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久久还在马车里就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发现是一家挂着红绸带,新开的铺子。
林久久随着玉娘下了马车,刚到门口就见有人迎了出来。
此人蛾眉螓首,明眸皓齿,顾盼生姿,颇为眼熟。
林久久迅速在柴陌柔的记忆中寻找到她。
姚惜娘!
原来是她啊!
林久久见她也在打量自己,眼神颇为复杂。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她做什么?
林久久虽然不悦,但还是朝她微微一笑。
“九小姐真是生得越发得好看了。”姚惜娘说道。
“过奖了。”林久久回道,心中想着其实她也蛮可怜的,一心错付。
玉娘似乎同姚惜娘还挺熟悉,挽了她的手:“今日你的铺子开业大吉,你是最美掌柜。”
林久久听她们客套了一番之后,终于见她们进去了,自己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在她们的谈话之中她才明白原来姚惜娘已经不再是流萤坊的绣娘,而是自己开了一家绣坊。
林久久走马观花般看了一圈,便兴致缺缺。
“姑娘累了可进内室歇息,里面有干果子茶水。”姚惜娘说道。
“那好,我先进去了。”林久久朝她们微微一笑,掀开青布帘子进了内室。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册翻看,片刻之后听到一阵脚步声。
谁来了?
林久久放下书,抬眸望去。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啧,竟然是江世略,不要告诉她是凑巧,她从来不相信。
“好巧小九,你也在这里。”江世略朝她走了过来。
“江大哥对绣品也感兴趣?”如果她没记错,这绣坊应该是他助姚惜娘开的。
江世略坐在了她身侧的木凳上:“惜娘是我的好友,我只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哦……”
林久久的反应颇为冷淡,江世略一想到她对那个李公子笑得那么灿烂,心便生出涩意。
他强颜欢笑:“小九怎么不出去?”
“累了。”
她垂着长睫,视线落在书册之上。
江世略知道这次是姚惜娘故意给他制造的机会,所以他不能就此罢了。
“小九看什么这么认真?”
哎呀,这个人好烦。
林久久真想赶他出去。
她黛眉微微蹙起:“我看不大懂。”
江世略看了眼书封,是讲谋略的,难怪她看不懂。
“那江大哥能看了同我说么?”林久久朝他微微一笑。
江世略身子顿了一下,陡然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欣喜涌上:“自然没问题。”
“那好,我先出去行个方便。”林久久说着缓缓起身。
“好。”江世略的视线黏在她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才不舍地收了回来。
林久久一出去脸上的笑容就褪去了,嫌弃地撇了撇嘴。
自己看个够吧。她可不奉陪。
林久久路过一个拐角处时看到了玉娘的衣裙闪过,本想去说声自己先走了,却看到姚惜娘面色难看地紧随其后。
林久久跟了过去,站在透花漏窗后面,她们的话入耳清晰。
“你既然如此心伤,为何还要做红娘?明明大可不必。”玉娘话里都是无奈,掺着些许责怪。
“江公子中意九姑娘,他亲口说的,他为此伤神,我于心不忍。”姚惜娘声音虚浮无力。
所以……这江世略来寻她都是她们安排好了的?林久久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惜娘,你真傻。”
林久久觉得傻不傻不知道,她们把她当傻子才是真的。
于是她连准备打得招呼都撇了去,顾自先离开了。
江世略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林久久回来,便起身去寻找,路上正好碰上了玉娘和姚惜娘。
“两位可曾看到小九?”
玉娘和姚惜娘互望了一眼。
“小九不是同你一起吗?”
“她说自己去行个方便就再也没回了。”江世略说着心底一沉。
几人问了门口迎客的人。
“那位穿紫裳的姑娘?瞧见她出去了。”
迎客的小厮说道。
玉娘干笑了一声:“小九就是被家公宠坏了,连招呼都不打,你们莫介意。”
*
玉娘赶紧回了柴府,发现林久久已经回来,便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小九,怎么回来也不说声。”玉娘语气中有责怪之意。
林久久此刻正在玩着沿街一路买回来的新奇玩意,并未抬头看她:“嫂嫂,我这不见你同姚姑娘说得起劲么,姚姑娘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就没敢打扰。”
玉娘闻言会想了一下,当即便脸色白了。
她听到自己和惜娘的话了?所以知道是自己故意带她去那里的?
玉娘噤了声,不敢多言,并且借口灰溜溜地离开了。
玉娘离开没多久,林久久就见到了一个稀罕人物——柴士温。
柴陌柔的龙凤胎哥哥,排行第八。
她差点忘了,今日是国学监放假的日子。
话说这国学监就是现代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每月放一次假,一家假三日。
而柴老爷很希望家中能出一个学识渊博,管至朝堂的大家,可是前面几位都学歪了,也没法子补救了,于是他就将视线聚焦在了尚年幼的柴士温。
柴士温天资聪慧,奈何性子潇洒,行事不羁,更是不服管教。
于是柴老爷一咬牙将他扔进了以严厉著称的国学监。
他就不姓邪,他老柴家那么多男郎就出不了一个文士。
柴士温手提着一个瓷壶罐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柴大江对你不好?怎么丑了那么多?”
“……”林久久愣了一下,这见面就如此毒舌,还能不能好了?
林久久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瓷壶罐子:“手上提着什么?”
柴士温提起瓷壶罐子,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对它着了迷:“恣意潇洒之物,你要尝尝么?”
说的那么玄乎?
林久久点点头:“自然要。”
柴士温将封口掀开,一阵醇香扑鼻而来。
不就是酒么?林久久无言了片刻。
不过她当真是许久未尝过酒的味道了,她虽然酒量不佳,但是喝一点点总归是没事的吧?林久久望着柴士温那倒出的浆液,似乎泛着诱人的光泽,心下跃跃欲试。
柴士温见林久久未饮几杯就趴在了桌子上,自己也起身提起酒离开了。
杨柳儿赶紧将林久久扶上榻。
“我要睡觉……”林久久嘴中话语含糊。
“好好好。”杨柳儿安顿好她便下去让人煮醒酒汤了。
杨柳儿阖上门口后,屋子里静悄悄的,桌上的烛光一晃,没过多久,榻上的人儿按着额头挣扎着起了身。
幸好她机灵装醉酒,不然要被这个柴士温灌到吐。到底是不是一母同胞,要不要这么狠。
不过好歹她也喝了许多,头倒是有些痛。
林久久坐着盯着烛影片刻,只觉得闷热,于是起身开了门,准备去院子里吹风醒酒。
通往院子外的月门处种了一大片的青竹,此刻正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其下。
她是不是眼花了?李清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林久久晃了晃脑,再定睛一看,分明就是黑衣的小乙。
看来她醉得不清,这都能认错……
月色初现,泛着朦胧的光晕
林久久慢慢走向小乙。
一阵风袭来,叶子簌簌作响,她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你喝酒了?”
她到底是醉成什么样了?竟然出现哑巴说话的幻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在晚上11点之后~谢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和地雷!!
第二十八章
林久久走到他跟前, 踮脚凑近看了一眼,确定不是幻觉。
李卿河望着一脸惊愕的林久久微微张着粉唇:“我是醉了吧?不然怎么会听见你讲话?”
说着,她的身子晃了一下。
他及时伸出手扶住了眼看要摔倒的林久久, 同时鼻尖萦绕着她的酒气:“你是醉了。不过是我在讲话。”
声音从面具下发出,带着一股闷沉感。林久久有些恍惚,总觉得他的声音若是没有面具干扰,一定会很好听。
林久久站直了身子,突然想起来他之前装哑巴, 语气中有嗔怪:“那你以前还故意骗我不会讲话?”
他不知道那位真实的小乙是真哑巴还是骗她的。
但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
“你会怪我骗你么?”
生气?也没多生气吧……
林久久歪了下脑袋, 一脸纯且带着娇憨之态:“对小乙我可不会生气。”
“哦?”李卿河在心中冷笑一声,生出些酸意,“为何对小乙如此好?”
小乙今日是怎么了?这问的是什么话?怪怪的。
“想对何人好, 还需理由?”
小乙许久没搭话,她的视线再度向他投去之时,他的银色面具泛些一圈朦胧的银光,让她有些恍惚这是不是真实的画面。
因醉酒,她的两颊酡红,鸦羽似的长睫一阖一闭, 眸中渐渐迷离……
李卿河微微滞了下,想起了自己今日来的正事:“我今日来是要同你说一件事。”
“我要离开了。”李卿河望着她因为讶异樱唇微张。
又离开?
“还回来吗?”
“应该……不会。”李卿河想, 这真的是他最后一次以小乙的身份见她了,以后他会以真实的身份见她。
那是不是说明他不会被连累死去?那再好不过!
李卿河望着她的眸子蓦地亮了起来。
“保重。”
李卿河点点头,又问:“你是真心心悦那人吗?”
林久久因为醉酒,脑子有些混沌, 望着他:“谁?”
“你以前……说的……那个未来夫君。”
“李清和啊……”林久久突然想了想,小乙为何如此问?是要离开了不放心她吗?
“真,自然是真的。要我把心掏出来看看吗?哈哈哈……嗝。”林久久心里想
你就放心离去吧, 因为她也很快要回家了哈哈哈。
小乙突然不说话了,紧紧盯着她。
“不过……你离开之前也不让我看看你的脸吗?”林久久走近,仰着脸,半眯着眼,嘴角微微勾起,眸中跳着调皮的之色。
李卿河看着她蓦地伸手过来,并未阻止。
林久久的手却停住了,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今日?小乙愿意让她摘下面具?
方才她只是想同他开个玩笑而已。
“不看么?”李卿河望着她。
他在打一个赌,若她今日不摘了他的面具,天意便是让他做接下来的事情。
林久久蓦地笑意漾开:“你想让我看?我却偏不看。”
她确实好奇,但是书中柴陌柔并未见过他的真容,她还是不要打破这一细节。
“真的不后悔?”李卿河问道,心中隐约涌上一股热流。
林久久眼前有些迷蒙,只觉得眼皮沉重,微微点了点头,此刻近处响起了脚步声,她强撑眼皮,再度定睛,哪还有什么小乙。
身后响起杨柳儿的声音:“小姐,你怎么出来啦?来喝醒酒汤啦,”
*
李卿河回到府中,特意招来了杨叔。
杨叔是跟着他从南地来到洛京的,在那之前,杨叔就是他父亲的心腹。
“世子唤老奴可有事?”杨叔问道。
李卿河平日很少使唤杨叔,而且还是这么晚的时辰,杨叔暗自在心中想必然是极其重要的事。
“杨叔可懂洛京嫁娶风俗?”
杨叔有些不解地望向李卿河。
屋子里燃着青瓷灯盏,光影一晃一晃地映着他的脸。
“老奴不懂,但是可以寻媒人……”
李卿河点点头:“那……劳烦杨叔去寻一位可靠的媒人。”
杨叔尽管心中无解,但是他一直觉得李卿河是个很有分寸之人,自己也不便过问,于是答道:“好的,世子,何时?”
“明日。”
“这……么……急?”
李卿河语气一如既往沉静:“嗯,十万火急。”
杨叔离开时还在心中想,世子到底要替哪位做媒?竟然如此上心?
金穹见杨叔离开,后脚就进了屋子。
“世子,舒儿突然变得痴傻了。”
李卿河闻言俊眉浅蹙:“怎么回事?”
金穹垂下视线:“属下也不知,按照世子的吩咐交给洛月看管,结果方才落月来报舒儿出了问题。大约几日前就如此了,不过她以为舒儿是假装的,只是这几日越来越不对劲……”
李卿河思忖片刻:“让她继续看着,莫要放松警惕。”
“是。”
*
林久久第二日醒来,依然有些头痛。吃了早食被柴老爷叫了去。
她来到厅堂,发现多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