吃进嘴里，半眯着眼睛享受鱼肉鲜甜的口感，等着小姑娘自己想清楚其中的关节。有些话金泰浩不能说，他也没必要说，要是温庭筠连这个都想不明白，那也不用浪费他时间。
金泰浩当然不是靠着林亨泽走到今天的，真靠林亨泽，他早就不在首尔了。林亨泽对他来说顶多是前行的道路上众多帮助过他的人之一，可他的回报也不少。林亨泽曾说，他一向帮的人多没看到回报，但其实他帮过的人，都给了他回报，只是林亨泽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而已。
这个圈子人吃人，圈子小，位置少，想要上位就得踩着人往上爬。一将功成万骨枯什么的太戏剧化，但一个位置真正想坐得稳，踩下去的就不是一、两个甚至一、二十，一、两百人。金字塔尖就那么点大，要爬上去自然要把上面的人拽下来，才有空位能容纳自己。
温庭筠手上抓着一把好牌，玩斗地主她就是四张二，不是大小鬼也是最牛的牌之一，但这姑娘不会打，说不定就能让拿着三四五六没有七这种烂牌开局的金泰浩给掀翻了。好牌人人都羡慕，不会打牌却上桌就是等着被宰。
金贤浩对这两人玩多大不关心，他会出来当这个发牌者自然是他能从中得到好处。他的位置多年没动过，想要动也需要机会，金泰浩要是能把池子里搅乱，浑水里真正能摸到鱼的就未必是金泰浩了，人人都有机会，他当然也有。而且还不用背负林亨泽的怒火，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干什么不干。
温庭筠不知道金贤浩能得到什么，也不知道金泰浩能得到什么，但她知道“这件事对我没有意义，林PD是我的老师，泰浩哥只是前辈。”
“那你就错了，眼睛不要看着眼前这点地方，看长远点。”金贤浩放下筷子端着酒杯碰了下她的杯子，喝了口酒让小姑娘了解一下什么叫职场，以及，PD的职业规划。
“林亨泽的性格不适合做行政岗，他本人感觉也不准备往那个方向转，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PD就是他的天花板他已经做到职业生涯的颠峰也是门槛。下一扇门是成为监制，但成为监制需要的不是手上的技术有多厉害而是人脉有多广。”
“成为监制需要两个基本的条件，一是眼光，要有能选出好节目的眼光，这个你的老师有，很厉害。这二么…”金贤浩勾唇轻笑“是台里内部人员的支持和外部人脉的支援，找个形容词就是得会点政治上的手段，林PD…”摇摇头“他没有的。”
金贤浩笑看温庭筠“我们虽然是私营，但是台长已经算官员了，做CP再往上走就是理事，同属于政治圈，要会经营人脉。我不知道你看没看出来，林亨泽对金泰浩有点看不上，就是因为金泰浩跟他走的不是一条路，金泰浩是准备往行政的方向走的，PD是他的跳板，不是他的主业，你的老师相反，创造更好的节目才是你老师要的。”
“我们，我和金泰浩，我们的职业规划是几年PD，几年主PD，带一两个节目，甚至不是主PD也没关系，混个资历然后往上爬。CP协理，CP，执行理事、理事，这些才是我们要的，我们想成为的是决策者，是未来站到真正的高位上，不是创新节目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团队。”
“要是运气够好说不定能坐在股东大会的桌子上，运气差就没什么好说的。可林亨泽呢，他到头了。没什么发展前景了，他做一百更厉害的节目也就是最厉害的PD，结束，没了。”
金贤浩旋转着酒杯看着杯中一圈一圈的波纹，语气带着点感叹“你的老师是这个圈子里最多也是最常见的，为了理想为了梦想前进的人，最特别的是，他真的可以一直坚持到现在。但是…”抬头看着温庭筠“这种人有局限的。”
“他们以为自己能把功利当武器去实现理想，实际上完全做不到。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成为林亨泽的学生的，可我敢确定，发现你背后有背景的绝对不是林亨泽而是金泰浩，林亨泽是不会对团队之外的事情产生兴趣的，金泰浩才会。”
“金泰浩会把你介绍给林亨泽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他查不到你到底什么背景，我就查不到，我要是查到了，你就不会去家族诞生了。二是他手上没有能吸引你的东西，但他想让你留下就必须要有东西，这个东西林亨泽有。”
“现在他找上你就代表金泰浩知道你背后有什么，并且很确定你们可以做交易，所以他把这个人情卖给你，这是合作的信号。别小看这件事，杨政宇是条大鱼，他们家是在理事会是有席位的，偏偏自己也是个想玩理想的人，所以才跑出来当什么FD，有他这个人情对你的帮助绝对大。”
仰头喝干杯中酒的金贤浩放下酒杯“话说回来，我只是个传话的，说点他不好说的事情，帮忙搭个桥，你愿意当然好，不乐意也没什么，就当闲聊。”
一直没碰被酒杯的温庭筠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沉声道“为什么找我？为什么认为我会背叛？”
“背叛？谁？林PD？”金贤浩笑了“你想太多，那怎么能叫背叛，太夸张了。你做的只是让杨政宇避开了这个坑，相信我，没有杨政宇下一个掉坑的人多的是，林亨泽不会没人背锅，他这个救世主随时能当。”
“为什么找上你这个问题你得去问金泰浩，不过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会找你。”金贤浩看温庭筠愣住，摆手让她别想歪，理由简单的很“你手上有他要的，他也能给你想要的，找谁都是找，你能给他的东西更多，你想要的更多，当然找你。”
温庭筠垂下眼睑“我想要的是指什么？”
“这个不应该问我吧，你自己才最清楚，说起来你变化还挺多，虽然我们本来也不算太熟。”金贤浩回忆着最初的小姑娘“跟着我的时候，我以为你就是那些带着理想入门的人，但现在发现我好像看错了，你对PD这行没那么热爱对吧？”
温庭筠没说话，金贤浩没在意，继续道“我虽然对女人做PD是有点看不上，不过你这种带着理想的我更看不上，当初不喜欢你属于立场不同天然的讨厌。现在就好多了，都是想往上爬的人，那就是同行了，即是竞争者也是朋友，不错。”
金贤浩觉得现在的温庭筠他看的更顺眼点“我个人建议你可以跟金泰浩多学点，跟着林亨泽你的顶峰也就是PD，你现在的位置可能觉得林亨泽就是顶峰。等你走到台里真正能说话的位置时你就知道，林亨泽只是特别一点的棋子，依旧是棋手掌控。”
“就拿杨政宇的这件事来说，金泰浩能开这个口，代表有人要保他，保他的那个人可不在意林亨泽会怎么样。在意林亨泽会怎么样的是金泰浩，他想留个香火情不想和林亨泽硬杠上，也不想林PD吃多大的亏，所以才找到你去做这件事。”
“知道上面的人真正保人会怎么做么，会有人帮杨政宇背这个锅，就像有人给刘部长背锅一样。事情原计划进展，新闻爆出来，倒霉的不是杨政宇是真正的主PD林亨泽，毕竟他才是主PD，所谓的临时PD台里一句没发生过，林亨泽一句话都不能对外说，到时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金贤浩意味深长的看着温庭筠“明白我的意思么？”
“金泰浩想让我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温庭筠懂。
金泰浩不是把要不要坑杨政宇的选择权给温庭筠，而是通过温庭筠让林亨泽选择，现在节目还没开拍，此时换下杨政宇一切还来得及。
“一箭三雕，你要受他的人情，杨政宇也要，林亨泽同样要。”金贤浩咂巴着嘴“哎一古，金泰浩真的是很有手段的人，厉害～”轻拍手掌笑看温庭筠“好好学，那才是真正适合当老师的人，能教你的多呢。”
温庭筠拿起酒壶给金贤浩倒了杯酒，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同他相碰，就在金贤浩以为事情成了的时候，她说。
“哥说错了。”
“嗯？”
“是四雕。”
“什么雕？”
“还有哥。”
温庭筠看着疑惑的金贤浩“哥也是金泰浩箭上的那只鸟，你也入了局。”
金贤浩微愣，转而大笑“是～是这样的，我也是他那条船上的人了。”
“我能出去打个电话吗？”
“当然。”
小姑娘拿着电话出门，金贤浩以为她去打电话给林亨泽了。可惜他猜错了，也看错了温庭筠。这姑娘真心想往上爬，可她也很胆小，或者说的漂亮点，叫谨慎。谨慎的小动物即便不会有什么大成功，可也不会踩坑，因为不管多美妙的食物在吃之前温庭筠都会先怀疑，那东西有没有毒。
当自己没有办法判断某种食物是否带毒的时候，那就需要专业人士出场。林亨泽？不。温庭筠远没有到那么信任林亨泽的地步，目前为止，在她的信任列表里，只有家人上榜。
找温庭侑？
找温庭昊。
本来代表聪明人的小弟弟干出沾‘毒’这么弱智的事情，温庭侑的信任值一下就跌到末位，有事找爸妈什么的温庭筠不太习惯，所以就打电话给大哥了。
温庭昊在开车，听她说了开头让她先等一下，找了个临时停靠的地方停下来，让她继续。等温庭筠说完这个一箭四只鸟的故事，对弓箭手很是鄙视，对第四只鸟更鄙视，教小妹妹蠢货要会鉴别。
“排除你本身信息不完善后面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的可能，仅以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来判断，那个叫金泰浩被人坑了。按照你的说法，金泰浩想在所有人面前做好人，然后把事情给办了，这是不可能的，世上没有这种好事。他能这么做，代表吩咐他做事的人不在意金泰浩会得到什么下场，对方只要结果。”
“电视台我不清楚，以公司做类比，你的老师是经理，金泰浩是副经理，你是职员。你们的项目出了问题，你的经理不可能只打算治标，也就是你说的所谓的新闻出来需要有人背锅，这只是治标，项目本身的问题还在，你的经理想要的是治本，只要他还有脑子。”
“治本的方法不是丢个人出来挡抢，而是真正的为项目换血。想要大换血团队团队的更迭必不可少，需要不用血脉去试探，哪一个新血能让项目重新活过来。亦或者，断定这个项目死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创造新的项目才是重点。”
“站在经理，一个有脑子的经理的角度，只要他不是想要撒手不管，那你说的杨政宇应该是你老师准备留着当后手的人，他不要背锅的人，他要的是杨政宇真的做好这期节目，让他判断整个节目要往什么方向前进。如果杨政宇不行，代表这个方法不行，那就换下一个。”
“从这个角度说，金泰浩所谓的背锅一定是错误消息，反倒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你老师要做的事情，他都是你的老师了，他如果找人背锅，让你跟着干什么，怕牵连不够广吗？你还是那个人助理，至少也是核心团队成员，经理又没离职，他还是项目领导，项目不管出什么问题，他都跑不了。”
“金泰浩收到了错误的消息这个点成立，那他就是被人坑，让他做事的人不是让他帮杨…”
“杨政宇。”
“对，杨政宇，不是帮那个杨政宇躲避什么，而是想要攻击林亨泽。你说压制新闻的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他会压制必然是有原因的，要是随便一个人跳出来就能背了这个锅，那何必压制。找个人顶雷不比花大价钱和大人情控制媒体简单。”
“你们顶头上司看重的只有你老师，剩下的人对他都不重要，所以他要保护也就保护你老师，他压下去的消息只会为林亨泽压，其他人不值得他费心。消息出去，倒霉的必然是你老师，杨振宇什么都不算，他没有你所谓的背锅的资格。”
“爸爸不会管他的博士背后有多少人在支撑，他只在乎他的博士不要出问题，因为博士代表着他的名誉。你的上司同样，团队怎么换都行，你的老师只有一个，你要记住这点，就算是棋子每颗棋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细枝末节随时可弃，但精心栽培的永远特别。”
“我不清楚事情爆发出来你的老师会承受什么，但我敢保证，事情发生金泰浩会被第一个放弃。他是背叛者，他能找到你说你的上司压下的某件事要爆发，代表接触他的人不是你的上司，什么一箭多少雕，一个字都别信。”
“假设找到他的是你的上司，那代表你的那个什么监制在林亨泽和金泰浩之间选择了金泰浩或者是杨政宇，这可能吗？不现实。那就是说找金泰浩的人不是压消息的人，是知道消息被人压了，有方法能让压消息的人彻底压不住，才会找到金泰浩给他一个什么帮助杨政宇的命令。”
“对方真正想让金泰浩做的，是当间谍方便攻击林亨泽。而如果他让金泰浩告诉了你这件事，很可能是让你的老师选边站。对方在告诉你的老师，我可以推你入地狱，但你站在我这里背叛你们的上司，那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被压制的消息永远会被压制。”
“如果这个消息纯粹就是金泰浩自作聪明，想要搞什么大甩卖给人情的蠢事，那就太好了，你可以直接告诉你老师，然后你就可以看着金泰浩被踢出你们的团队。金泰浩会为他的自作聪明付出代价，这是蠢，绝对不是有手段！”
“还有一种可能，是金泰浩知道事情不对，但吩咐他的人是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的人，偏偏这件事他又不能做，否则他才是那个会成为弃子的存在。这是你见到了金贤浩的原因，因为金泰浩需要一个替死鬼。”
“这个替死鬼能让金泰浩在事情不成的时候，去向吩咐他的人解释，事情他确实做了，只是没成。一旦你把事情告诉了你的老师，金泰浩完全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反口咬金贤浩败坏他的名声，欺骗你这个小孩子。”
“我想跟你说话的人一定没有随时随地录音的习惯，只要金泰浩反口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那金贤浩就百口莫辩。因为你确实没有从金泰浩那里听到任何事情，所有的事都是金贤浩告诉你的，想要推卸责任太简单了。”
“借口随便就能找，比如你的前辈跟你见面的机会更多，为什么要金贤浩告诉你，他大可以自己说。金贤浩地有多蠢才会信什么有些话金泰浩不好说的理由，背叛的事情都做了，还有什么话不好说，不好说的事情都是不能做的，只要能做，都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