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简餐是在温修贤的研究所办公室吃的，温庭筠先回家绕了一圈发现大家都不在，打电话给爸爸听亲爹说他最近都在研究所里就跑到研究所，正好赶上夜宵时间，研究所的办公室里有准备的简餐，各种速食三明治算是很健康的。
办公室本身就是待客的地方，基础配置齐全，温庭筠坐在沙发上咬着三明治问亲爹，如果他要是碰到可以对他事业有帮助，但本身能力普通的学生收下来之后还会不会考验对方之类的，从亲爹那里听到了特别的答案。
“对事业帮助的上限在哪，他可以给我拉来千亿的研究资金，还是可以……”
“不是那么夸张的，就是能帮忙。”
“帮忙是能帮多少？”
经济学家表示他需要一个量级不能太宽泛，被千亿这个单位吓到的小蜗牛选择普通人的说法“大概就是做事情会更顺利之类的。”
“虽然还是不太清楚你的顺利是有多顺利，不过他要是值得我收下他，不管是进研究所还是当我的博士，我都不会管他。”温修贤看温庭筠疑惑，给他解释“这种人是个摆设，没什么用放在那里当个吉祥物不添乱就行，用起来麻烦的是我。”
温庭筠傻了。
温修贤以为她还是没听懂，继续深入“既然你说了他是因为某种原因，通常是背景，他因为背景不是因为能力进我的团队，你也说了他能力有限。既然如此我干嘛费事考验他，考验成功能做什么，让他给我帮忙？我不缺帮忙的人。不成功又能怎么样，赶他走？那我就不会让他进来。”
“他进来了，他的背景就进来了，他的作用已经实现了，之后不管让他做什么都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因为我一开始也不是因为这人如何让他加入的，是因为他有别的东西才让他进门的，明白吗？”
温庭筠茫然的看着‘冷酷无情’的爸爸“那要是那个人自己想要学东西呢？想要提升自己的能力？”
“你是说他以要跟我学习的理由带着他的背景加入我的团队？干嘛绕这么一圈，自己努力学让我看到他不是更好，有背景总会被另眼相看的。”温修贤怀疑女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背景是他能力的一部分，我会以他的背景作为能力的考量标准，这不是非此即彼的事情。”
摆手表示是他误会的温庭筠说“不是他要进去而是你因为他的背景让他进来，你邀请他。”
“谁对你做什么了吗？”爸爸很敏锐。
女儿尴尬的笑笑“你先回答我。”
敏锐的父亲打量女儿，在粉饰太平告诉她人人都是大好人和世道艰难到处都是恶人中间，选择了后者“如果我邀请你，然后再试探你的能力，那就代表，你虽然不太好得罪，但你对我的帮助很有限。有限到有你很好，没你也就那样，麻烦点也不是做不了事情。我的试探是想确定，到底是你更麻烦，还是没有你更麻烦。”
温庭筠迟疑道“没有我更麻烦的意思是…他想要让我离开？”
“那要看试探你的结果，既然你进入了那个团队就证明有你总比没你好，可你需要学习，学习就会犯错，纠正错误的时间不可控，学习也需要锻炼的道具。你会犯什么错，需要多少时间，道具消耗量是多少，这些会成为考核的标准，让对方判断你值不值得。”
温修贤皱眉看着女儿“既然你说，是他邀请的你，那代表他需要你做什么，他需要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吗？”
“应该…没有？”温庭筠也不确定，但她好像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温修贤的脸上好了点，又觉得不太对“如果事情还没做不可能试探你啊，只有事情做了，没成，或者只成了一半，你没达到预期的作用，才会想要试探你到底有没有用才对。”看女儿愣住挥手表示“可能是我想多了。”
突兀的想到金贤浩那句‘你的老师撑不住了’的温庭筠看着爸爸“我没达到原本的用处就会被丢掉？”
“干什么说丢掉。”温修贤不太高兴她这么说自己，但是“如果你的用处确实不足以让你留下的话，对方做一些保本的行为是合理的，因为他很可能要为你付出其他的代价。没有只有好处的存在，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利益的背面一定有东西，那是他要付出的。”
温修贤清了清嗓子，装作随意的问她“你的背景是什么来着？”
“京子姐。”温庭筠愣愣的回答爸爸“她是放通委的人。”
亲爹没懂“所以？”
温庭筠回神“放通委是电视台的直辖管理部门。”
“伦理委员会。”温修贤懂了，看女儿惊讶的表情有些讪笑“对不起啊，我对电视台不太熟悉。”他不是那种二十四小时盯着女儿的父亲，真不太懂这个。
认为父母无所不能的温庭筠有些想笑，又怕让爸爸尴尬，干脆问他“什么是伦理委员会？”
“所有研究机构都很讨厌的存在。”温修贤笑了笑“不过医学和生物学的被他们盯的更紧，作用是限制我们这些做研究的人，不要挑战人性，那是上帝的领域。比如克隆理论上已经可以实现了，但在伦理上不允许创造人类，以人类为试验品。”
温庭筠疑惑道“这和经济学也有关系？”
“有啊，之前我让你看的社会达尔文，是生物进化理论学派衍生的社会学理论，有个经济学家根据这套理论要求按照能力的等级圈养无能力者，必要时可以绝育，下一代最好进行筛选，让他们当猪羊只要被政府养着就行。”温修贤笑着说着恐怖的话“理论上这样可以有效的降低犯罪率，高级犯罪分子比例是很少的，更多是底层为了生存而犯罪。”
被恐怖的经济学家吓到的温庭筠诧异道“您觉得没问题？”圈养？像猪羊一样？还绝育？什么鬼的经济学理论！
冷血的亲爹表示没问题“按照推演的模型，那确实没什么问题，社会会更安定，淘汰率导致那些人的基因会大面积消失，剩下的按照优胜劣汰会创造更好的基因。”摸了摸下巴“这么说起来，社会达尔文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女儿惊呆了，她详细看过那些书好吗！
爸爸倒觉得没什么，对温庭筠点了点自己的大脑“有个实验证明智商越高，学历越高或者说懂的东西越多，对世界理解越深入的人相对会更冷漠。因为理智会压抑情感，大脑是理性多感性就会自动退后的存在，一旦我们开始分析事情的利弊，那人文道德就是进化的绊脚石。”
温修贤摊手笑看女儿“这就是伦理委员会存在的原因啊。我们这些人不是他们的服务对象，他们保证的是绝大多数平凡普通，但是组成这个世界的人们。世界如果都是精英，就没有金字塔和长城了，没人会去搭的。”
“你说的放通委也差不多吧，电视不是放给制作者看的是放给不懂制作的人看的。按照这个标准，如果我身边有个伦理委员会的人，我大概也会把人招进来，你对那个人还是很重要的，能方便很多没必要出现的麻烦。”
温庭筠僵住脸开口“我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这样啊。”温修贤被逗乐了“你是我女儿，怎么都不会变成伦理委员会服务的对象，被当成放通委控制的对象才是你。”
女儿表示爸爸绝对误会了“我很普通。”
爸爸表示女儿绝对误会了“你不普通。”
“真正普通的孩子碰到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最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尽可能的隐瞒自己的变化，不管隐瞒的好还是不好，他们都会隐瞒。因为他们默认隐瞒是最好的解决之道，把小聪明当成大智慧。”
温修贤笑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自己看的太低的姑娘“那些有小聪明的孩子会欣喜钱财，为权利兴奋，急于知道我们能给他们什么，从来不会问他们需要付出什么。”
“这些人会开心一时，却没办法快乐一世。你一直坚持想要融入我们本身就是大智慧，懂得付出是很大的智慧，因为你信任付出会有回报，你也不怕等待，你相信总能等到。这不是善不善良，这是智慧，它比智商重要，它更难学。”
“你很清楚如何过快乐而简单的日子，但你没有，你选择了困难但能看到更多回报的道路，我和妈妈都很欣慰你的选择。”温修贤满意的看着女儿，绝对真心也理智的夸赞“你拥有大智慧，你是我的女儿。”
温庭筠默默的觉得他主要是在夸自己，告诉莫名有点自恋的亲爹“我最近碰到很多人都让我怀疑，我智商搞不好只有五十，像现在就要来问你才知道，要是我聪明早就自己想清楚了。”
“这种想法太奇怪了，就算是你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我也不会要求他，要从国际新闻里抓取国会的动向。你缺的是时间，不是智商。阅历和庞大的知识储备才是我成为我，妈妈是妈妈的原因，天才从来不是生而知之，汗水是必须的，没有汗水再逆天的天赋也会被时间洗刷成平庸的特长。”
温修贤让她自信一点“我听庭侑抱怨过，你学东西很快，他老怀疑你的什么双重人格是装的，就是因为你非常有学习能力。这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你不能因为自己不会举一反三就以为那是笨，实际上能不犯同一个错误就是人才。”
温庭筠疑惑道“我好像没跟他学过什么。”
“那我不清楚，不过那孩子太傲气没多少看得上眼的人，他喜欢跟你玩绝对不止是因为你是姐姐，他有很多姐姐，我们家，妈妈家都有很多人，但他从头到尾都更喜欢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所谓的举一反三的聪明是知识边界够宽广，才能从一个点看到背后复杂凌乱的线条。你的知识在你的脑子里，在你还没有看过的书本里，你不过是还不习惯怎么去使用它，但你绝对不是笨蛋。”
温修贤看温庭筠的表情好像还是不信的样子，问她“要不然你可以回忆一下，你在什么事情上，把同一个错误犯了两次，并且被专业指导过还会犯第三次，哪怕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都可以，想得到吗？”
温庭筠动了动肩膀，抿嘴去翻包，包里有她的简易版手账或者称呼为记事本更合适，里面写的都是要做的事情，和做过的事情。往前翻了几页，都只有哪里有问题，但没有哪里改了再犯，一时有些不太能接受。
她…真的聪明吗？
“这是什么？”
“记事本。”
“怎么想起来弄这个？”
“妈妈说的。”
“妈妈？”
“我会忘记事情，所以她说…”
“又再忘记吗？”
“嗯？”
“有再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温庭筠愣住，温修贤笑了，笑指着她的本子。
“这就是你的学习能力和执行力，这两者都是需要时间培养才能被正确使用的能力，但你做到了。为什么你不觉得，你能做到这些本身就很聪明呢？”
“我……”
“庭筠，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什么事，不管你需要谁的帮助，不管你是找我，找妈妈，找庭昊还是找庭侑，你都不是随意找某个人的。不是因为这个人有空，也不是因为这个人你熟不熟，你在寻找的是可以帮助你解决问题的人。”
“判断谁更能帮助你，没有人教过，你一开始只找庭侑因为你并不熟悉这件事，可你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不行，非常迅速的变成去寻找可以解决问题的存在。我并不清楚那个契机是什么，但你学的非常快，按照你一贯认为的你和那孩子是两个人的算法，你认识我们也不到半年，这么点时间你就很清楚谁可以在什么情况帮你什么忙了。”
“我不知道你此前的人生如何，但我想那是个很封闭的人生，你拒绝接受外界的信息，导致你认为自己和世代格格不入，从而变成你很笨。但真正的笨蛋蠢的你不敢想象，我甚至有认为作弊不会被我发现的学生，而你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想作弊的打算，光这一点，你就有充足的智慧。”
“你封闭自己或许是因为封闭让你更有安全感，可你更快的打开了自己，甚至没有所谓的你妈说的阵痛期，她说你需要很大的刺激才能改变，但我没发现有什么足够造成大刺激的事情让你改变了，你就这么改变了。”
“你就这么改变了，变的不再含含糊糊的跟我们说话，也没有再说一句话需要想半天。在明白自己想要融入我们之后，你近乎本能的走出了你的舒适圈，去吸取营养，学习如何同别人相处，如何适应社会，适应我们，适应你的职场。”
“这对绝大多数人都是做不到的，我可以用数据告诉你，为什么底层难么难以往上攀爬，因为舒适圈太舒适他们不想离开。但你没有，你找我，找妈妈，找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人询问如何走出那个舒适圈，如何改变自己。”
“你甚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一个老师，那个老师还想着试探你而不是直接丢掉你，他看到了你的能力才想要试探，否者就像你说的，你会被丢掉，因为你没有被试探的必要。你被丢掉有点可惜，才值得被试探。”
冷血的经济学家告诉莫名自卑的姑娘“理论委员会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那点麻烦不算什么，因为他们只能警告不能做大动作。我想放通委也差不多，你的老师应该是个厉害的人，这么厉害的人看到了你的价值，代表你根本不像你想的那要，一无是处只是哥普通人。”
“庭筠，这个世界只有人是永恒不变的定量，它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它只会因为操纵人的灵魂不懂得使用而被贬值。如果你不想它贬值，那正确的做法是相信自己足够强大，哪怕是虚张声势，只有你弱小你才会被人试探，别人也才敢试探你。”
“试探是赞赏也是嘲讽，对方根本不在意你反抗的能力。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试探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去面对试探本身。”
“正视自己，温庭筠。”
“你远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第52章 困倦下的本性
人是怎么变的平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