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看着江玄的眼睛, 清楚地在他瞳眸深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你做好准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了吗?
这小变态可不是什么好人,杀人不眨眼, 吃人不放盐,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心棉。
难道她也是那种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吗?
姜虞心中一时千头万绪,各种杂念都了冒出来,她踌躇不定,既不忍心断然否决,又没有足够的勇气表达肯定。
她心里着实有些鄙夷这样的自己。
江玄依旧不依不饶地追讨结果:“给我一个答案。”
姜虞逃避道:“你说的不过是种假设罢了,凭什么要我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江玄放下龙鳞婚契,五指插.入她的右手,紧紧扣住,拉着她的手掌贴到心口上。
姜虞感受到胸腔下那富有节奏的、有力的跳动正一点一点变得快了起来。
少年用力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我心悦你。”
“你呢?”
姜虞眸光四扫,不敢与他直视,挣扎着想要从少年腿上下来,可少年却强势地箍着她的腰肢,大有一副不给答复就不让她离开的架势。
“看着我,回答我。”
姜虞只好收回游离的目光,重新看向江玄,这一看,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身不由己地陷入少年炽烈的眸光中,脱口道:“我也……应该可以试一试。”
江玄浑身肌肉紧绷,一颗心一直悬着,直到这一刻听到少女的答案,忽然松弛下来。
可以试一试么?
这样也好,只要不是断然拒绝,他总归是有机会的。
江玄低头亲了亲姜虞的手,低声道:“好,那就试一试。”
姜虞觉得他的唇印在手背上,灼得她好似被烫着一般,忍不住将手一缩,藏到身后,娇嗔道:“你若真心喜欢我,便须尊重我。”
江玄刚得了心上人的首肯,正是心花怒放的时候,自然无有不应:“嗯,大婚前我不会真对你如何。”
姜虞被他说得脸上烧红,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以后不许随便亲我,摸我,抱我。”
江玄皱了皱眉,虽然心中不是很愿意,但又怕像刚刚那样又引得她哭鼻子,只好道:“那我不随便来总可以了吧。”
姜虞道:“这样也不行。”
江玄疑心她还是放不下叶应许,所以才不喜欢他亲近,心中不免觉得有些酸涩和委屈,语气也不觉强硬起来:“我是喜欢你,但也并非事事都会顺从你。”
姜虞被他说得气焰一消,弱弱地说道:“我又没有说完全不可以,得……得我愿意了才行。”
江玄反问道:“那你要是一直不愿意呢?”
姜虞小小声道:“不……不会的。”
话说完,细白的耳垂连带着耳根也一起羞红了。
江玄脸上露出一点笑,像是讨要饴糖的小孩子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糖,垂首捏了捏姜虞的手,哑声问道:“那我现在想再亲亲你,你愿不愿意?”
姜虞轻轻点了点头:“嗯。”
江玄只觉欢喜无限,又怜爱万分,勾着她的脖颈,先是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唇,然后才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吻格外绵长,初时如同狂风骤雨,到得最后,又变成细雨绵绵。
姜虞被少年吻得软作一团,整个人依偎在少年怀里,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少年高挺的鼻尖贴在她脸侧,气息粗重。
姜虞靠坐在少年怀里,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十二幅破裙,并没有穿裤子,自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年的身体变化。
她的身体立刻僵硬了,不觉微微挺直腰身,想要离少年的怀抱远一些。
江玄一直留心观察姜虞的反应,自然立刻觉察到这细微的姿态变化。他抬手摸了摸姜虞的头发,隐忍地说道:“别怕,别怕,我说过,成亲前不会动你的。”
姜虞用手指戳了戳环在腰间的手臂:“放我下去。”
江玄慢慢松开手,姜虞赶紧从他腿上跳下去,躲到一边,心口疾跳,暗道:要命,要命。
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爱也浓烈,欲也浓烈,要他忍一次可以,十次,百次呢?
姜虞略是想想,都觉得便是对方能忍住,自己也未必能忍得住,以后还是少进行这种“危险”活动来得好。
江玄坐在宝座上,闭上双眼,默默诵念了几遍心经才将心火压了下去。
姜虞半点都不敢打扰他,等他起身走过来,朝自己伸出手,才红着脸牵住对方的手。
二人走到东边的墙下敲敲打打,过得片刻,江玄忽然“咦”了一声。
“这墙后原来应该是空的。”
江玄放开姜虞的手,从储物灵囊中搬出天机匮,拿出一柄锥子模样的事物,在墙面上划出一块区域。
然后,他将锥子刺入墙面,低喝道:“破!”
坚实的墙壁陡然粉碎,轰然一声,暴露出墙后的通道来。
江玄抬步迈入,回头忽然发现姜虞脚上未着鞋袜,又从储物灵囊中拿出她的鞋子放到她的脚边,捧起她的脚为她穿上。
姜虞低头看江玄为她穿鞋。
她看不到江玄的脸,只能看到他垂在背后的头发和发冠两边垂落的金色发带。那一头头发生得极好,乌黑发亮,姜虞忍不住弯腰摸了一把,手感顺滑,和绸缎一般。
江玄霍然抬头,皱眉道:“别摸头。”
姜虞嘴角含笑:“我摸的是你的头发。”
江玄替她穿好了鞋子,站起身,严肃地说道:“总之,不许摸我的头。”
姜虞跟在他身侧,慢慢往通道里走。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那……”少女瞳眸微转,面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要是摸一下头,可以换一次亲亲呢?”
江玄脚步一顿,侧首看她,眸光深沉,像狩猎中蓄势待发的野兽,不知何时就会毫不掩饰地探出獠牙。
片刻之后,少年道:“一次亲亲不够。”
姜虞还就和他杠上了。他越不喜欢让人摸头,她就越想摸一摸,于是比出两根手指:“两次?”
江玄俯身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想摸那里。”
姜虞双手环胸,断然拒绝:“那不行!”
江玄老神在在地站直了身子,笑道:“那你也不许再摸我的头。”
姜虞哼了一声,没接茬,心道:太天真了,醒着不让摸,她还不会等他睡着再摸吗。
通道两壁无灯,内中黑魆魆一片,姜虞和江玄走了许久,才看见前方有亮光。
二人走近了,发现那亮光竟是一面珠帘。串成珠帘的珍珠颗颗硕大如拇指,珍珠上不知涂了什么特异的涂料,在暗夜中发出莹莹幽光。
“进去看看?”姜虞提议道。
江玄点头,小心地将她护在身后,拨开珠帘走了进去,穿过两道红珊瑚结成的垂花门,二人眼前骤然一亮,竟来到一处镶金饰玉、红销软帐的女子闺房。
姜虞好奇地打量着屋中摆设:“看样子,这龙宫的主人应当是个女子?”
江玄走到多宝阁旁,手指从格架上轻轻拂过,翻过手来,指尖上尘埃未染,干净得令人讶异。
“这龙宫的年头看着比西门家关外别院的建成的年头还要长,这证明龙宫应当是在别院建成前便存于此处的了。”
姜虞道:“一般人家修建宅院,总会到实地勘探地形,按常理说,西门家应该能发现水道底下有一座龙宫才对。”
江玄解下背上的天机匮,从匮中取出一张黄符和一支朱砂符笔,笔走游龙地书画起来。
姜虞走到他身边看,发现他画的竟是一张简略的地形图,瞧着竟是将他们一路从大殿走到此处的地形全都画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将水下的地形与地面上的建筑一一对应了起来。
姜虞越看越是惊异,忍不住道:“这别院中的地形你竟全都记得?”
江玄满不在意地说道:“这种东西,看一眼不就记得了。”
姜虞:……
她想起自己去江家祖宅就迷了两回路,忽然觉得好像有点丢人。
最后一笔落下,江玄收了符笔,提起符纸端详片刻,嗤笑道:“有意思。”
姜虞问道:“怎么有意思?”
江玄带姜虞走到多宝阁旁,手指重新在格架上一揩,示意姜虞来看:“是不是很干净?”
姜虞咂舌道:“连一点灰尘也没有,这也太干净了吧。”
江玄道:“这代表此间必定常常有人打扫。”
“是龙宫的主人?”
姜虞才说完,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对,西门家祖上是屠龙起家的,怎么可能容许自家宅院底下窝藏着龙族呢?”
江玄将那张地形图递给姜虞。
“你猜猜看,这闺房上头是哪里。”
“哪里?”
“风雪阁”,少年薄唇微掀,冷冷道,“西门闻雪养病的地方。”
第79章 恶人相杀
姜虞惊道:“啊?”
江玄朝闺房深处走出, 走到一面墙壁前,摸索半晌,扣住一扇暗门缓缓打开。
一道火符从他手上飞出, 宛如一只火蝶, 照亮了长长的地道。可惜火符的光亮没有维持多久,就化为飞灰寂然坠落。
姜虞扒在暗门边上,望着这条长不见底的地道,问江玄:“这地道是通往风雪阁的?”
“按别院地形来算, 应当是。”
江玄说着又走回闺房中,将海贝床边的几只箱笼都打开, 姜虞也跟过去查看,随着一只只箱笼被打开, 箱中的事物也逐一暴露在众人眼底下。
忽地, 姜虞瞳眸微缩,箱笼中的花冠落入姜虞眼中, 那是……
十多年前龙女相思最后一次主持龙王祭时所戴的花冠!
珊瑚为冠, 珠玉为饰。
江玄看见那顶花冠的一瞬,脸色不觉扭曲了一下,眸中闪过浓烈的杀意。
姜虞牵起他的手, 用力地握了握。
江玄勉强朝她笑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忽而柔声道:“待入剑门关取了你爹的无锋剑, 就叫九叔公的人送你回佘山书院眉山夫人那里,你现在这副模样, 还是暂时别回冬藏仙府了。”
姜虞看他越是平静, 心中便越是担心。
“那你呢?”
江玄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垂下眼, 望着那顶花冠,沉声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做。”
“你怀疑西门闻雪是当年授意屠杀游仙村的人?”
江玄道:“我不知道,所以要接着查。”
“若他果真是凶手呢?又或者他果真与此事有关呢?你待如何?”
“那他就该偿命。”
姜虞不知道该怎样劝说江玄,若他忘却游仙村上百条人命的血债,他最后是不是就不会走向原著那样的结局?
他完全可以好好地当他的江家少主,富贵逍遥一生,但姜虞知道这已是不可能了。
他原是暗夜中踽踽独行的复仇者,而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的自己,势不可免地一定会被卷入腥风血雨中。
她有这般喜欢他吗?
喜欢到愿意陪他去冒生死大险?
姜虞低眉沉思,细细思索良久,仍是没有答案。
眼前忽有一样事物一闪,一枚针尖泛蓝的银针落入她的手掌中。
只听江玄道:“这催.情毒针是从诸葛绮红身上搜来的,今夜你……那诸葛绮红暗中尾随,企图以此针设计于你,被我阻拦了。”
姜虞收起那枚毒针,银牙暗咬,心道这诸葛绮红是不是与她八字不合,竟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坑害她。
早知道在游仙村中就不该救她,这简直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那大表姐确实有异,你须留心防备她。”
姜虞越是听他交代,心越是往下沉。
西门闻雪是西门家主一母同胞的弟弟,若他真地为人所杀,西门家主必然会追查到底。
而江玄在江家地位并不稳固,若再招来外敌,江家那些觊觎他这个少主之位的人必定会顺水推舟,将他推出去偿命。
姜虞思量半晌,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劝说江玄放弃血仇,只好同他细细分析道:“据闻西门家主西门闻弦自幼便是剑道奇才,成为少主亦是众望所归。前任家主渡劫失败,英年而逝,西门闻弦不仅以弱冠之龄挑起家族重任,更是承担起了亡父的责任,对体弱多病的幼弟照料有加。”
“而西门闻雪生来带有心疾,又受兄长器重,他这样的身份,完全没有理由纡尊降贵地跑到太阴宫去当细作,或许这花冠只是……”
江玄抬手捂住她的双唇,不叫她再说话,有些疲倦地说道:“真相如何,我自会去查,你回佘山书院等我。”
姜虞还想再劝他一句,要他行事莫要冲动,江玄却似早就猜到她想说什么,先一步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杀人……”
姜虞轻吁一口气:那就好。
“我要那罪魁身败名裂,千刀万剐。”
姜虞:……
好了,她这下彻底别想放心了。
江玄将闺房中的摆设摆回原位,带着姜虞原路返回,从莲花池底的龙宫出来,将姜虞送回房中。
次日清晨,江玄又过来接她,二人一起前往风雪阁中拜见西门闻雪。
姜虞一踏入风雪阁中,便见姜玉正在与西门闻雪对弈,而叶应许、西门独秀等人正坐在旁边观战。
西门闻雪望见二人进来,便撤了棋局,下令叫仆从摆上早膳,邀众晚辈共进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