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竟然和自己追查的案件脱不了干系。
霍时衍轻嗅她的长发，看到她微凉的眼神，抖动的手指，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苒苒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你从没想过罗乾教授的案子会和霍家扯上这么大的关系，我明白。”
宋辰苒裹着心事，纤细的胳膊抱住自己，“也许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深究了。”
霍时衍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说：“你知道的，已经来不及了。”
他继续耐心地、柔声地，宽慰着她：“所以这事我来安排。”
第60章
曾经宋辰苒以为, 当真正接近真相的那天，她会无比痛快、无比激动。
但是也没有。
就像身无一物的旅人，在沙漠里走了太长的一段旅途, 又渴又累，只想躺下来好好地歇息，睡他个三天三夜。
她躺在霍时衍的怀中，轻轻闭目，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没过两天, 久不见面的姜棠棠约了她去做全身美容。
最近诸事劳神, 确实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宋辰苒在心里做了另一番打算, 然后就答应下来。
两人要去的那家美容会所，也是来头不小，没有VIP会员资格无法预约，装修格调中式高雅, 设施干净而奢华，同样也是霍家人都经常会去的地方。
姜棠棠作为公众人物，不管做脸、还是按摩之类的项目肯定也得找这种私密度极高的地方。
她能说会道, 宋辰苒很快就被她逗的开怀了几分。
接待她们的前台服务生刚大学毕业, 长得很甜, 姜棠棠忍不住就想“欺负”对方，假模假样地问：“妹妹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啊？”
“姜小姐，我在这里快一年了。”
姜棠棠：“霍家几位少爷也来过这里吧？”
“有时候也会来, 之前霍总和霍太太来按摩腰背也是我接待的。”
宋辰苒点头，“我记得你，很机灵，长得也可爱, 难怪做前台，看你一眼都不想走了。”
女生被大美人霍太太夸得脸上泛红，羞答答的。
忽然，姜棠棠神神秘秘地低了低身子，说：“哎，我悄悄问你啊，你实话实说不要有顾虑——霍时衍有没有带别的女生过来？做的什么项目啊？”
年轻女孩怔了一下，余光看向抿唇的霍太太，连忙否认：“没、没有啊，霍总我没见过几次……他都是和霍太太一起来的！”
宋辰苒偷偷抿唇，忍不住笑出来。
姜棠棠挑眉：“哦，那霍锦西呢？”
女孩子冷汗都要下来了，“……霍、霍四少吗，他也是一个人来的多……”
姜棠棠：“也是，有咱们苒苒子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还要其他妹子做什么。”
宋辰苒真是恨不能她能赶紧收了神通，“你就别刁难人家小姑娘了，就算霍家的少爷们带别的女生来做项目，你看人家敢说吗？”
女孩被两位霍家（准）少奶奶搞得手心发汗，脸色涨红的不行。
呜呜呜，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生，为什么要为难她啊QAQ
很快，两位美人被带着来到一个双人的包间，鹅黄色墙纸绘着花好月圆的图案。
姜棠棠撩起T恤，露出一截健康又性感的小蛮腰，“哎呀我最近真的晒黑了。”
“白的都反光了，还说黑。”
宋辰苒说完，刚准备换上这边的浴袍，屏风后头恍惚的影子让她心里一动。
她拉住姜棠棠正要脱衣服的胳膊，轻声叫住：“等等。”
随后，又对准那边说了一句：“出来吧。”
下一秒，躲在暗处的人影走到了昏黄的灯光之下。
霍倩倩小脸苍白，眼睛浮肿，这一刻仿佛摇摇欲坠。
“嫂嫂……我、我……”
不知怎么的，明明面对的是熟识的霍家妹妹，可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被触动，姜棠棠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她走到宋辰苒边上，半个身子将人挡住。
“倩倩？你怎么在这里啊？”
宋辰苒维持着冷静，拍了拍她的肩膀：“棠棠，等等。”
三人都因为这句话顿了顿，空气仿佛凝固。
宋辰苒朗声开口：“倩倩，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们都要先聊聊，好吗？”
霍倩倩脸上的两道眼泪落下，“嫂嫂……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好怕啊……”
姜棠棠有点没明白：“怎么回事……要不要叫人啊？”
宋辰苒：“不用声张。”
事实上自从袁祉祯在澳大利亚偷袭她的事件之后，霍时衍早就有所安排，雇了一支精英小队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目前这些比保镖还要高一个等级的小队成员，就在附近保护霍太太的安全。
只不过宋辰苒没指示，他们也暂且按兵不动，同时，这第一手消息也已经传到霍时衍耳朵里了，想必他正往她们这边赶了。
他们本就在等霍倩倩有所表示，这是引蛇出洞。
“棠棠，抱歉，这事还不方便让你知道，能去外面等等我们吗？”
姜棠棠也是心思玲珑的人，立刻点点头，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霍倩倩跪在了按摩床边，真真是梨花带雨，“嫂嫂……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我也藏不住什么。”
“可是我也不想真的伤害谁……我本意不想的。”
宋辰苒：“当初是你干涉罗教授的案子吗？”
“我不能说，真的，我不能说。”
霍倩倩拼命摇手。
宋辰苒叹了一声：“没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袁祉祯让你这么做的吗？那天我去看守所找他，他都已经招了。”
霍倩倩睁大眼睛，那泪花还在眼珠子里转悠，“什么？他把事情都说了？怎么可能？”
“我们抓到了他的把柄，知道他和‘天体观测小组’有关。”
这后半句话，她咬字清晰，刻意拖曳了节奏，还加重了语气。
果然，一听到这个名字，霍倩倩就抖得如糠筛，“……他说了吗？他叫我……想办法帮他的，我不敢叫别人，也不敢亲自动手……我彻底慌了。”
女孩的思绪开始凌乱，说着当时案发时的一些信息。
“还有那副画……其实也是……他逼我挂着的，他就是要时刻提醒我……”
宋辰苒隐隐蹙眉，“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爱上这种人？”
霍倩倩似乎不再防备，这么多年的秘密压在心底，在被人拆穿的一霎，反而一股脑地想要倾诉出来。
“我没有什么办法了……当初因为阿衍哥哥让我去找罗教授，在他的画室外面，我、我见到了那个人……袁祉祯，袁祉祯……那时候他真的很好很好，我不知道他会作出这些事情。”
那时，性格胆怯的霍倩倩鼓起勇气去找陌生的罗老先生买画，她踏入S市的校园，立刻被大学奔放自由的气息吸引。
外面的日头阳光明媚，花香洒落在学院的各处角落，当她路过一条铺满光晕的长廊，无意间看到了斜对面的二楼露台站着一个年轻人，身旁还立着一个天体观测仪。
对方温文尔雅，见到她在偷看自己，唇角微扬。
纷扰的光线却掩饰不了那张俊朗的脸庞。
霍倩倩的少女心被彻底拨动，目光澄澈明亮地望着对方，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她从罗乾画室出来的时候，再次见到从露台走下来的袁祉祯。
他朝她挥了一下手，“你也是罗教授的学生吗？第一次见你。”
“……不是。”霍倩倩羞涩地回答，“我马上高考了，来找罗教授是有点事儿……”
“原来是小妹妹啊。”袁祉祯笑呵呵地说，“欢迎你考我们S大。”
霍倩倩只觉得浑身都有一股暖流淌过。
袁祉祯一直都是成熟稳重的性格，就像一道温暖的力道落在她的生命里，稳住摇摇欲坠的生活，让她不自觉地想要依偎。
随着两人深入交往，霍倩倩也发现了这人有很多奇怪的行为。
在他不设防的那些时候，她终于也发现这个男人的秘密。
三观被颠覆了，而袁祉祯并没有意外，他反过来安抚女孩，说：“不要怕，这只是我的一些‘爱好’，就像有些人喜欢游泳，有些人喜欢画画，有些人喜欢跳舞……而我，喜欢做些刺激的事情，譬如‘犯|罪’。”
就这样，袁祉祯将“天体观测小组”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她。
那张明信片，也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他竟然还送给了她。
蓦然，霍时衍就在这时候推门而入。
他穿着刚才工作时的一身西装就过来了，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迈了几步，来到她们面前，目光沉默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孩。
“她都说了吗？”
霍倩倩哭的打嗝，看到哥哥更怕了，扯着宋辰苒的衣袖说：“嫂嫂我真的很爱他！我真的好喜欢他……就算知道他曾经做过那些事，我还是……我还是……”
宋辰苒看向霍时衍，酝酿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霍倩倩怔怔地抬起头。
她说，和袁祉祯谈恋爱的时候，总是既被他的火焰温暖，也被他的利刃凌迟。
她渐渐的，就对这种病|态的感情上瘾了。
宋辰苒不难看出，霍倩倩说起那个男人的时候，依旧是满怀爱意的眼神。
霍倩倩哭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怕女孩哮喘发作，也不忍过于凶狠，只是……
怒其不争。
当年，袁祉祯对女孩半是威胁半是诱|哄，就这样两人依然保持着地下恋人的关系，霍倩倩的是非观念也愈发浑浊。
直到罗乾的事意外发生，袁祉祯看中了霍家小姐的背景，要她替自己以绝后患。
霍倩倩被迫答应了，两人关系也因此不再亲密，她终于下定决心，要与他断了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依然有些翻转，所以明天也会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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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宋辰苒把大致的时间线捋了捋, 内心仍有余悸。
当时，袁祉祯作为她的“相亲对象”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缜密心思，让她难以想象。
霍倩倩见到了兄长, 脸上的后悔、内疚与害怕中，又多了一些许亲人之间才会流露出的委屈。
“我愿意出庭作证，指证袁祉祯是当年害了罗教授的人，我也愿意为……干扰司法公正受到处罚，哥哥,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霍时衍看了看妹妹, 余光瞥向宋辰苒, 有些话他心里明白, 但不愿在她面前说出口。
霍家不会让霍倩倩深陷这潭泥沼，就算她在霍家上下再不受宠，也是霍瑛一手养大，这种关键时刻必须护短。
霍瑛只捎一句话, 就会出动最顶尖的律师为她辩护，毕竟要是这件事闹大，会影响多家企业的市值, 牵扯到数以千计的员工生计, 并不是开玩笑的。
大概率会以霍倩倩当时年纪尚小, 且“被要挟”为由，把一切推到袁祉祯头上。
加上她有检举和自首倾向，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就算这男人不说, 宋辰苒也知道这些，她早就问过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一方面是她早就知道时隔太久，只要知道当初的真相就该知足, 现在还能制裁凶手，对她来说已经算意外收获；
二是那么长的旅途走到最后，她心口的那股子恶火渐渐被安逸的生活和丈夫的疼爱浇灭了，不再嫉恶如仇；
再者，霍家的霍瑛也好，霍时衍也罢，都对她有恩有情，霍家与她也有了方方面面的牵扯，她也有了一份要为大局着想的责任。
霍倩倩的这段爱情是盲目的，也是罪恶的，而就算宋辰苒再冷酷，也无法要求妹妹对过去的罪行付出更多。
只剩下痛惜、扼腕和长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都有纸短情长的故事，也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这样才组成了这个人生百态的世界。
霍时衍捏了捏她的肩膀，轻声说：“我送霍倩倩回霍家，有些事要和老太太当面透一下底，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辰苒本来想问要不要一起去，但转念一想，这事儿并不方便她在现场。
等三人走到门外，才发现不止姜棠棠等着，霍锦西不知从哪里收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宋辰苒不知道他究竟了解这其中多少真相，但不管如何，估计担心未婚妻才来的吧。
姜棠棠就更加云里雾里了，今天是她好端端约了大美人来做美容，霍倩倩神神秘秘出现不算，等了片刻，霍时衍和霍锦西这两个人也来了。
……搞毛啊。
……要是想一起做按摩大可以说啊！！
霍锦西一反常态地沉默，来都来了却只目不转睛看她老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棠棠忍不住开口了：“怎么滴，被我今天的美貌惊住了，还不快点夸我？”
霍锦西笑道：“夸什么？夸你怎么这么喜欢在天上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