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老师脸上的笑容忽的僵了,她顿了会,推着眼镜说:“那把你听懂的说出来。”
林善盯着稿纸上的单词,咽了口唾沫,十分没底气地答:“Jenny把小偷抓住了,但是自己也受了伤,最后上电视被表扬了。”
空气安静了半晌,英语老师才十分诧异地问:“没了?”
林善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完了,轻轻“嗯”了声。
英语老师突然不可思议似的当众扶额,一脸震惊地看着林善,“林善,你英语可是130分往上的,按理说词汇量算充足,听力对你来说也不会很难才对,你居然就只听懂了这点?”
一瞬间,林善觉得同学们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自己身上,林善心里绷着的弦像是突然断了,她本就因紧张而泛红的脸,更是红的明显起来。
英语老师有点接受不了林善笔试跟听力的反差,表情一言难尽地盯着林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见她把试题调到了第一部 分,然后对林善说:“你把这篇文章读一遍。”
林善马上就猜到了老师的目的,她咽了口气,暗自平复了一下心情,想着一定要把文章读好。
可当她读的时候,自认为没什么问题,英语老师却五官都皱了起来,似乎很不满意。
这把林善吓得不轻,一不小心没跟上节奏,读的更差了,她读完后,英语老师失望地摇头,朝她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
林善坐下去,心也冷了下去。
英语老师无奈至极似的叹了口气,一只手撑着桌面,扫了眼林善,缓缓道:“老师突然想到网上的一个词。”
大家好奇的抬了抬头。
“土味中式口音。”
台下一阵声音不高不低的哄笑。
“我现在很怀疑你们会不会把Rose读成肉丝。”
大家又在笑。
英语老师开始指东说西。
“同学们,要知道英语最重要的就是听和说,听能听懂,说不单要流利,你语调还得起伏有序,口音也得尽量标准,这些才是实的!你听不懂,说也说不好,你笔试成绩再好都是虚的,出了社会没什么用啊!”
“你们以前老师没跟你们说过,读得起伏越明显,越像外国人,分才会越高吗?怎么读的跟个机器人似的?不对,人机器人读的都比你们标准。”
“要不是这口语训练,我都不知道你们有些同学书面水平跟口语水平能够相差这么大。”
林善怎会听不出来老师是在批评她,她的心里瞬间萌生出一种浓烈的沮丧感跟挫败感,把头压的低低的。
她的脸像在被灼烧,她觉得好丢脸,觉得老师一点都不顾她的自尊,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她难过到想哭,甚至想逃离教室。
然而英语老师却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言语会对学生的心理造成怎样的伤害。
她叹着气低头按了按鼠标,把音频调回了最后一部分,一边调一边说:“贺琛,你来试试。大家都认真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注意人家的口音跟语调,都学学。”
几秒过去,角落处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家扭头往那看去,只见贺琛撑着额角,垂眸看着桌面上的书,他眉头皱着,似乎心情不怎么愉悦,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老师的话。
英语老师见了,敲了敲讲台,“贺琛。”
贺琛合了下眼,暗自冷静了下才缓缓站起身,神情不怎么友善地看着英语老师,“讲不了,我一个单词都没听懂。”
英语老师被贺琛的话惊到,她愣了愣,瞪大眼睛道:“一个单词也没听懂?”
“对,完全没听懂。”贺琛的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很多人表情疑惑起来,他们都能半知半解,贺琛一个清华保送生居然一个词都没听懂?
“我的天哪,你在干什么啊?”英语老师崩溃一样,扶着额左右踱了几步,“现在这算是非常简单的,你们这都听不懂,高考时要怎么办?”
后面的十分钟,在英语老师的喋喋不休中度过。
……
被英语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林善的心情阴云密布,觉得自己在众多科目中最好的英语成绩突然变得一文不值了。
这对她来说是很大的一个打击,她本就每天都因成绩提不上去而焦头烂额,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她失落到课都听不进去了,课上课后都低着头,用长长的头发挡住自己的脸。
英语课下课时乔半月跑来安慰过林善,林善假笑着说没事,其实心里介意到不愿意面对同班同学,尤其是好朋友。
林善一点心情也没有,放学后陪乔半月吃了几口饭,没有回寝室洗澡,她想找个不会有人到的地方待一待,放空一下自己。
林善站在校道上,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看,最后一个人去了高二教学楼的天台,她觉得去高处看看风景,心情也许会好点。
教学楼有七层高,天台空无一人,长期风吹日晒无人打理,乱七八糟放着一些烂桌椅,墙角还长了杂草,看上去有几分破旧。
林善来到天台后感觉温度都降了几度,她靠着围墙,双臂压在上面,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可天色已经挺暗了,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只看到许多的灯光,林善望着那些灯光,眼神逐渐涣散。
她突然又想起母亲骂她的话。
废物,越来越差。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好差劲啊,家人不喜欢,成绩上不去,英语听不懂,读也读不好,一无是处。
也许别人会觉得林善这样太矫情了,但她就是真的一点精神跟心情都没有。
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被老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样说她,她脸皮薄,自尊心强,又容易悲观,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篮球场上亮着灯,即使晚风凛冽,也挡不住许多男生打球的热情,他们奔来跑去,球鞋来回摩擦着地面。
贺琛混在其中,但这次他打的有点心不在焉,在球场上跑了会,他缓缓停了下来,往场外走。
他到球场边的石凳上坐下,拿起脚边的水瓶,两肘压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拧着瓶盖。
开了盖后,贺琛侧过身,拿矿泉水洗了洗手,水淋在身后种着一棵树的草坪上。
仰头喝水时,眸光转动间,贺琛瞧见天台围墙前好像有个人,他定睛仔细看了会,觉得那人怎么看怎么像林善。
她到那干什么?
贺琛疑惑地拧了拧眉头,突然有些匆忙地拧回了瓶盖,拎着校服从球场跑开了。
林善还站在原地,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下巴压在自己的手背上,两眼空洞地望着远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分钟后,天台门口处传来了动静,林善眨了下眼,扭头往那看过去,看见贺琛喘着气大步向她走来。
林善正惊讶着,还未来得及说话,手臂就被贺琛抓住,被他有些粗暴地拽了过去。
林善猝不及防撞进贺琛怀里,听见他略沉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怎么?跑这来要自杀吗?”
“……”
林善不怎么想见到贺琛,她挣开他的手,捏了捏有点疼的手臂,往后退开一步,背过身去,嘟囔了句,“你才自杀呢。”
贺琛看着林善,她背后的长发被风吹的胡乱飘扬,袖子遮住了她一半的掌心,露在寒风中的几根手指头红通通的。
他无奈地低叹一声,走近她,从背后抓起她的两只手,将它们塞进了她的口袋里,放低了声音。
“不就是被说了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突然被他的掌心包裹了,林善神经都颤了下,可被他说中了心事,她觉得有点窘,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她之所以这么沮丧,有很大一部分贺琛的原因,因为她不想在贺琛面前出糗,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差劲,一点都不想。
她很想要成绩优异一点,那样跟贺琛比起来不会显得太差劲,可是她非但做不到,还暴露了差劲的一面。
这种心情,真的是糟糕透顶。
贺琛将一只手放到林善的后脑勺上,轻轻按住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上,语带哄骗地说:“又不止你一个人没听懂,我不是也没懂么?”
林善耷拉着眼皮,藏在口袋里的手抠了抠袋角,低声细语地说:“你肯定听懂了,你只是不想讲。”
老师之前就有喊贺琛复述过,他的回答跟参考答案相差无几,林善才不信他这次没听懂。
“……”
贺琛觉得林善情商堪忧,他有点哭笑不得,轻轻揉了揉林善的后脑勺,“她觉得你差,那你就向她证明你不差。”
“证明什么啊,我本来就差。”林善语气消沉,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我妈说我是个废物,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贺琛心脏一紧,感到疼惜,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看不起自己的林善。
“你不差。”
贺琛绕到林善面前,两手抓住她的双臂,朝她弯下腰,墨色的眼瞳注视着她垂下去的黑睫毛。
他顿了会,语气透着几分坚定,几分柔和地说:“在我心里,你一点也不差。”
在他心里?
一点也不差?
林善被贺琛的话震撼到了,耷拉下去的眼皮忽的抬了起来,错愕地看向贺琛。
周遭光线阴暗,少年的五官并不能看的太清晰,林善却能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肯定和鼓励。
可看着他脸前飘忽不定的白雾,林善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都觉得自己差劲死了,贺琛怎么会不觉得?
她不确信地问他:“真的?你觉得我不差吗?”
“真的。”贺琛抓在林善双臂上的手力度紧了紧,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林善,他真不觉得她差劲。
“口音不标准不是什么大问题,外国人讲中文,口音一样会不标准。语调也很容易改,无非就是音调跟感情的问题。”
“你听不懂长篇大论的英文也很正常,要是大家都能懂,它考这篇文章还有意义吗?所以这并不能证明你差,只能说明你说的,听的还不够多,明白吗?”
贺琛入情入理的话如同一阵春风,一下子将淤积在林善心里烦闷落寞的情绪吹散了不少。
林善突然就朝贺琛笑了下,话里有几分无奈:“你说话怎么总是这样有道理啊?我一点都反驳不了。”
看见林善笑,贺琛心里轻松了些,他跟着轻轻挑眉一笑,“所以你要不要听我话,向老师证明你能说好英语,向你妈证明,你不是废物?”
林善的笑容马上就滞住了,她忧愁地说:“怎么证明?这就是我现在的弱点啊。”
“我会帮你。你去报名参加英语演讲比赛,进入决赛,英语老师会是评委。”
林善被贺琛的话惊的险些被冷风呛到,睁大眼睛张口就拒绝,“我不要。”
“嗯?”
“我不敢,我也不行。”
贺琛先是万般无奈似的低头轻叹了一声,然后难得语重心长地对林善说:“林善,你以后要当老师的,这点勇气跟信心都没有,以后要怎么办?怎么当一个好老师?”
林善觉得贺琛说的都对,可她就是这么没用,没勇气,没信心,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行,她又重新低下了头。
寂静了一会,林善感觉自己的发顶罩上了一只宽大的手掌,伴随着贺琛劝勉的话语。
“林善,我不希望你总是这样妄自菲薄,别人觉得你不行,你要做的是证明你行,而不是也认为你自己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九点二更合一,拼了拼了。≡ ̄﹏ ̄≡
希望大家不要说林善,她只是被打击太多了,对自己没信心,嘻嘻(*^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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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周五晚上十一点, 林家超市关门了。
林善匆匆洗过澡,裹上衣服,拿着一本笔记本就脚步疾疾地出了门。
冬日深夜的西街行人寥寥,许多店铺都关了门, 没关的也显得冷清。
林善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小跑在街道上, 刺骨的冷风被吸进鼻子里, 冻的她鼻尖发红,呼吸不畅, 只能微微张着嘴巴呼吸。
跑了百米后,林善拐入了另一条路, 隔着不远的距离看见了亮着灯的篮球场, 球场的石椅上,坐着一个人,正背对着她。
“贺琛!”
林善朝那背影喊了声, 加快了速度。
贺琛闻声回头, 瞧见林善步伐有些笨拙地向他跑来, 他站起身, 往外走了几步,站在路边等她。
林善在贺琛跟前停下,一口一口喘着气, 嘴里吐出茫茫白雾,“麻烦你了。”
“跑这么急干什么?”贺琛轻轻皱眉,语气有点责备, 伸手将林善羽绒服的帽子套到她头上。
贺琛穿着黑色宽松的风衣外套,估计是嫌风太大吹得头发乱,特意戴了顶鸭舌帽。
林善莫名联想到电视剧里的某些场景,忍不住浅笑道:“你这样一身黑坐在这里会不会吓到别人。”
“不会吓到你就行。”贺琛带着几分宠溺地捏了捏林善一边的脸颊, 然后一只手贴到她背上,带着她往球场走。
两人很快并肩坐到了石椅上。
时间很晚了,林善不想耽误贺琛太多时间,很快把手中的笔记本打开,翻到某一页,双手递过去给贺琛,“按照你给的意见改了下,你看看可以吗?”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显得不怎么好意思。
在贺琛的鼓励下,林善决定参加英语演讲比赛了,贺琛希望她不要妄自菲薄,她也想要证明一下,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差劲。
但林善之前写的演讲稿贺琛觉得结尾有点牵强,给她提了一些修改意见。
贺琛拿过笔记本,低头看林善修改过的稿子,发现她将结尾的内容改了。
改过的内容里,提到了一个人,用“他”字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