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一如既往的堵车,简兮不停的看手表上的时间以及导航上交通实时播报,心里焦灼,怕迟到。七点半长长的车龙才缓缓往前挪动,导航上红线变得浅淡,车终于是开出去了。
七点五十,夜幕遮住了最后一线光,天暗了下来。
简兮下车关上车门,踩着高跟鞋快步往航站楼出口走,她一路健步如飞,八点整赶到T3。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显示飞机已经降落,简兮深吸气平缓呼吸,一抚耳边碎发,碰触到汗,手又落了回去。
她等了十分钟就看到了蒋霖屿,简兮有两个月没见蒋霖屿。
蒋霖屿穿纯黑色衬衣,领口散着没有系领带,手臂上随意搭着黑色外套。身材挺拔,西装长裤勾勒出笔直长腿。
机场的灯光冷白,金边眼镜松松的挂在他高挺陡直的鼻梁上,微一抬头,清冷的镜片折射出光。眼镜压下了原本桃花眼带来的风流感,气质禁欲又清寡。
简兮快步走过去,蒋霖屿随手把行李箱推给了她,越过简兮继续往前走。简兮刚要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周明妍,她脚步停住。
周明妍穿白色裙装,长发鹅蛋脸,秀美娴静,优雅的朝简兮颔首。
“不走?”身后蒋霖屿不耐的嗓音响起。
简兮回神,匆匆跟周明妍点头致意。
拖着蒋霖屿的行李箱快步就走,蒋霖屿腿长步子大,走的飞快。简兮要跟上他的步伐,需要一番功夫。她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还拖着行李箱,从航站楼到停车场最后几步路简直是在刀刃上行走。
司机接过行李,简兮拉开车门,蒋霖屿抬腿上了车。简兮不知道蒋霖屿和周明妍是不是一起,回头看了眼,后排车窗就降下来,蒋霖屿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下金边眼镜,锐利深邃的黑眸打量简兮,嗓音沉慢,“要等谁?”
两个人距离非常近,蒋霖屿冷峻的脸近在咫尺,简兮屏住了呼吸摇头,“没有。”
“上车。”
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简兮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后排蒋霖屿把眼镜撂到旁边的位置上,冷肃的手指抵着眉心。简兮回头看了他一眼,蒋霖屿的衬衣袖扣没有系,露出里面银色的腕表,半张脸都陷入在阴影当中。
“吃晚饭吗?”简兮履行蒋霖屿贴身秘书的职责,细心照顾蒋霖屿。
蒋霖屿放下手靠回座位,“喝粥。”
“家里阿姨上个月辞职了,新阿姨不是本地人,做饭口味和之前有一些差距——”
“你做。”蒋霖屿又解开了一粒衬衣扣子,懒洋洋的靠着,垂下浓密的睫毛,要睡不睡的耷拉着眼。
简兮:“……”
好吧,谁让简兮是蒋霖屿的贴身大总管呢。
蒋霖屿对吃特别挑,上个厨娘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上个月辞职了,简兮跟蒋霖屿汇报,蒋霖屿让她再挑个。最近家政公司推送过来的阿姨,厨艺都一般,简兮瘸子里挑将军选了一个,想等蒋霖屿回来再做决定,看来蒋霖屿今天是不想尝试新厨娘的手艺了。
简兮打开超市APP,选定要买的菜品下单。
蒋霖屿竟然没有跟郑尧在一起?他去香港干什么?上屿的主要市场是内地,最近公司也没有事务需要蒋霖屿去香港处理。
谁在香港?周明妍。
周明妍是蒋霖屿的前女友,四年前他们分手,周明妍嫁给了香港富商。可这桩婚姻并没有维持多久,最近在闹离婚,上周还因为被家暴上了热搜。
蒋霖屿去香港因为周明妍?他们同一班飞机回燕城?所以蒋霖屿去接周明妍了?
周明妍回来了,可为什么不一同离开机场?周明妍还没彻底离婚,怕影响周明妍的声誉?
不过这些都和简兮没有什么关系,她很快也会离开。
简兮垂下眼,压下所有情绪。
蒋霖屿住在阳湖别墅,寸土寸金的地段,西边是燕城著名的阳湖,北边森林公园。轿车进入别墅区,树影林立,影影绰绰落入车内。
后排蒋霖屿一直在睡觉,车停进车位,简兮下车走过去拉开车门,蒋霖屿长腿先落出车门,随即修长身姿便离开了车厢,拎着外套大步往屋子里走。司机打开后备箱取出行李,简兮要走过去拿,司机的目光下移看到她的脚后跟血红一片便开口,“我来吧。”
“谢谢。”
司机把行李箱拿进房子。
送菜的快递员也到了,简兮快步去门口取菜拎着回去。一楼已经不见蒋霖屿的踪影,简兮放下菜取出柜子里的一次性拖鞋换上,拎着巨大的便利袋到厨房,洗手整理菜单。
蒋霖屿这边有专人打扫卫生,几个月没人住也不见灰尘。简兮把粥先煮上,又处理青菜,她从小做这些事,十分娴熟。
简兮把最后一个清炒时蔬放进白瓷盘子里,粥香四溢,蒋霖屿擦着头发上的水下楼,松松散散穿着深蓝色浴袍,赤脚踩着一双拖鞋。下巴线条十分好看,窄峭恰到好处。再往下,喉结冷肃蜿蜒往下,锁骨延伸到了浴袍深处。
蒋霖屿近视六百度,不戴眼镜看人需要眯眼,他的桃花眼比寻常的更深一些,可能是长时间眯眼导致。微湿的黑色发丝耷拉在他的额头上,整个人透着慵懒的劲儿。
简兮把清炒时蔬送到餐桌上,回去盛了一碗粥,蒋霖屿已经坐到了餐桌前拿起了筷子,简兮把粥放到他面前。
“吃完放洗碗机,或者等阿姨明天早上过来收,那我就先走了。”
蒋霖屿拿勺子盛粥,食指点了下对面的位置,没抬头,只淡淡道,“坐。”
简兮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蒋总?”
“你就煮了一碗粥?”
“锅里还有。”
“再盛一碗。”蒋霖屿吩咐道。
这位少爷屁事真多,吃一碗还要晾一碗吗?
简兮回去又盛了一碗端着出来,蒋霖屿专心致志的吃芦笋炒牛肉里面的牛肉,“晚上住这里,吃饭。”
简兮倏的抬头,蒋霖屿因为饭的热气,唇上有了颜色,少了几分冷。
简兮在对面坐下,拿过勺子搅着粥,看对面挑食到变态的蒋霖屿对蔬菜视而不见,牛肉吃完后就放下筷子。
他不喜欢吃蔬菜,但餐桌上没蔬菜他又难受,认为搭配不均衡影响了他的健康。
纯属有病。
简兮原本没觉得饿,热粥下肚,饿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她吃完一碗粥加一份清炒时蔬才把自己解救出来,之所以吃清炒时蔬,是其他的菜她吃不了。下午磕到了嘴唇,只有吃清炒时蔬伤口不疼。
抬头就对上蒋霖屿探究的眼,蒋霖屿靠着椅子抱臂看她。
简兮放下筷子,“怎么了?”
蒋霖屿忽的起身,推开椅子,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响,他绕到简兮这边手就落到她的下巴上。蒋霖屿生的高大,这么一站,挡下了全部的光。
简兮落在他的阴影中,绷紧了身体,“蒋总?”
蒋霖屿的手托着简兮的下巴,拇指指腹落到简兮的唇上,俯身贴近,嗓音沉的有些哑,“嘴怎么了?”
第3章
蒋霖屿靠的极近,呼吸落到简兮的肌肤上,简兮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茶香。温沉寂静,后调淡雅。
简兮屏住呼吸,也不敢开口,刚吃过饭有味道他又要嫌三嫌四。于是憋着气,眨了下眼。
蒋霖屿扬眉,拉开距离往后懒洋洋的靠在餐桌上,嗓音淡淡,“简秘书,脸憋红了。”
简兮长出一口气,脖子滚烫。
“溃疡。”
“又吃辣了?”蒋霖屿半靠在餐桌上,长腿随意的敞着,腿的一侧就贴着了简兮的膝盖。既是溃疡,就对她的嘴没兴趣了。
简兮吃辣必溃疡,老溃疡了。
他们两个睡了三年,蒋霖屿知道简兮这个毛病。简兮点头,对号入座,这个解释没有后患。
简兮坐直,两条腿并紧给蒋霖屿让出空间,蒋霖屿霸道的很,他在的地方,所有人都得给他让位,“过几天就好了。”
蒋霖屿还看着她,简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便坐好任由他打量。大约有一分钟,简兮被看的后颈有些麻,没话找话的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蒋霖屿再次倾身,冷峻一张脸放大到了简兮面前。
简兮:“……”
蒋霖屿的睫毛很长,浓密漆黑。眸子是深色,纯粹的有些暗沉了,不戴眼镜看人总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蒋霖屿修长的手指碰了下简兮的额头,一触便收回,直起身迈开长腿往楼上走,“收拾完上来。”
蒋霖屿的脚步声渐渐不见,空旷的别墅一楼再次陷入宁静。简兮才松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玻璃水杯一口饮尽。
蒋霖屿今晚留她?蒋霖屿真时间管理大师了。
简兮放下杯子,手指抵着玻璃沉默许久,起身把餐具放进洗碗机,又在一楼客房洗漱好上楼。三年前,蒋霖屿醉酒跟她发生了关系,至今一直保持着偶尔上床,下了床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的友好上下级关系。
简兮推开主卧的门,蒋霖屿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他讲粤语,简兮精通不少语言,唯独粤语她学不会也听不懂。
蒋霖屿的声音很好听,语调缓慢浸着笑,跟人聊天,耐性极好。
落地窗能看到外面人工湖上的灯光,星星点点的映入视线,湖面暗沉灯光璀璨,仿若地上的银河。
简兮的目光不由自主再次落到蒋霖屿身上,蒋霖屿身材比例很完美,浴袍的腰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长腿隐隐可见。蒋霖屿是简兮见过的男人里长的最好看的,长到了简兮的审美上。
蒋霖屿抬了下眼,简兮迅速收回视线走进衣帽间。她在蒋霖屿这里放了几套衣服,挤在衣柜的最角落,简兮取出睡裙出门。蒋霖屿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撂到沙发上,落地窗的窗帘缓缓阖上,蒋霖屿抬眼。
他吃饭前洗过澡,没有吹头发,柔软的黑色发丝垂在额头上,显出些温柔。
“过来。”
他说话时,嗓音里还带着刚刚聊天时温柔的余韵,近乎蛊惑。
简兮走到他面前,唇角微微上扬,漂亮的眼睛弯了下去。灯光在蒋霖屿的侧颈拓出阴翳,他偏白的肌肤冷肃,一尘不染,喉结近在咫尺。
喜欢了四年的男人,她一直追逐的男人,近在咫尺。
简兮抬手搭在蒋霖屿的肩膀上,蒋霖屿有一米八五,简兮不穿高跟鞋净身高一米六九。简兮踮了下脚,心跳毫无征兆的快了起来。
其实有些想他,如果往日,可能在车里她就会忍不住的看他。当真相摆到面前,想念和爱恋都显得格外可笑。简兮抿了下唇,往前几乎贴到蒋霖屿的下巴,柔软的声音犹如天鹅绒,“霖屿哥。”
这个称呼是一个信号。
他们在一起的第六个月,蒋霖屿表示不想在床上听她叫蒋总。于是给了她一个选择,叫霖屿哥或霖屿。蒋霖屿比简兮大三岁,简兮就选了霖屿哥。
蒋霖屿垂下眼,眼底深处有暗涌,他揽住简兮的腰稍一用力拉到了怀里。低头吻几乎要落到简兮的唇上,蓦的顿住。
片刻,蒋霖屿象征性的亲到她的唇角。打横抱起了简兮,大步走向了床。
简兮:“……”
嫌弃成这样,还能做下去。
蒋总优秀。
这半年蒋霖屿忙着跨国合作,两个人除了公事几乎没有接触,上一次做还是去年。
蒋霖屿在外斯文温雅,上床土匪本匪。
简兮在他的鱼塘里随浪飘摇,回过头看他。蒋霖屿的脸有些模糊,简兮看不清晰。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简兮还幻想过爱情,灰姑娘遇到了王子,穿上水晶鞋便成了王后。
然而现实,灰姑娘是伯爵的女儿,丑小鸭原本就是白天鹅。
简兮只是凡尘中的一粒尘埃,蒋霖屿高不可攀。
蒋霖屿忽的换了姿势,简兮正面躺着脚上的伤就碰到了蒋霖屿的腰,顿时疼的她皱眉。高跟鞋磨破了脚,现在血红一片,蒋霖屿看了一眼握住她的脚踝拉离开来,又把姿势换回去。
蒋霖屿并没有因为发现这个伤而提前结束,他向来不委屈自己。
结束时简兮都不知道脚和腰哪个更疼一些,蒋霖屿抽身离开。简兮趴在床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思维还在宇宙遨游。身体软成了水,眼前一片白,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
蒋霖屿没有跟她接吻,也没有任何承诺,甚至没有叫她的名字,全程一句话都没有。那时候,简兮看着上方的他,逆光下俊美的脸格外深刻。简兮短暂的迷恋过他,但很快就被拉回现实。
他们仅此而已,下了床,可以毫无关系。
头上多了一只手,简兮把脸埋的更深,她很眷恋蒋霖屿的抚摸。蒋霖屿的手指很长,指腹温暖细腻,手掌又大,有一种她这辈子求不到的安全感。
简兮心中微动,刚想回头,蒋霖屿已经起身离开。床垫颤动,简兮重新把脸埋回去。困了,昨晚失眠今天摆着谱装了一整天,又累又倦。
闭着眼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蒋霖屿不会跟她一起睡,一般情况下做完简兮离开,或者去隔壁客房睡。二般情况,蒋霖屿去隔壁客房。
今天似乎是二般。
简兮半夜被渴醒来,卧室亮着一盏壁灯,灰黄的光照亮了房间。床上被子凌乱,只有她一个人,蒋霖屿大概去隔壁睡了。
简兮挣扎着起床捡起睡裙穿上,蒋霖屿卧室里有个小冰箱,会放饮用水。简兮从柜子角落找到冰箱,取出一瓶冰水拧开灌了一大口,鸡皮疙瘩涌上来。她放下水瓶,撇着腿往洗手间走。
空旷的主卧寂静无声,蒋霖屿这里的装修主深色调,大片的黑白灰。晚上一个人在这里,有些恐怖。
房间内空调温度很低,简兮又喝了冰水,她打着哆嗦往洗手间走。寻思着将来买房子,装修一定要装暖色调,只要打开灯满屋子都是暖意。
简兮晃到洗手间,坐到马桶上想自己的新房。手里有两百万存款,在这个城市,不那么看重位置的话,能够小房子首付。
低头猝不及防看到脚上歪歪扭扭的蓝色创可贴。
简兮偏了下头,长发垂下,她仔细看那创可贴。创可贴是她买的,蒋霖屿这里药箱备用品。什么时候贴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样的伤在不穿鞋的情况,晾着最好,一天就结痂了。贴创可贴反而会加重伤口,鬼使神差的,简兮并没有把创可贴撕掉,她在蒋霖屿这边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衣服下楼从玄关处拿起背包找到车钥匙,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