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不是不高兴，她只是有些尴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种三观诡异的社交场合，但她是主客之一，不可能不说话，也不可能被忽视。她脸上不笑，李準就要倒霉。至于本来主要聊天的对象金贤浩，那位不靠谱的手都搭身边小姑娘肩膀上了。
没过多久温庭筠发现身边的男孩子有些奇怪，幅度很小的扭动，要不是靠太近都发现不了。本来以为他是跪坐不舒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上的是Rain敬过来的酒，眨了眨眼睛端起酒碗和他碰了下，了然，身边的小伙伴可能带着‘任务’。
行吧，那就聊呗。
以一句‘说平语方不方便’开启话题的问题，看李準眼睛都亮了，跟着他的笑脸笑开，两人就这么聊起来，话题安全的不能再安全，聊他们公司培训艺能都怎么培训。这个李準能说的可多了，温庭筠大部分时间都笑着听，偶尔插一句，也是追问细节让他说更多。
因为是小声聊天，不靠过来听不清，只能看到他们疑似聊的还不错，除了温庭筠没有任何‘上手’的动作，两人和围坐在桌子周围的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
酒足饭饱转二场，夜店走起。
比起明亮的餐厅，夜店包间的灯光就昏暗多了，开了个豪华包，空间大，装下这三十人不到大的三三两两的都能各自带着人往幽暗的角落走，进行深入交流。温庭筠没加入他们，进门就去阳台蹲着了，这里属于户外，没暖气，夜风一吹还挺冷的没人出来。
本意是想要一个人待着的温庭筠，进阳台不到两分钟就听到阳台门开了，此前坐在她边上的李準进来了。李準大概也知道温庭筠为什么来阳台，抱歉的冲她笑笑，说自己不会打扰她，问她能不能就站在边上陪着。
“PD当我不存在就行。”
“……”
温庭筠没办法当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存在，扫了眼他身后的门无声的叹了口气“你服务的太周到了。”
“抱歉。”李準讪笑。
“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我现在不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么，明明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温庭筠笑看他，确实有点对不起的意思“我可以和你们理事说我不需要人陪着，但我怕那么说了之后，对你不好。”
李準愣了一下，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我们哥不会强买强卖，只是想让这次拍摄能顺利一点，对我们也有好处，我也想让姐姐能开心点。”
从PD变成姐姐的温庭筠无奈的点头“不讨厌就好。”这东西只要是自愿的，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準听她误会了刚想解释，阳台的门被推开，金贤浩进来扫了眼两人至少隔着一米五开外的生疏距离，对李準挥挥手，等他鞠躬出去，关了门问小妹妹是讨厌这种接待的类型还是对他们公司给出来的团队没兴趣。
“我只是还没反应过来我是主PD了，怕我搞砸了。”温庭筠本来就打算做个PD来着，结果这饭吃的字母都不可能只是个PD，那张桌子上就没有PD，连个FD都没有，这是团队要她自己解决，听她意思选人。
靠在门边上的金贤浩抓着烟在手上把玩，笑她太看不起人“你在台里都是PD了，我把你弄出来再让你当个PD，我怕会被人笑死。”至于说搞砸“他们公司都不担心搞砸，你担心什么。”
温庭筠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担心一下的“公司怎么想的不好说，但对那些男孩子们来说出道是梦想对吧，出道综艺有关注才能让他们继续在梦想的道路上前进，没关注就惨了。”她背负不了这么沉重的期待啊，有人跟她说‘我想让你开心’呢。
点燃烟的金贤浩说她想太多“一路爬到出道的那些孩子谁还没个梦想，谁拍出道综艺都是拍，你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吐了口烟“要是实在不喜欢，那就找个人挂你的名字拍。”看她愣住，笑了“这不行，那不行，你很难伺候啊。”
很难伺候的温庭筠吐槽他“你要是只是想让他们挂个名字，那你自己的名字给出去不比我的有用，我哪有你有名。”不管在台里还是歌谣界，都是金贤浩更有名。
“话是这么说，但我不是不能接外活么。”金贤浩一脸苦恼的表情，转而又笑着试探她“你这个样子弄的我以为你不想干了。”看她直接点头意外道“为什么？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温庭筠头往屋子里一偏，说道“他们团队有问题，我要接手感觉会很麻烦。”
“团队有问题？”金贤浩难得没听懂她的意思“这是什么借口？用你看不上艺人还差不多。”今天初次见面，什么都没谈能有什么问题。
这还真不是借口的温庭筠掰着指头给初次见面的团队挑刺“首先，作家对我有排斥，不太知道原因，大概是我年纪太小她看着不信任之类的，哥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我不喜欢。”
真觉得没什么的金贤浩认为这还是个借口“你跟她就合作一次，又不是要长期合作在意这东西干什么，大不了你直接换人更简单。”
“既然只合作一次就不会再见，那我干嘛要去适应她或者让那位作家花时间来适应我呢，没这个必要啊。至于说换人，我倒是想换，可我认识的作家都是台里的，慢慢招聘我没时间，我估计这个公司也耗不起。”温庭筠看他抽烟不说话，接着说“作家我都不喜欢，我估计她出的本子我也不喜欢。”
金贤浩叼着烟让她继续“还有什么？”
“摄像的审美太……低俗？”
“你什么时候看摄像的作品的？”
没有看到摄像作品的温庭筠表示看到摄像看姑娘们的视线“那位的眼神都往下三路走，刚才进来的包间门口不是有副红色高跟鞋的画么，摄像说应该加上腿更诱惑。”撇嘴叹了口气“我觉得光这句话我们就合不来。这代表我不止需要重新找作家，还需要重新找摄像。”
温庭筠摇摇头刚想说太费事了，就听到金贤浩问她“一幅画的评价，一个纯粹是直觉的猜测，你就能判断你和那个团队合不来？这么武断的吗？”
犹豫了几秒开口的温庭筠表示“我只是习惯小心点做事。”又问题的事情就不要自找麻烦。
“你这个也太小心了，照你这个想法，你搞不好接不到外面的活。”金贤浩笑了笑“摄像那个先不管，作家的想法也算正常，常规升迁方式你确实太年轻不像PD，圈子里也没多少人听过你的名字。有我在虽然不会怀疑你是招摇撞骗，但也会担心你手上有没有真本事。”
抖了下烟灰的金贤浩认真道“台里和出来做事不一样，台里你的背景是优势，出来就一般般，拿钱做事你得证明自己值这个钱，不是等着别人看到你有背景就自动给你绕道。你不能用在台里做事的思想出来做事。”
“团队也是这样，台里的团队就算你要做新节目手上没人，能送到主PD手上挑的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说一句精英不是夸赞是事实，哪怕是AD，你也是考进来的，从几百人手上抢来的职位。外面不一样，鱼龙混杂什么人你都能碰得到，不会有一个人事部专门给你选人。”
“能碰到刚好契合的团队得运气非常好才行，通常就是要一个个试，从一望无际的沙海里淘金需要的就不是运气而是眼光和耐性。如果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那何必出来呢，在台里慢慢等机会好了。”
“所谓的野路子是进不去正规军不是不想进，就算有那种能力非常强但是不在三大台的工作室也是凤毛麟角，那种人也不会来和这么小的公司合作，S｜M才是他们会挑选的合作方，我以为我们早就说清楚了这件事，结果之前你没听明白吗？”
温庭筠表示自己听的很明白，只是“我以为我碰到的顶多是一个人气歌谣的简化版，哪怕是残疾版我都能接受。结果我见到的是人气歌谣的人字都没有的队伍，落差大到我发现我之前思考的太简单。”
金贤浩被她逗乐了“你以为人气歌谣是什么，打歌节目里我们就是顶峰，你以为你能出来看到人气歌谣？”
摊手无奈的温庭筠说“所以啊，我很小心也很坚定的觉得，这活我干不了，哥还是找别人吧。”
“那你的实验品呢？台里谁给你做实验？”
“再等机会啊。”
温庭筠也没什么好方法，但现在的方法肯定不行“我在跟家族，空闲的时间也要去哥的节目，本来精力就有限，是准备压缩时间做的实验。可现在证明要是这么个平地起高楼的大工程，我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用。”
金贤浩皱眉看着她“我以为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眼高手低的事情，结果你现在还真出现了？”
“我就是怕眼高手低才老实的退回去的。”温庭筠深刻的认为“出来逛一圈一顿饭的功夫就让我知道我眼光过高，那我再出手，就真的是手低了。我的技巧配不上我的眼光，我的评价标准被拔高了，暂时找不到什么方法降下去。本来就不聪明，更不能干自作聪明的事情。”
金贤浩想说话，温庭筠摆摆手，让他先听完“我知道哥想说什么，技巧的高低都是练出来的，不上手，手就永远低，而只要我在台里我的眼光就会越来越高。这是死循环，我找不到打开这个循环的结，更不能随意就去试。”
温庭筠扫了眼门口“更不能用那些孩子的梦想去试，代价太大了。”
“他们未必介意这个代价。”
“如果介意呢？”
“不可能。”
金贤浩让温庭筠先别说话，听他说“你的手到底低到什么程度现在还不好说，但你眼光在起码不会搞出垃圾来，要是搞出来了你自己那关就过不去，这是很多在外面接单做事的PD做不到的，对那些爱豆绝对是优势，不会出现什么介意不介意。”他其实想说爱豆没得选，但温庭筠明显不想听。
温庭筠真不想听，因为金贤浩也是‘眼光手低’的人“控制爱豆的是公司没错，但拍摄不能由公司管理层帮忙拍，那就不是出道综艺而是歌手Rain的综艺。我拍的那些男孩子们，他们如果对我这个PD或者是团队的信任值不够高，那我们出不来效果的。”
“何况我试验的目的不是什么拍一个新节目或者怎么样，我的目的是想尽快学会如何喜欢上我的作品，我的艺人。反过来说，我的艺人对我都不信任，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本末倒置了，她又不是出来赚钱的。
“这也是我觉得我和这个团队，不是拍摄团队是这家公司不太合的原因，那位歌手大概是成名久了，对圈子里一些有的没的很习惯，也很会招待。可我不太行，我做不到真的把一个人物化，到时候在拍摄风格上他们虽然会碍于哥的面子不会说什么，但配合度也不会太高，因为我们要的成品根本不是一回事。”
把重点放在己方团队真正的参与人员的温庭筠，看着重点放在出钱的制作方的金贤浩“很抱歉，哥这个面子我好像给不了。”
金贤浩惊讶的看着她，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的脸“你确定？”他居然被一个吵架都不会的小姑娘给拒绝了？哪来的胆子？？？
温庭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抱歉。”
垂下头移开视线的金贤浩抽着烟不说话，温庭筠心跳的很快，砰砰砰砰的，但她没有改口的想法，她第一次坚持什么。纯粹因为自己想清楚，自己看清楚，自己判断的事情，完全独立判断，没有问任何人只靠自己的经验判断，这件事不成，那这个坚持就不会妥协！
阳台有风挂过，吹的金贤浩手上的烟燃的更快，一根烟烧完，气场压的特别低的金贤浩依旧没有等来小姑娘识趣的改口，突然笑出来，丢下烟头踩灭，看着温庭筠哈哈大笑，笑的本来不想改口的温庭筠都有点想反口了，因为笑的太突兀了。
“你可以啊～几天不见真的是刮目相看了～”金贤浩笑嘻嘻的看着她，提议道“要不然这样，我个人还是觉得你的想法有点太武断，但终归是你要拍，不是我拍，如果你在意的是那些爱豆们，那我大可以让他们自己选，怎么样？”
温庭筠一愣“自己选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事情说开，让他们选要不要信任你把出道综艺教给你，还是教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
“可是团队本事也有问……”
“这个再谈。”
金贤浩笑着打断她“事情一个个解决么，你最担心的是艺人，最重要的目的也是喜欢上艺人，那就先解决艺人。”反手用拇指指着屋内“这件事我去解决，明天正好拍人气歌谣，我们明天在后台见，到时候你可以听听他们想跟你说什么，然后你再决定，如何？”
温庭筠觉得不如何“哥不会明天让他们跟我哭惨吧？”
“哭惨有用吗？”金贤浩笑了“那就让他们哭惨，我们温庭筠小朋友同情心很低啊，随便谁和你哭惨都能让你妥协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温庭筠想反驳，金贤浩挥挥手“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在后台见，你不喜欢这种场合那就不用玩了，你先走？”
“我……”
“要留下吗？”
“那倒不是。”
“先走？”
“可是……”
“我让人送你？”
“不用了。”
“那走吧。”
“我……”
“走吧～～”
金贤浩上前两步想要去搂她的肩膀，被她避开也只是笑“一天的时间而已，就算我想做什么也来不急啊，何况他们也不值得我做什么。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跟人家说清楚，不然我这人刚介绍过来你立刻就反悔了，我不是很尴尬么，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
妹妹叹了口气“好吧。”
温庭筠到底被金贤浩送出了门，也没送远，只是到门口送她上车而已，但温庭筠总觉得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又想不到哪里不对，坐在车上犹豫是打电话给老师还是亲哥‘咨询’的时候，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了进来。
李起桄打电话给温庭筠，问她方不方便见面聊聊。温庭筠看着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先问他是什么事，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好像在问什么人，没一会儿电话换了人接，自我介绍是cube的社长洪胜城，想要和温庭筠聊关于拍摄团综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