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
“况且除了叛徒之女,虞师妹又做错了什么?”
“罪不及无辜,这个道理难道你们不懂吗?”
秋思仙府的男弟子里藏了江玄的人,有江氏的弟子带节奏,男弟子这边很快响应起很多反对的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秋思仙府的男弟子竟与冬藏仙府的女弟子掐了起来,两边越骂越起劲,话题不知不觉偏移了重点。
一开始冬藏仙府的女弟子还死揪着“叛徒之女”这个点不放,被对面的男弟子一顿乱拳打懵圈之后,便开始自乱起阵脚来。
“……我们不服,是因为姜虞她不配!”
“哦,虞师妹不配,你们配?那你们倒是说说,要怎么个条件在你们眼里才配得上紫霄宝剑的传承?”
“当然是像玉善师姐那样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人才配!”
“怎么才叫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我们就觉得虞师妹挺好的,没啥毛病,那我们的支持算不算在‘众望所归’里?”
“你们秋思仙府的这些粗野蛮人,我们冬藏仙府的事情与你们何干,你们快滚回秋思仙府啊!”
秋思仙府的男弟子听到这话不干了,一个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无形中更是往姜虞这边偏向了几分。
冬藏仙府的女弟子喊口号,他们也跟着喊——至于这口号是谁先想出来的,大家也无心探究了,反正敌人的敌人是我的朋友就对了。
这帮冬藏仙府的女弟子眼高于顶,竟敢骂他们“粗野蛮人”。
好,那他们这些粗野蛮人今天还和就这帮小姑娘怼上了。
众所周知,秋思仙府生产剑修,而剑修盛产直男。
对面的女弟子喊:“叛徒之女,滚出冬藏!”
这边的直男就喊:“姜虞师妹,实至名归!”
而且喊得比对面更大声,更齐整。
姜虞望着台下渐渐迷惑的走向,心里纳闷:怎么这帮剑修竟然和小姑娘吵起架来了?
眼瞧着这场面渐渐控制不住了,就连各府长老下场调停都无法制止,而这种幼稚的骂架众长老又不可能真地自降身份去拉架,少不得只能采用一些“暴力”手段。
两边的弟子还在对骂不休,冬藏仙府的护卫已然出动了,一把禁言符撒出去,中符者当即双唇紧闭,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姜玉本来算计得很好,想利用这帮女弟子挑起往事,再利用众人对当年嘲风谷一役的积怨,趁机将姜虞拉下台。
可事情不仅没有按照她期望的那般发展,反而越走越歪了。
姜虞见姜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台下,左右看看,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制止两府弟子之间的骂战,根本无人关注祭台上的情况。
她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忽然朝前踏出一步,从姜玉手里抢了紫霄宝剑就跑。
姜玉感觉手里一空,低头看去,手上已经空空如也。
这个姜虞,她竟敢……竟敢在光天化日下从她手里夺剑?!
姜玉站在祭台上,几乎没能转过神来,抬眸朝姜虞望去,只看到少女一手提剑,一手提裙摆,灵巧地沿着阶梯跑下祭台。
跑到一半时,少女忽然回头,得意地朝她挑了挑眉,似乎在说:多谢,这紫霄宝剑现下归我了。
姜玉看到那赤.裸.裸的挑衅后,才恍然明白过来。
为何她一直觉得姜虞行为古怪——这女人扮猪吃老虎,实际上早就知道她不是本尊,而是假扮的了!
那一瞬间,姜玉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太阳穴一鼓一涨地跳动着,里头的血管简直都要爆炸了。
姜玉抬手揉捏额角,努力平复震惊的情绪,却没注意到她腰间悬挂的储物灵囊不知何时竟破了一个肉眼难以觉察的小洞。
一道细细的流沙从破口处倾泻而下,洒落在姜玉脚边,越积越多。
江玄一直关注着祭台上的情况,见姜虞居然趁姜玉不注意,直接抢了剑就跑,不禁低笑出声,立刻起身走出祖师殿去迎她。
铺垫得差不多了,该给这个假货一点教训了。
姜虞跑下祭台后,两边对骂的弟子已经几乎都中了禁言符,被冬藏仙府的守卫压到一旁看守起来。
姜虞跑到祖师殿下,停下来喘了口气。
她刚刚害怕姜玉来追她,所以跑得极快,此时回头一看,却惊愕地发现姜玉竟然没有追来。
江玄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她喘匀了气,才以手指了指祭台。
“你看——”
姜虞抬头看去,只见姜玉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黄色流沙结成的巨幕。
那些流沙宛如有生命一般,在姜玉身后悄然集结,慢慢凝出一个人形来。
“快看,那是什么怪物!”
“玉善师姐,你身后有流沙怪——”
“什么?流沙怪?太阴宫妖人豢养的妖物?”
恐慌的情绪一下在众弟子间散布开来。
当年嘲风谷一役,冬藏仙府之所以死伤惨重,其中有一点便是因为被太阴宫用流沙包围了。
姜玉猛然回头,那双如水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
这流沙蜃影一直都被她贴身收藏着,怎会跑到祭台上来?难道……
姜玉猛地低头看向腰间的储物灵囊,摸索一番后,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破口。
事已至此,她万万不能在众人面前泄露马脚,叫人发现这流沙蜃影是她所养。
姜玉一咬牙,正打算装出被那流沙蜃影打下祭台的模样,忽觉耳畔风声掠过,一枝竹枝向她身上要害处刺来。
江玄以竹为剑,剑势凌厉,姜玉避之不及,正打算生受江玄一剑,身后的流沙怪感知到主人有危,立刻滑到姜玉身前,凝出一双女子的手,双手握住竹枝。
江玄不与那流沙怪多做纠缠,弃了竹枝,转身又攻向姜玉。
场中诸位长老均是疑惑不解,不明白这位江少主为何就跟冬藏仙府的少主人打起来了,可看了几招后,他们便都看明白了。
那流沙怪处处维护这位姜大小姐,分明就是姜大小姐所养。
只是姜大小姐堂堂一个名门大派的继承人,怎么会饲养此等魔物呢?
“嗤”的一声,一道锋锐的剑气划破姜玉手臂,血液喷溅而出,落在金色的流沙上头。
血液瞬间便被流沙吸食了。
江玄一招得手,便飞身跃下高台,回到姜虞身边,低声道:“看戏。”
只听那流沙怪发出嘶哑的吼声,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左冲右突,拗出各种怪异的形状,最后从流沙中间慢慢浮出一张细沙凝成的女子面庞。
有几个夏鸣仙府的女弟子离祭台比较近,定睛看了一会,忽然爆发出惊叫声:“天啊,那流沙怪里的人脸……那不是绮红师姐吗?”
夏鸣仙府府主诸葛婠霍然起身,快步走出祖师殿,抬眸朝祭台上的流沙怪看去。
只一眼,她便认出,那确是她的绮红徒儿无疑!
第94章 身份暴露
诸葛婠足尖轻点, 纵身飞上高台,手中团扇一掀,卷起一道狂风, 迫退那黄色流沙, 接着扇柄一转,轻轻朝姜玉胸前打了一下。
姜玉身子飞起,撞在祭台周围的汉白玉栏柱上,口中沁出一丝鲜血, 单膝滑跪于地。
此时那流沙已完全化出人形,一眉一眼, 正是诸葛绮红的模样。
细腻的流沙凝成的人形冲到姜玉身前,展开的双臂倏然暴涨, 变为两条沙尘暴似的的风卷, 朝诸葛婠攻了过去。
那沙尘暴气势浩荡,如黄色长龙遨游于祭台上空, 在广场上投下狰狞的暗影。
诸葛婠站在原地不动, 手上闪过一道青色灵光,那轻罗小扇当即化为一柄寒光凛凛的细剑。她扬手一掷,剑化流星, “咄”的一声刺入祭台中央的华表,将那只流沙怪牢牢钉在蟠龙玉柱上。
诸葛婠的声音请冷冷的, 音量不大, 却足以让今天所有参加观礼之人都听清楚。
“我绮红徒儿为何会被姜大小姐饲养的流沙怪吞噬?”
“我绮红徒儿可是为你所杀?”
诸葛婠每质问一句,便朝前逼近一步。
“说!你为何要杀她?!”
姜玉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 半跪于地, 整张脸都白了。
她双唇颤动,忍痛道:“诸葛府主, 请听我解释,一切都是误会……”
此时几位护府长老终于回过神来,相继飞上祭台,拦住诸葛婠不让她再动手。
“诸葛府主请冷静,莫要伤了我们少府主!”
诸葛婠冷冷道:“让开!”
祖师殿前。
江玄低头和姜虞对视了一眼,问道:“上去揭破她的画皮?”
姜虞点了点头:“别伤到我表姐。”
她的意思是别伤到姜玉善的身体,毕竟要是本尊还有救的话,早晚要拿回自己的身体。
江玄道:“放心,我有分寸。”
语毕,挟着姜虞飞上祭台,落在诸葛婠身边。
众人均投来诧异的眸光,不知这位江少主此时上来到底意欲何为。
江玄也不多废话,轻扬袍袖,一道红色丝线飞蹿而出,穿过流沙的阻隔,将姜玉牢牢捆成一团。
大长老见江玄竟对姜玉使用困元索,厉声喝道:“江少主,你竟敢对我们少府主无礼!”
江玄微微一笑,抬手打出一张禁言符,封了姜玉的口舌,才摇头道:“可惜呀可惜,诸位长老难道没有发现贵府的少府主早已被魔道妖人夺舍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三长老怒道:“你胡说!我们少府主怎么可能被人夺舍?!”
姜玉手脚被捆,困元索限制了她的灵炁运转,令她无法施展自身所为,禁言符封住了她的口舌,她只能发出“唔唔”之声,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玄“颠倒黑白”。
江玄彬彬有礼地抬手一拱,眼都不眨地说起瞎话。
“大长老勿急,若无确凿的证据,晚辈怎敢在这样的事情上信口雌黄?”
八长老压下心中惊骇,抬眸看了眼站在少年身旁的少女,少女神情凝重,将紫霄宝剑紧紧抱在怀中,做出保护的姿态。
八长老看姜虞这副模样,心中更是惊惶,不由越众而出,对江玄道:“江少主有何证据?”
江玄转向诸葛婠,俯身一揖,用一种略带自责的语气说道:“诸葛府主,其实令徒之死,我与阿虞皆有抹不开的责任。”
姜虞不安地看了江玄一眼,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
诸葛脸色微变,皱眉道:“此言何意?”
虽是在讲述一件足可称为“惊天霹雳”的事情,可江玄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淡淡道:“半月之前,在西门家的关外别院,绮红姑娘曾私下找到阿虞,对阿虞诉说姜大小姐行为上的种种怪异之处,直言姜大小姐似乎变了一个人。”
“阿虞后来亦与我言说,曾听到紫霄宝剑中传出和姜大小姐极为相似的声音,喊说‘表妹,救我’。阿虞心下生疑,几度想取回紫霄宝剑查个究竟,然而均被这位姜大小姐阻拦了。”
“阿虞无计可施,又担心自己的猜疑若叫姜大小姐得知,会叫姐妹之间心生芥蒂,于是前来与我相商。然而次日在剑门关中,绮红姑娘便无端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诸葛婠冷声道:“你是说,绮红看破了此人的身份,被她杀了灭口?”
江玄点头道:“正是。到了这一刻,我和阿虞终于敢肯定,现在和我们同行的这位姜大小姐必然有问题。”
“只是这太阴宫妖人平日里伪装得极好,我们在剑门关附近调查了数日,都没有发现她的破绽。直到某日我和阿虞再入剑阁搜寻,在剑阁中发现了流沙蜃影残余的沙粒。”
江玄说到这里,以眼神示意姜虞将证物拿出来。
姜虞知道江玄刚刚一番说辞半真半假,到现在箭在弦上,为了揭破姜玉的真面目,她只能配合江玄。
姜虞从储物灵囊中取出折成三角形的黄符,一层层打开,将黄符中包裹的沙粒呈到诸葛婠面前。
“诸葛府主,这便是我在剑阁中发现的证物,您可以验查一番,看是不是出自这只流沙怪之身。”
诸葛婠用手指拈起一粒沙子,眯起眸子看了半晌,将那粒沙子放了回去。
“的确是与这只流沙怪一脉同源。”
江玄朝各位长老拱了拱手,道:“晚辈还有更多证据,但在此处施展不开,况且少府主被人夺舍,实为影响一府根基的大事。晚辈恳请几位长老将此嫌疑人暂时收押,移步戒律堂。”
姜虞见几位长老面带犹豫,便高高举起手中的紫霄宝剑,高声道:“护府长老听令,我以紫霄宝剑命尔等将此人收押,移送至戒律堂!”
诸葛婠道:“此案需公开审问。”
姜虞道:“我姑母不在,府中无人坐镇,况且此事事关绮红师姐,晚辈也想请诸葛前辈代为主审。”
命令既下,很快祖师殿前的弟子都被清空了,其余三府的长老均移步到了戒律堂。
冬藏仙府的戒律堂,是一座纯白的大殿,地砖、梁柱均为汉白玉石打造。
姜玉被人押上来,跪于大堂中央,低垂着头,双手交握,伸到嘴边,轻轻地啃着大拇指,心中满是惊恐,完全不明白事情何以会发展到此等境地。
系统能给她的帮助,就是剩下的两次时空冻结。
然而她此刻被困元索所缚,即便系统冻结了时空,她也绝对不可能单凭自己逃出冬藏仙府啊。
姜玉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心思去听外界的声音。
在江玄的示意下,大长老派人呈上一个点了引魂香的香炉。
姜虞抱着紫霄宝剑走到那香炉前,把剑插.入香炉之中。
熏香袅袅,环绕着剑身,须臾,剑身竟微微颤动起来。一个幽幽的、细弱的声音突兀地在大殿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