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明镜花火⑥
单身多年的千濑实在不会应付这种场面。
她装傻充愣笑了两声，左右看看, 终于在大厅另一端的桌子边看见了404。
原来是之前在中间主位上坐着的社长刚好挡住视线, 这会儿社长到处跟人喝酒, 千濑才看见404。
今天的404老师一如既往的美貌，穿了身跟之前不同的黑裙子。
虽然是长袖，但袖子只是一层纱。
格外的美丽冻人。
看起来她跟那桌的几个人都挺熟悉的，边吃边聊天，旁边的男士不知说了句什么, 逗她笑得前仰后合。
千濑本来还以为这种中式宴会比较接地气, 吃饭应该也挺自在, 现在想想, 如果是西式的就好了。
她还能跑去找404老师单独相处。
现在坐立难安，千濑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位“小姐妹”身上。
秋秧也是没有社交能力的人，他的编辑也了解他, 没强行邀请他加入对话。
他吃着吃着还低头摸手机，也不会有人说他没礼貌。
千濑凑过去，小声问他：“你在看什么？”
“看群。”秋秧说, “好像有个小姑娘说来找你了。”
千濑一愣：“啊？”
“有天晚上我们刷本的时候带的一个姑娘, 叫墨蓝花，你还记得不。”秋秧点开群消息给她看，“他们在群里提到上次聚会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
千濑：“什么？”
本来只是帮会群里几个熟人在聊天，有人没注意, 把千濑和面面住在A市的事情说了出来。
随口一提, 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谁知道被墨蓝花看见以后, 兴高采烈地说自己也住A市，周末来市区玩，要找明爹面基。
群里不少人在@明爹，跟风起哄。
毕竟人类的三大本质之一就是复读机，千濑也不觉得自己帮会这些朋友们跟着复制有什么不好。
就是这墨蓝花，确实有点麻烦啊。
千濑说：“你告诉她我是女的呗……等等，这是咱帮会群啊？”
“嗯。”秋秧说，“你不是不想暴露性别吗？”
千濑苦恼地皱眉：“是哦。”
秋秧有点忍不住笑：“你不是想撩妹吗？喏，撩到了。”
千濑：“……”
见她哭丧着一张脸，魏临风问道：“怎么了？”
“没事。”千濑说，“又多了一个女粉丝，呜呜。”
这顿饭吃得跟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好在后半段社长敬完酒，撺掇着叫几个喝大了的高管上去表演节目。
满脸通红的领导举着话筒唱歌，画面特别刺激。
缓解了一丁点尴尬。
结束的时候社长还亲自上台唱了一曲《难忘今宵》。
这首歌太过朗朗上口，配合前不久刚刚发生的事件，千濑真的觉得今宵她是很难忘了。
宴席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场，社长亲自站在门口送人。
404跟谁都聊得来，站在门口和社长聊的非常开心。
千濑被魏临风扶着出去，跑到门口拍拍404的肩膀，企图疯狂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有悄悄话要跟她讲。
结果404一扭头，满脸通红，笑得眼神都迷离了。
明显就是喝醉了啊。
“哎呦，明谋啊。”社长说，“你还清醒吧？我这里正说着呢，要不今晚你跟404一起住，照顾一下。”
千濑：“噢噢，好啊。”
社长指了指马路对面，脚步有点发虚：“正好那边就有酒店，去吧去吧，报销的。”
千濑连声应下。
社长醉着，说话不一定算数，不过他一直就不是小气的人，千濑和404也都不缺这个钱。
就是魏临风要跟着跑前跑后了。
千濑一直觉得自己挺麻烦魏临风的，现在更是感觉不好意思。
魏临风却是毫无所觉。
他今晚也喝了好几杯，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眼神有点飘忽，跟他说话也得反应一会儿。
千濑干脆带他们一起去对面酒店，在前台要两间房。
开房需要身份证，404晕晕乎乎地低头掏证，千濑扭头问魏临风：“你带身份证了吧？”
魏临风眯了眯眼，表情冷静地盯着千濑看了好几秒，说：“你还小。”
千濑：“什么？”
“你还小。”魏临风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家。”
千濑：“……”
前台小姐姐疯狂憋笑，憋得整个人都震动模式了，还要对千濑说：“你男朋友人真好啊。”
千濑：“……”
她没说话，偷偷摸摸地想，她可没提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是他自己说的。
好人哪儿有这样的呀。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千濑说，“我不跟你住一个房间。”
“那你跟谁住？”魏临风皱眉，声音都抬高了一点。
千濑看了一眼404，没回话。
过了好几秒魏临风才慢慢反应过来，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皮夹，递到千濑面前。
千濑默念了一声“罪过”，拿起他的皮夹打开。
是个长款皮夹，很新，看起来像才换了没多久的，刚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之前千濑送他的塔罗牌。
正位的太阳，闪闪发光似的。
千濑吞了吞口水，再往里翻，翻到了魏临风的身份证。
看到身份证照片的瞬间，千濑都惊呆了。
——魏临风竟然留了个大背头！
虽然一样露出了整张凶悍的脸，五官冷硬，表情也不和善，可换了个发型，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魏临风太过正经，凶人的时候就像个认真的反派。
身份证照片里的样子，就更像个胡乱散发野性魅力的反派，最后百分之百会被洗白、就算不洗白也人气超级高的那一种。
虽然很帅，但这发型实在太难驾驭了，平时还要花心思和时间打理，头油的开销也不便宜。
怎么看也不像是魏临风这种老实人会选择的。
魏临风站在旁边，眯着眼睛看她：“好了吗？”
“好了好了。”
千濑连忙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姐姐。
登记完，又拿在手上看了半天。
照片里的魏临风明显更加年轻，他的头发全都向斜后方梳过去，眼神里除了凶悍，还有点儿不服输的冷傲。
隐约能看见头发和侧面之间，有一道细细的刻线，想来又细又直的这么一道线，应该也跟他的气质很合。
再穿一身正装，兼具凶猛和克制，傲气和沉稳。
野兽精英。
想想就叫人心动。
千濑手指微动，忍不住想要找出纸笔把刚刚想到的样子画下来。
现在，立刻马上。
千濑激动地想回家，身边的404忽然倒下来，趴在她的肩膀上黏糊糊地笑了：“明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呀……”
千濑：“陪你。”
“哦，嘿嘿嘿。”404一阵傻笑。
笑完皱着眉头，嘀咕说：“明谋老师，我好像要吐了。”
“卧槽。”千濑一把抓住404的胳膊，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一点，“你忍一忍，有点公德心，马上去厕所吐。”
“哦。”404竟然就乖乖地站到旁边去了，“我忍。”
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千濑身边跟了两个醉鬼，怎么也没办法回家。
她先把魏临风关进房间里，转身去带404洗漱。
千濑打算等404睡下去，再回去找魏临风。结果404乖乖忍到了房间里，趴在厕所就开始吐，一吐就半天都没起得来。
牧先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千濑手忙脚乱地接了电话：“喂，怎么啦？”
“你去哪里了？”牧先说，“我刚送完几个人，一掉头你就不见了。”
牧先有点酒精过敏，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吃饭的时候一直跟她们一起喝的饮料。
最后送人的任务理所当然地交给了他。
“不用担心啦。”千濑说，“我陪404老师在马路对面的酒店休息呢。”
“就在刚刚的饭店对面？”牧先问。
千濑：“嗯嗯。”
牧先：“好，你现在到窗口来。”
千濑一愣：“什么？”
“窗口，面朝刚刚饭店这边的，有么？”
千濑有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404。
对方跪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在酝酿下一波。
千濑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走出厕所看了看。
这个房间不靠着刚刚那条街，怎么看都没有牧先说的窗口。
魏临风的房间就在正对面，应该是可以看见窗口的。
“有很重要的事情吗？”千濑问。
她有点儿害怕把404老师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过牧先的语气非常严肃：“很重要。”
千濑只能走到魏临风房间去。
魏临风紧闭双眼，正坐在床上。腰杆笔直，一双长腿交叠着直伸出去。如果不是鞋都没脱，应该看不出来他已经醉了。
千濑爬到飘窗的窗台上，拉开窗帘：“好了，怎么了吗？”
“等3秒。”
牧先说完，千濑耐着性子默数了两声。
第二声刚数完，外面“咻”地一声，有一束光直直窜上天空，直冲云霄，“啪”地炸开一朵绚烂的花。
这朵花的每一个光点又都噼里啪啦地闪了好几下。
千濑：！！！
“啧。”牧先说，“早了一点。”
说完，又是咻咻好几声。
天空中噼里啪啦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好像就在刚刚他们吃饭的饭店背后，有人在那里放烟花。
千濑很久以前就抱怨过烟花太难画了，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近距离看一看。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她可能会以为牧先是为了她的创作，特意买来的烟花。
但事情都发生了，千濑也不能再自欺欺人。
“卧槽，你太破费了吧。”千濑说，“花了多少钱啊？”
“没多少。”
千濑：“我问过价格啊，不便宜……”
“不重要。”牧先说，“明谋老师，我——”
千濑打断他：“多少钱我微信转账给你！”
牧先那边的声音停了下来。
偏偏烟花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四周顿时陷入了寂静。
千濑只觉得耳朵生疼。
牧先那边又传来两声打火机的声音，他应该是又点燃了一组烟花，朝远处跑了几步。
声音有点哑：“千濑，我——”
“牧先！！”千濑说，“你要是敢说，我明天就找人去杂志社谈解约。”
“……”
牧先总算沉默下来，只剩下烟花的声音，咻咻咻，啪，噼里啪啦。
一声接着一声。
千濑也不好受，拒绝人的滋味比她想象的还要差，尤其对方还是她很熟悉的人。
牧先这个人，不说骄傲，起码是个很傲娇的人。
千濑从来没想过他会有主动跟人表白的一天，还亲自去放烟花，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气。
拒绝好像太残忍了，可她不得不拒绝。
牧先没再说话，好像在安静地等着那一组烟花放完。
最后一束烟花蹿到天上，咻。
啪地炸开。
牧先在最后最后的噼里啪啦声中说：“我知道。”
千濑没说话。
“我知道了。”牧先的声音变得很干涩，“就是喊你看看，不知道谁放的烟花，挺漂亮的。”
千濑“嗯”了一声，说：“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
可惜炸完就没了。
牧先那边又停了好几秒，问：“需要帮忙么，听说你一个人送两个醉鬼回去了。”
“没事没事，其中一个还挺清醒。”千濑说，“那我先挂啦。”
牧先：“嗯，晚安。”
千濑：“……晚安。”
她挂了电话，心情非常复杂地扭头去看那个“还挺清醒”的醉鬼。
醉鬼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双手环抱在胸前。
视线却紧盯在她身上。
目光灼热又清明，半点不像醉鬼。
不过千濑是不会被这个表象给欺骗的，她很冷静地走到魏临风身边，跟他说：“把你手机拿出来解锁。”
魏临风笑起来：“好。”
他拿出手机，解锁放进千濑手里。
千濑还给他：“打电话给小孙。”
“哦。”魏临风拿起电话，打给小孙，语气平静，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半点变化，“小孙，睡了没。”
“没，魏队怎么了？”
千濑正要去拿手机，就看见魏临风笑了一下，说：“没事，我要睡了。”
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千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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