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知道的越少越好。”李卿河因为发热症,声音虚弱。
“那你总不能一直不见她吧?”楚环叹了一声。
“养几日便好。”李卿河说道。
楚环心中知道, 这种伤怎能养几日便好?他几日后若强撑着见人,那种滋味也不好受。
待楚环出了屋子后,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李卿河睁开眼瞥了眼金穹:“她是不是很难过?”
“看着……是。”金穹如实回答道。
李卿河没有再出声, 身子的热症令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混沌之中他的闹钟蓦然闪过一道亮光。
“金穹,你扶我回王府时……有没有看到一个绣着……一双野鸭的香囊”
金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答道:“并未看到。”
那是林久久送了他作为小乙时的香囊,他习惯性的一直放在那套衣物中。只是没想到……会在昨日那打斗中遗失。
“再去找找。”李卿河心中总是不安。
“是。”金穹应道。
*
元程那边正收到了那些个人递上来的这个野鸭香囊。
他反复翻看,最后嗤了一声:“让你们给我捉银卫老大,你们倒好,给我拿来一个香囊?忽悠我呢?”
“元司隶,莫要小瞧了这个香囊,追根溯源,可以获得很多消息,就算查不到银卫老大本人,也可以查到相关人士。”有人道。
“是么?”元程一脸狐疑,又翻看了一下交给手下之人,“拿去查,查不出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要报酬。”
说起来元程和银卫是有过节的。
他原是暗卫的一员,那时收到任务要威胁一位官员绑了他的妻女,然而那位官员似乎早已收到风声,请了银卫来对付他。
他的那个任务因此落败。这是他暗卫生涯中的耻辱。
元程只要想到能将银卫老大捉到,心中便涌起一股热气。
他后来离开暗卫投奔八皇子,得到八皇子的重用,后来他得知暗卫的锦龙被被人下了江湖悬赏令,他也曾想过要不要也下悬赏令出一口陈年恶气?后来发现银卫根本就是无迹可寻,这一次要不是频频在洛京有所动作,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他们在洛京郊外的根据地。
*
江世略入围了高试,脸上却丝毫没有喜色,而是更加刻苦,几乎是每日都在书房读书。
姚惜娘并不知七皇子有意将妹妹嫁给江世略的事。
除了江世略在柴陌肉柔生辰时送礼被退了回来之外,她的心情都不错。
她这日在自己的铺子里算账目,却听见外面有人喊她。
她掀了帘子而出,发现是位年轻的侍卫,手中正拿着一个香囊。
“掌柜的,你看得出这个是哪个秀坊的么?”
姚惜娘接了过来,端详了一番:“不知小哥寻这做什么……大热天的……”
侍卫叹了一声:“上头交待的,我也不清楚,应当是有人犯了事儿落下的。”
姚惜娘浅蹙黛眉:“不像是绣坊之物,看这布料倒是昂贵,小哥可去城中卖布料的铺子问问。”
“好,多谢姑娘。”
姚惜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的和善的笑意消弥。
有人犯事儿落下的么……
她扯了扯嘴角。
她对这种布料太熟悉了。
柴陌柔之前送江世略的香囊就是用这种上等布料。
她那时问过,这种布料是专供皇家,因柴老爷和这布料老板有些交情,就求了一匹回来。
*
晚时,李卿河的热症在服了药之后退了下去,人也清明了起来。
他唤来金穹:“柴府那边如何?”
“杜蜚看着。”金穹回道。
李卿河轻轻点头,手指指节抵在他的额上:“同王府的人说我今晚宿在此处,然后将银卫的那套衣服拿来。”
“世子……你……”金穹诧异地望着他。
都这副样子了,还要出去?
“我不放心,我去看看她。”李卿河轻声说道。
不知为何,他的心因为这个香囊的事有些慌。
一般来看,靠一个香囊很难查出他们,但是他心总仍旧难以平静。
大哥三哥一家带着柴士温离开后,府中变得安静下来。
热闹过后显得更加冷清。
林久久走在廊上,一副心不在焉地扯着手中的帕子。
她脑子里盘旋着白日金穹的那些话。
现在不便说……为何不便说?再加上她没来由的心慌,所以她真的很难捱。
她看了眼夜色浓黑。
但是……今日有些晚了,她决定明日一早就去王府寻他。
天色渐渐完全暗了下去。
今夜的夜色特别的浓,没有风,连树叶都是静止的,空气中带着夏日的粘腻。
林久久沐浴了一番,正准备睡觉,忽闻一阵吵闹声。
同时外间的柳儿跑出去查看。
林久久没有睡意,干脆起了身。
她才刚起来,屋子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
林久久愣愣地望着他:“小……乙?”
“是我。来不及说话了,快跟我走。”
林久久隐约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怪异,但是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拉走了。
“你你你带我去哪里啊?”林久久不解,但是小乙没回答她,一直拉着她往后园的墙边走。
林久久听着吵闹声渐近,意识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和那晚那些人来抓柴老爷一样。
这次他们来抓谁?
现在府中……除了仆人之外就她一个人……
“他们……来抓……我的么?”林久久有些害怕,“抓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
“别说话。”李卿河低声说道。
林久久捂了嘴。
李卿河看了眼这不算矮的院墙,他腰际的疼痛提醒着他,他怕是无法抱着她上去了。
“去那边搜!”近处传来声音。
李卿河看到火光渐近,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这时墙头冒出了一个人,一跃而下:“老大。我带柴姑娘上去。”
是杜蜚。
林久久觉得这人声音特别耳熟。但是夜里黑洞洞的,她看不真切。
“你相信我吗?”李卿河问道。
林久久点点头:“嗯。”
她当然信小乙。
“好,你先随他去,我随后就来。”
林久久踌躇了一下。
“那你要小心些。”
“好。”
*
林久久的心还是很慌乱,带她出来的人将她安置在一处屋子中,然后让自己在这儿等,他去接应“老大”。具体等“老大”来了会给她说清楚。
老大?是指小乙么?
林久久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累了坐在榻边,双手不停地绞在一起,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此时夜已经浓黑,蝉鸣声在此刻十分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令她心绪更加烦乱。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门口传来了声响。
随后便响起敲门声。
林久久轻手轻脚依了过去,只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小乙的声音从面具下发出有些闷沉。
林久久赶紧开了门,却见他捂着腰际在那人的帮扶下进了门。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林久久一脸慌乱。
“他受伤了,我去取点药,劳烦姑娘照顾一下。”那人说道。
林久久的注意力全然在李卿河身上,没看那人,连忙应道:“好好好……”
杜蜚离开后,林久久又将门上了门闩,再度回到李卿河身边时,只听到他问:
“现在还是什么时辰?”
林久久想了想:“大约是亥时吧。”
他问这个做什么?
“亥时?”他声音像是在隐忍疼痛。
“你别说话了。”林久久探过身子去,“让我看看伤口?”
但是对方似乎完全没听她在说话,像是在喃喃自语:“亥时亥时……所以……现在你的生辰还没过……对吧?”
“什么?”林久久闻言,惊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的?”
此时,林久久探过去的手正被他的另一只手挡住。
“你的手好烫!!你是不是在发热症?”林久久想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碰到的却是冷冰冰的银色面具。
她愣了下。
就在这时,她听到小乙的声音弱了下去:“所以……我没有食言对不对?”
第五十八章
林久久起先还没反应过来, 待她觉得哪里不对正要细想时,面前的人却说:“小九……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不想将你卷进这件事,可偏偏……”
不随人意, 说来都是他的错,才将她卷了进来。
他的声音渐弱,林久久心被提了起来,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有了猜想:“你……是李卿河?”
须臾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坚定:“你是, 你就是!”
李卿河几乎是强撑着微颤着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他的面容一寸一寸在林久久的视线中呈现。
“我是不是很坏?上次还生你的气……”他面色苍白, 额头还沁出了汗,“其实我才是骗子……”
林久久虽然震惊,但是他此刻的模样令她更难受,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得缩回了手。
太烫了!
“我扶你到榻上!”林久久眉头紧锁,语气故作生气,“不要说话,立刻!马上!这些事稍后和你算账!”
杜蜚为李卿河换药包伤口,林久久去煎药。
等待的过程中她几乎是神游天外。
李卿河是小乙……小乙是李卿河?
【林久久(叉腰):又是系统指错了?】
【系统:当时系统混乱】
【林久久:……】
【林久久:是我太天真】
【林久久:要你何用!】
【系统:宿主要想好, 不按剧情走你就要留在这个世界了,现在可以按下重新开始键】
【林久久:债见】
这时替李卿河换药的杜蜚出来了:“柴姑娘, 你进去吧,这里我来。”
林久久这才看清了他的面貌,灵光顿时一现:“你……是……寻花山庄那个……杜……”
“杜蜚。”他说道。
林久久瞪大了杏眼。
这……他怎么和李卿河是一伙的?
“我知道柴姑娘有很多疑问。”杜蜚看着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林久久听得嘴巴从未合拢过。
李卿河是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组织的老大?
她因为一个香囊被通缉了?
她一时有些混乱。
林久久起身将手中的蒲扇交给杜蜚。
这时候最重要的是李卿河的身子。
林久久迈进屋子, 屋子里的烛光有些昏暗,灯芯“哔啵”了一声。
林久久拿起一边的剪子,剪了灯芯, 她投在窗桕上的光影一下子放大。
她坐在榻边,拧着水替他擦脸。
他的唇色惨白,阖着眼时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林久久凝睇着他,想起他方才的话——
所以……我没有食言对不对?
再度回忆,令她心中暖意横流。
他身负重伤,还放心不下来看她……
他完全可以让他那个侍卫来的……
估计就是想亲眼看看她吧?
林久久望着他喃喃自语道:“你要快些好,不然绝对不理你了……”
过了一会儿,杜蜚煎得药端了过来。
“世子,起来喝药了。”林久久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李卿河撑起了眼皮子,在杜蜚地搀扶下缓缓靠了起来。
林久久见他一副无力的样子,取来调羹,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李卿河愣了一下。
“怎么了?烫吗?”林久久缩回来吹了吹,又送了过去。
杜蜚清了清嗓子,立即迈开脚步:“啊……我先出去看看。”
李卿河微微低头喝了药。
林久久见他俊眉微颦。
“很苦吧?可惜这里没有蜜饯,不然吃一颗可能会好些。”林久久看着黑乎乎的中药汁,自己也忆起了曾经喝过的那难以下咽的味道。
李卿河扯起嘴角,喝下她不断送到嘴边的药。
药是很苦,但是他心中却是甜的。
一碗喝完,林久久将碗勺放到一边,想扶着他躺下,却被他阻止。
“怎么了?”林久久疑惑地望着他。
“我想看看你。”李卿河望着她,眸子里尽是笑意,“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