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婉婉的手指略微紧张绕在一起。
到了那个时候,确实是比拼谁的律师更加给力。
齐蔓望着路婉婉:“一报还一报会让我更解气。把你随便送到一个你全然不认识的人床上,只要不是贺嘉祥,你都会彻底崩溃。”
路婉婉抿着唇,微微低头。
齐蔓真要这么做,她也确实没办法阻拦齐蔓。现在保镖都没在身边,路家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更是鞭长莫及。别提这还真是她“路婉婉”犯下的错。
“打你,才是就那么轻易放过你了。”齐蔓这么说着。
路婉婉手握成拳,手指甲轻微嵌入肉里。她重新抬起头,眼里没有愤恨,没有仇视,没有阴翳,却是干净如外面逐渐入夜后深邃无云的天空。
她以痛改前非的姿态表示:“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齐蔓盯着路婉婉的眼睛:如果真是精神问题,很难说真的是路婉婉的错。
路婉婉这两天确实容易心态崩,特别爱哭,眼睛轻易就红肿。但她现在反而坚强到出乎人意料:“如果齐蔓你真的能够原谅我的话。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她说着这样的话,唇轻微颤了颤:“毕竟,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路婉婉说完这句话,眼睛红得更厉害。
她强忍着不要当场哭出来,可连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不由自主弱了下去。
齐蔓沉默了。
她发现路婉婉虽然决定改正,但精神状态还是处于不正常状态。路婉婉以前的性格并不是这样。她就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那种类型,根本没那么爱哭。
一个天生就当公主一样娇养的人,怎么会心理状态变成这样?是人格分裂的后遗症?
齐蔓扫了眼室内。
室内装修奢华,可空空荡荡,没什么人气。像是酒店民宿,而非一个人的家。原本的路婉婉呢?住在巨大的庄园里,拥有着自己的童话世界,天真无邪,纯良如玉。
“这么破的小别墅,也就你父母送的出来。”齐蔓站起身来,内心再度泛起浓重的焦躁感,“你说的那位辅修心理的教授是谁?”
路婉婉没敢擦眼泪:“他叫Sam,陈付山。是M大教数学的教授,正好也在海边度假。”
齐蔓掏出手机,直接发消息到自己的大学同学群里:谁认识Sam陈付山?M大教数学的一位教授。
校友群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很快有人回话:Sam教授?如果是M大教数学那个,我知道。是个天才,数学出身,对计算机、人工智能有研究,手里有好几个项目。我导师说他只要坚持下去,国际上大奖都能拿一遍。国内一直有在联系他,希望他能归国。
齐蔓瞥了眼回话的人:他辅修心理?
另外有个人出来:是辅修心理。很厉害的一个人。他还修过哲学和小提琴。不过当时他们学校其他教授怕他真的改行,跪着把他求回去继续讨论数学和计算机了。
齐蔓见人挺有名的,心里稍微松了松。她收了手机,语气不耐:“我和你暂时绝交,我也不会再来见你。你的幼儿园要是能办得起来,找得到老师和学生,重新做个人。我们之间还有回旋余地。”
齐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点什么没逻辑的话。她的原谅和幼儿园建立根本没半毛钱关系。要是被外边人听到,别人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她自己说完都忍不住咋舌了一声。
路婉婉却半点没怀疑齐蔓说的话,还眼内含泪,泪汪汪望着齐蔓:“哦,那你还要不要喝牛奶?冰牛奶可好喝了。”
齐蔓翻了白眼:“我喝不了冰牛奶。”
路婉婉想了想冰箱里那些速食:“那要吃午餐肉么?我还买了猪肉玉米的馄饨。”
齐蔓:“……”
这些都什么和什么?
一样过惯了奢侈日子的齐蔓并不想吃这些。她绕过路婉婉往外走:“我就是顺路来骂骂你。两小时后的飞机,直飞X洲。我事情可多了去。”
她满脑子都是路婉婉的红眼睛,脚步微顿,对路婉婉软下了一点态度:“希望你一切顺利。”
齐蔓拿了包,赤脚踩着回到玄关,关上门“哒哒”离开,头也没回。
留在原地的路婉婉望着齐蔓离开的背影,都想不出理由叫住齐蔓。
她们没有闹得更难看,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她好不容易缓和下情绪,就自言自语说着:“我可以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晚风吹干了路婉婉眼内的泪水,让路婉婉彻底平静下来。她呼出气,去摸索寻找自己手机。她和齐蔓还有爸妈那边,短期内就只能处理到这里。
刚才走得太过仓促,也不知道陈付山有没有加她好友。
路婉婉的手机很漂亮,银色的壳。
她打开手机一看,她留下的四个联系方式,短信有一条,其余三个都有新好友。全部都发了无穷符号。
大概是数学家的浪漫?
路婉婉蹲在地上,记下了陈付山的手机号,通过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她想着之前陈付山说的可以多聊聊,发了消息过去:Sam,你平时一般什么时候有空?
另一幢别墅。
赶回来的梅杰正在给教授准备第二天上课的资料。暑假对于大部分渴望知识的人来说,根本不存在的。
陈付山正在看论文。
他在电脑上将梅杰论文里不妥当的地方全部标红,通过邮件发了过去:“修改后可以投了。数学类期刊影响因子都不高,你如果有兴趣有余力,可以考虑引申一下,投别的期刊。”
梅杰眼睛一亮:“教授,你的意思是计算机么?”
陈付山应了一声,拿起忽然震动一下的手机看了眼。
他抬头看了眼自己学生,若有所思:“你修神学吧,运气不错。”
梅杰满脸问号看向自己教授。
陈付山低头回复消息:现在有空。
作者有话要说: 教授:这学生不错。
梅杰:感动.jpg
教授:主要是运气不错。
梅杰:??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树懒子 5瓶;
第9章
梅杰当然知道自己教授是在开玩笑。
他望了眼Sam教授的手机,十分忧愁去找自己小伙伴控诉自己坎坷求学路,同时将自己论文下载下来进行修改。期刊发表可不会等人,他得早点将论文修好发去投稿。
陈付山察觉到梅杰的眼神,拿着手机起身,往窗台走去。
他脸上情绪很淡,没有特别惊喜,没有特别意外,根本看不出是在和女孩子发消息。
才走到窗台边,手机铃声响起。
是手机自带的初始铃声,完全没有调整过。
他看着来电人,接起电话:“嗯。”
夜渐深,外面今天天气格外好。月亮滚圆明亮洒落下一地光辉,将陈付山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他轻微应了一声,眼睑垂落着,任由睫毛扫在眼下位置。
手机另外一头传来“兔子小姐”有点不对劲的声音:“Sam,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啊?”
明明他说了有空,却依旧被这么问。
她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却活得格外小心,颤巍巍太像他当年养的那只兔子,刚来到陌生的环境对外界充满着胆怯的恐惧,试图交付信任却又不敢,生怕惹了人。
陈付山语气平和:“不打扰。”
“不好意思啊,刚从你那儿出来,这就来找你聊天。”路婉婉在另一幢别墅里,就那么蹲在地上,单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的手指在地面上划拉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划拉点什么,就无意识做着这动作。
“你说。”陈付山望着外面月色,静静听着。
路婉婉在陈付山这么平静的声音下,觉得心里少了很多慌乱,连难过的心情都缓和了。她短促笑了下,收回自己手指:“Sam当年为什么会学心理?”
陈付山开口:“因为我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路婉婉好奇:“那现在得到答案了么?”
他眼睑轻抬:“没有。从数学角度来说,一个方程在实数范围内可能根本没有解,也可能有无穷多的解。我想要的答案可能有生之年得不到,也可能会得到无穷个答案。”
路婉婉对这点浅显的数学知识总算听懂了。她忽然觉得数学确实是一门很有趣的学问,甚至在思考问题上还能和别的学问互通。
当然,能够互通的人水平比她高太多。
她又问陈付山:“那Sam,你知道那么多。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啊。我们所有人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你觉得可能么?”
陈付山听着这话,思考了一下,换了一种更为能让路婉婉理解的说法:“知道平行宇宙么?这是物理学里并没有证实的一个理论。这个概念源于量子力学。量子力学……”
路婉婉茫然:“量子力学?”
陈付山停顿了一下。
兔子的思考能力并不强,兔子听不懂量子力学。
陈付山换了个说法:“嗯。就像平行世界。科学发展后,人们会提出越来越多的理论。现在的我是没有办法果断的说什么肯定是正确的,什么肯定是不正确。”
他没有直接说不可能不存在,倒是让路婉婉觉得,她似乎能够将自己遭遇的事情说出口了。
她低着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其实呢,是我看了一本书。书里面有个人,她本身不坏的。但她的身体呢,被外面另一个人拿去做了很多坏事。现在身体换回来了,可那些摊子都要她来负责……”
陈付山听着路婉婉的话,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却是反问了她:“为什么要负责?”
路婉婉微抬头,有点无措:“啊?”
陈付山的思维想法和路婉婉完全不同。他替路婉婉分析:“不是她做的,她为什么要负责?逻辑学中……”
刚起了一个头,他又想起路婉婉并不是自己的学生。
逻辑学归属哲学,而哲学是一门很绕的学问,解释起来会轻而易举将人绕进去。
陈付山极轻叹了口气:“就是不符合逻辑。这个人只要做自己就行了。她不需要承认以前做的事情,也不需要否认以前身体干的事情。她如果帮忙收拾烂摊子,不是出于责任,而是出于她想要过好今后的日子。”
路婉婉懵懵懂懂:“这样么?”
陈付山应声,换了个姿势,后背倚靠在窗台,微抬下颚。他身型修长,是天生的衣架子,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硬照摆拍,能让人惊叫出声。可惜现下无人观赏。
他不了解路婉婉到底经历过什么,也没刻意开口问,只顺着路婉婉的话说下去:“是。人太过善良,会给自己造成很大心理负担,反而做错很多事情。”
路婉婉听到这句话,想到陈付山的心理阴影。
他就是因为太过想念幼年的宠物,才会造成很大心理负担。也因为那只兔子,导致女主白悦和男主贺嘉祥产生误会,引起了一堆事情。
合情合理。
她感觉自己心脏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里面呼呼呼往外吹气。整个人放松很多,也没了时刻的紧绷和慌乱。前面无数坎坷路,就被这一场聊天填平了很多凹槽,看上去好走多了。
“Sam很善良。”路婉婉笑起来,“所以平时也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手机另一头的陈付山平静回答:“我从不给自己压力,都是我给别人压力。”
路婉婉被逗笑。
天才从来只会给别人压力。
要不是她看过小说,她也不不知道陈付山会有心理问题。
她笑够了,才和陈付山继续往后说:“我以后想要开一个幼儿园。Sam要是有空的话,等我建起来后可以来看一看。我给你留一个超大的房间。”
陈付山应了一声。
路婉婉说完这个,也不好意思再打扰陈付山:“我说了好久。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这种话一般而言,也代表着说话人自己也有事情要做。
陈付山瞥了眼远处正在挠头修改论文的学生:“还行。”
路婉婉又轻笑一声:“我明天就找人来做饭。你一般中午什么时候吃饭?”
陈付山的午饭一般都是三明治或者汉堡,随手吃完处理掉,接着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吃东西这件事上。
但他回答:“都可以。”
路婉婉“嗯”了一声:“那明天中午见!”
陈付山:“嗯。”
路婉婉不说话了,静等对面挂手机。
偏偏陈付山也不先挂机,在等路婉婉挂机。
两分钟后,路婉婉将自己手机拿到手里看了一眼,确定还在通话中,小声表示:“Sam你挂吧。”
陈付山平静回话:“你挂。”
路婉婉“噢”了一声,带着点笑意:“那提早晚安!”
陈付山:“晚安。”
这样再来了一回,路婉婉才主动挂断通话。
挂掉电话的路婉婉兴奋从地上站起来,都不管自己猛然起身后的小小眩晕,开开心心在房间里跑动起来。她绕着桌子小跑了两圈,然后拿起自己之前给齐蔓看的策划书,蹦跶往书房去。
她确实不需要顾虑太多。
错不是她犯下的。
她该走的就是自己路,要处理问题也是为了自己今后更好过日子。
有人即便不确定“小说”、“夺舍”这种事情,也依旧会对她说:你不需要负责。
她拉住了这一根绳子,从漆黑无边的深渊往上爬着。
另一头的陈付山盯着手机看了片刻,迈开腿往室内走去。
他发了一条消息给家里人:给弟弟换个幼儿园?我记得他说想退学。
很快他就收到消息:哪里的幼儿园?同学怎么样?老师怎么样?环境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