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从弱水中出来到现在，魔冢之事你只字不提，却在我离开之后，告诉了与你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姐？”
“还有……”
苏念顿了顿，轻声笑了笑。
“你的演技过于拙劣，以大师兄的性子，即便他身受重伤，他也根本不会让一介女流涉险而不管不顾。”
“所以，你到底是附着在大师兄身上的妖物，还是……他的心魔？”
闻言，季晏止倏地大笑了起来，眉眼之间的沉重尽数褪去，眼尾多了分邪肆。
他笑道:“念念，果然瞒不过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陆徵能在五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凭着一剑凌渡死守凡人城池不退。
那么五年后的今天，他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魔冢成形，为祸九州。
苏念眸光一暗，她捏紧了手，往前一推，季晏止的脖颈渗下了点点的血珠。
“师兄，我不知你们之间到底有何渊源，也不知为何师姐会独自前往封魔，可你为何要瞒我，此事关系重大，是单凭你我可以解决的吗？”
季晏止笑了笑，笑意中带着稍纵即逝的一点叹息。
他说:“念念，你不懂。”
你不知……这衍生魔冢皆因你方氏血脉而生，即便无关你所愿，可这因果早已种下。
这苍生不懂，九州更不会懂。
所以他们将你逼上绝境，害得你以身献阵，去赌魔界一个不知何时会兑现的停战诺言。
即便你这世再无暗伤，天赋卓绝万人歆羡，可……
这九州之人皆利己，他们又有什么个道理可讲。
若这处魔冢不除，来日将有万万人拿此把柄，冠冕堂皇的“劝”你为九州苍生就义。
可此间因果若真要明辨出个是非，他们也万万逃不出干系。
但可惜……无人会认，他们会做的，便是推托和逃避罢了。
季晏止伸手握住了苏念的手腕，唇角含了半分苦涩的笑意，他低声求道:
“念念，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好吗？”
苏念垂眸，触及他眼里的哀恸之色，指尖微颤，收回了灵力。
她极轻的叹了口气。
“师兄，我知你不会害我。无论是你亦或是……你的心魔。”
“可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生活在笼中的雀鸟，我不知这铁门之外，朦胧雾色之后的景象何如，也不知这些精心编造出的谎言，是你妥帖经营出的假象，还是我真正想要的答案。”
“你觉得就这样无论一切的瞒着我，是我真心希望的吗？”
苏念淡然一笑，转过身去，看到了那片巨大的刺灵藤蔓。
不动声色的瞥过地上的剑气划痕。
她抬起手，轻巧的点了点那蔓上开出的一朵粉白的小花，回眸对季晏止说道。
“此处百米后，便是一片湖光之色，那处魔冢，是在弱水之中，对吗？”
她伸手化出了玄铁长剑，直接劈开了眼前的藤蔓墙。
“抱歉，师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姐送死，”苏念挥手落下一张符纸，“恕我不能完成师父的嘱托，亲自带你回青玄。但你只要跟着牵引符，就可以寻到秘境的出口。”
她转身瞧见藤蔓之后的湖光月色，波光粼粼之间，有暗色波涛汹涌，也有漫天星光洒落。
这九州异世，青玄之内，挂念她的，她单单挂念的，从来只有师姐一人啊。
师姐心怀苍生，秉持道义，可以为了九州涉险封魔。
可即便她修为高深，强大到深不可测。
却又何来的道理独独让她一人犯险？
作者有话要说：陆徵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念念，前去封魔呢╮(‵▽′)╭
第37章
弱水之中, 无声无息，无光无影，一片死寂的荒水, 仿若是被遗忘的寂静之地。
苏念手覆灵力, 蹲在湖边舀了些水，清水沁凉, 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指尖的点点灵力, 也尽数消散, 洒落在了荒草间。
果然，在弱水中，不能兼容灵力的存在。
她闭眼用神识探了探魔气的方位, 却没有查探到之前那般浓郁的气息, 反而是只捕捉到几息微弱的魔气，但稍纵即逝，很难精准确定的方位。
魔冢的位置，大概是在湖底，照季晏止刚刚的反应来讲，就算不在此处, 也应该不远了。
虽然她没有游过野外的湖，但好歹也学过几年的潜水, 这种程度的应该没有问题。
苏念将外袍脱了，没有半点犹豫的跳了下去。
然而就在她快触到湖水的那一瞬间，腰间突然搭上一只手, 将她搂到了冰凉的怀里，片刻间落在了岸上。
苏念蹭到了一片湿漉漉的衣袍，脸上沾到不少冰凉的水珠, 她攥着袖子，抬眸望见陆徵略带生气的眼神。
“胆子挺大？”
陆徵眸眼眯起，轻轻的呵了一声。
拾起了地上的外袍，盖在了她的头上，将她拢的严严实实。
听到这种熟悉的危险语气，苏念心虚的抱紧了衣袍，小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她穿戴好衣服，上下仔细的打量了陆徵，甚至掀开袖子瞧了瞧。
直到陆徵收回了手才作罢。
“师姐，你没事吧？”
“弱水之下，不能动用灵力，你怎么下去的？”
“封魔一事如此危险，你应该先跟我商量完再去的呀。”
陆徵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蠢？没有避水珠就敢下弱水，我想九州之内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避水珠？
苏念皱了皱眉，莫名发现了盲点。
“可师姐你的衣服还是湿了啊。”
陆徵:“……”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走吧。”
嗯？
苏念瞥到了陆徵无奈的神色，在乾坤袋里翻了翻，找到了一本记物杂谈，用神识扫了下，寻到有关避水珠的记载。
原来避水珠并不是以其名字来定义的，避水之意，实乃可潜行水中呼吸，并不是防水的意思……
这最基础的灵器知识也能混淆。
怪不得师姐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
看来修仙文看多了也不大好啊……
苏念搓了搓发红的脸颊，讪讪的跟在了陆徵的身后。
“师姐，我们去哪儿啊？”
“寻一叶花草。”
“奥。”
“等等，大师兄说不定还在等我们呢！”
“不必了，他回去了。”
“师姐怎会知晓？”
“……”
“行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
季晏止从一旁的树藤后，慢慢的走了出来，他看着笑眼弯弯的苏念，默默攥紧了指尖。
他极轻的笑了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叹息。
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她的选择从来不会是他。
少年垂下眼眸，撕碎了手里的符纸，随手一扬，些许飘到了湖面，倏地被死水湮没。
可是他不甘心啊……
＊
此地干燥闷热，枯木成堆，一片寂然之下，悄无声息，安静的可怕。
噬灵兽擅长隐匿，洞穴多半藏于枯藤之下，可这一大片荒原，枯木众多，望不到边际。
先不谈打败噬灵兽，现下要找到它们的洞穴，都成了一个问题。
苏念在枯林入口处发现了一堆杂乱的脚印，大概是前面的人留下的，但不过几步之远，便被这漫天尘土遮了个严实，再也瞧不出什么旁的踪迹。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陆徵忽然开口:“我教你。”
嗯？？？
教啥呢？
陆徵随手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把细剑，看向了还一脸茫然的苏念。
“教你如何寻到它们。”
话落，他便使了一套完整的剑法。
衣袖宽袍，玄衣暗色，剑招的姿势随意潇洒，但一行一动之间，却尽显力量的张扬。
苏念眼不眨的盯着看完了，这套剑法，着实玄妙，分明没有用上半分灵力，却在行举之间，天然引动这天地灵力，化周身的灵场为己所用。
她从未见过这种剑法，一时间倒看的入了神。
陆徵负手执剑，缓步走到苏念的跟前。
“看懂了吗？”
苏念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
剑招的姿势她都记下了，可这引动灵场的方法，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的吧？
陆徵心知她的顾忌，却只是淡淡说道:“试试。”
行吧。
苏念正想掏出自己的玄铁长剑，就被陆徵制止了。
“你不是已经契约了本命剑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剑太过细小羸弱，我怕它承受不住。”
苏念倒也不惊讶陆徵能看出这些，毕竟先前种种，早已证明了师姐不仅仅是个丹修那样简单，她用剑的姿势和此中剑气，怕是比大师兄还要厉害。
“你既然已经有了本命剑，那便合该同它锻炼一下默契，否则你的剑道将很难进步。”
这么严重的嘛？？？
苏念看见陆徵一脸认真的表情，信了七八分，从剑域中召出了万灵剑，还默默的拍了拍它的剑身。
小灵，你可得争点气呀。
谁知她这轻轻一拍，竟引得剑身微颤，发出了一阵惊鸣。
这么灵性的嘛？
苏念一时有些惊讶，握着万灵瞅了半晌，更加坚定了要跟它培养默契的信念。
“刚刚那套剑招，用上灵力来一遍。”
陆徵撑着长剑，指着荒原间的一处空地说道。
苏念点了点头，手持万灵，攥紧了剑柄，指尖倾泻出淡色的灵力，点滴汇聚，直接在剑身上覆起了一层冰霜状的锋刃。
她旋身一挥，剑尖轻挑，无形无色的天然灵力在暴|动中竟慢慢凝出了实体，随着她的一招一式盘旋汇聚半空。
陆徵眸色中透出几许浅笑。
天生接引万物灵气。
是万灵剑最可怖的几点之一。
这套剑招，算是他借花献佛了。
随着苏念的招式渐渐成形，这荒原四处的灵气几近枯竭，好几处的枯藤直接散了形状，化作一堆沙土扬撒在地。
等她划下最后一式，万灵剑气灼灼，灵气暴涨，通身剑体散出了刺眼的光芒，将这快要逸散的灵力凝到了一处，剑身紧接着剧烈的颤了起来。
苏念不得不双手握住剑柄，指尖攥的泛白，她吃力的掌控着万灵剑，用温吞的灵气慢慢覆拢回飘散的灵场。
呼……
待她压制住所有的灵场，控制住万灵剑后，竟发现它好像变得好看了些。
剑身上坑坑洼洼的残破之处被填补了不少，还散着盈盈的水光，算是从一把小破剑升级为勉强可以看的普通细剑了。只不过……
苏念抬眸，略有些傻眼。
这些都是她干的吗？这荒原间的枯树，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漫天的黄沙在无声无息的飘扬着。
她望向陆徵，惊疑不定的唤了声。
“……师姐？”
陆徵低声轻咳了下，沉吟了片刻，只是淡淡的说道:“万灵剑以吸纳天地灵力成长，这些……很正常。”
也只有在秘境中使出全套的控灵剑招才不会将灵气通通纳为养分。
虽说九州之内已好久没有问世这种成长型的剑了，但这把神剑的成长，许是要好几条灵脉的供养，小姑娘现下没有灵石供它成长。
嗯……先挪用点秘境的灵气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百年间还会再长回来的。
苏念还没有参透陆徵话间背后真正的含义，就看到了更惊人的一幕。
耳畔啼声四起，轰隆之间恍若惊雷炸响，黄土飞沙之后，有无数只红眼的妖兽在四下飞奔。
它们头上都长着两只月白的长角，兽身庞大，行动迟缓。
这是……
噬灵兽？还是成群的噬灵兽！？
怕不是这片荒原上的噬灵兽都来了吧？
陆徵又在此时淡淡开口。
“它们以荒原灵力为食，万灵剑吸纳了此地大半灵气，自然是要发狂的，这很正常。”
苏念:“……”
正常个鬼啊！！！
我是要寻一叶花草，不是去单挑妖兽的！
师姐麻烦宁做个人吧？！
陆徵面不改色的解释道:“妖兽离巢，这不正是寻一叶花草的大好时机吗？”
苏念无力的笑了笑:“……”
很好，我竟无力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苏念:再相信师姐的鬼话我就是狗！
第38章
苏念就近寻到了一处噬灵兽挖的洞穴, 带着陆徵跳了进去。
洞穴内倒是没有外面那么荒凉，只是有些阴冷，壁岩长了不少耐旱的野草，这些岩石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在暗色中散着盈盈的淡光。
倒挺漂亮的。
苏念用手指碰了碰壁岩, 触感柔软, 一碰就凹陷了下去。
？？？
“这是它们编织的基础幻灵。”
陆徵抬袖一挥，面前的壁岩便如碎片般散开, 显露出来的就是光秃秃的壁岩，掺着深黄色的泥土。
苏念:“……师姐, 你不觉得刚刚那样蛮好看的吗？”
“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