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穿成狱霸的那些日子——卿隐
时间:2020-08-28 07:59:20

  他们的祝福大概成真了。刘云卿七十岁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漂亮,犹如十八岁般的水嫩。
  魏熙的一双儿女也长大了,二十出头的年纪,与他们姥姥站在一起,犹如同年人一般。
  再反观魏东,已经开始出现岁月的痕迹。
  他鬓角的头发白了,眼角额头皆有纹路,体力也大不如前,往常跑上十公里也不过微喘的他,如今跑个五公里却上气接不上下气。
  这个世界大多人犹如他一般,七十来岁就开始出现老态。所以他的状态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刘云卿。
  刚开始魏东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两人也还是如从前那般生活相处。直到有一日,他一如往常般牵着她的手去菜市场,新来的小贩夸赞云卿说,他女儿长得正水灵时,他才悚然一惊。
  刘云卿当时还笑吟吟的纠正说,他是她的丈夫。
  当时小贩那短暂诧异后恍悟的模样,至今都刻在他脑中。
  那种恍悟不再是对郎才女貌的认可,而是对老夫少妻这样组合的各种恶意揣测。
  那一瞬间,他觉得脊梁骨都似凉了几分。
  云卿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就没再说话。
  直到回家后,他问她,他真的不可以修炼那功法吗。
  她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再一次的明确告诉他,不可以的,这个世界的人体质与她不同,不可以修炼,否则就会血液逆流而亡。
  他知道她没有说谎。因为早些年的时候,他不信邪的练过,后来几乎筋脉俱断,是她耗费了大半的真气才救回了他。
  可他还是不甘心啊。
  他逐渐老去,云卿却正值青春年华。
  如今旁人看他们犹如父女,将来再看,只怕犹如爷孙。
  每每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手脚发寒。
  尤其是想到云卿见到他鸡皮鹤发的模样,那种苍老的,无力的,丑陋的……光是想,就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天起,他心里装了沉甸甸的事。
  也是从那天起,他开始染发,戴上黑色平光镜,走路也尽量挺直脊背昂首阔步,依次来掩饰时间带来的痕迹。
  刘云卿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此开始不穿那些耀眼靓丽的衣服。剪了头发,换上素净些的衣服,尽量让外观往年龄上靠拢一些。
  九十多岁的时候,在相继送走了魏爷爷,魏父之后,他们又送走了刘爸,刘妈。
  葬礼上的刘云卿哭的如泪人一般。
  她犹记得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是她五岁生病那年。她爸妈为了哄她吃药,在她面前摆了好几个口味的果冻,好声好气的哄她说,喝口药就能吃口果冻。
  那时的疼爱历历在目,转眼间,他们却就化作如今的一抔黄土。
  魏东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肩背,无声的安慰着。
  可无人注意到,此时的他,面上亦浮现痛色。
  早晚有一日,云卿还会再像今日这般痛哭失声,肝肠寸断。而让她这般痛苦这般痛哭的人,是他,是她哥,是她的朋友,将来也会是囡囡……
  长生不老,对世人来说是诱惑是向往,可于纯善的她来说,大概会是一次又一次的苦痛。
  接下来的十来年间,魏东陪着刘云卿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朋友,在轮到刘云军时,她忍不住伏倒在他病床上放声大哭。
  “别哭……”弥留之际,刘云军怜爱的抚过她的脑袋,亦如往常一般。
  这几十年来,他再傻也看出来了,他这妹妹异于常人。
  至于他妹妹有什么秘密,她不说,他也不去探究。只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快快乐乐的继续生活下去。
  “云卿,你是我最好的妹妹。”
  留下这句话后,刘云军撒手而去。徒留刘云卿趴在床前,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着哥哥。
  她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没有人比他再好了,没有了……
  自从刘云军去后,刘云卿好几年都没缓过来,甚至也不再笑了,愈发沉默寡言。
  她每天都过的惶惶,因为她不知,下一个会轮到谁。
  魏东看着心痛。可他无能为力,因为再过十来年,或许用不着那么久,他也会步入死亡的路途。
  如果他能长生不老,还可以在长久的岁月中慢慢去抚慰她,让她逐渐忘却这样的痛。可他没有这样的能力。这让他愈发痛恨自己的无能,愈发心痛她的处境。
  尤其是她显而易见的脆弱,简直让他痛彻心肝。
  这些年,她惶惶的犹如一只濒临被捕杀的麋鹿,常半夜惊醒,口中尚喊着诸多的人名。有故去的,也有如今尚在的。多少次,他从她那惊恐悲切的喊声中,也听到他的名字。
  她愈发的粘着他,恨不得能与他连为一体,他在哪,她就在哪。
  可他却不能时刻在她身旁。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异状,近十来年间,他将她安排在昌市的那座山脚下。当初连同在那座山在内的周围的几个村庄,也一同被他给收购了。
  按照她的喜好,他在那片空地上见了古色古香的苏州园林,这些年来,她大多时候就住这,显少踏出这片山地。
  他甚至连后事都交代好,一切都交代给了囡囡,告诉她将来这片土地如何防护外人进入,如何伪造她的信息,如何保护她的秘密不被外人察觉。
  林林总总太多,因为不能假手于人去办,所以得他亲自去处理。
  这样他就要不时的外出。可却不能带上她,因为他要尽量减少她的曝光率。
  可刘云卿却怕极了他外出。因为每次他外出,她潜意识都有种他可能回不来的惶恐。
  有几次紧急事情他得外出处理,她却不依不饶的扯着他的胳膊不让,情急之下他恼怒的呵斥了她几句,换来了她大颗往下滴落的眼泪。
  他心疼的只恨不得自己立刻去死。
  可他偏又怕死。若他死了,她怎么办呢?
  他把她搂在怀里,痛苦的闭了眼。
  刘云卿趴在他肩上无声的饮泣,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她能感觉得到,他愈发苍老了。从前她只能贴着他胸口,如今却可以将轻易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为什么会这样。人为什么会老,会死。
  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这一天章毅的助理打了电话过来。
  到了章毅的病房,刘云卿脱了帽子,摘了口罩。
  这里已经提前被布置好,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其他人在场。
  她看着病床上干瘦的老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过去。
  “咳咳……云卿,你磨蹭什么呢。”
  他想像从前一般尽量轻快的说着话,可如风箱般拉扯的呼吸声却暴露了他的无力。
  刘云卿快了几步过去,在他病床前蹲下身来。
  “云卿……”
  他颤巍巍的伸了手过去,她没有迟疑的握住了。
  “章毅。”
  章毅挣扎着看向她:“临到终了,我也不想再压着,你可知……我是真的不甘心啊。”
  刘云卿没有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目露悲伤的看向他。
  “不用悲伤……人有下辈子的。下辈子,我们,还能再见。”
  “会吗?”她不知问他还是问自己:“真的会有下辈子吗?”
  “会的,一定会有。”浑浊的声音却异常的笃定。
  刘云卿擦过眼泪,重重的点点头。
  章毅缓缓的笑了,那皱纹遍布的眉眼间,隐约能瞧见当初张扬肆意的模样。
  “那云卿,若是有下辈子……”
  “能不能先遇上的人……是我。”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
  说话间,他的气息开始不稳,手上渐渐开始无力。
  在他瞳孔涣散的最后一刻,刘云卿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他灰白嘴唇动了动,无声呢喃了一句后,就含笑闭了眼,手也随之滑落。
  刘云卿泣不成声。
  她听见了他最后的一句。他在说,再见了,我的小仙女。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刘云卿完全丧失了时间观念。
  她不知道这天是那年年月那日,也不知到底过了多少天,她知道余下的每天都很珍贵,或许……就是她与魏东相处的最后一天。
  她开始学会掩住悲伤,每日里拉着他上山采花采草采药,跟他一起研究新的菜式,看新出的漫画,说修仙界有趣的故事。她会尽量让每一日过得充实有趣。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着。可时间却无情的很,饶是她如何恐惧祈求,却不肯为谁少走半步。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可她没有哭。
  她轻轻伏在他的肩上,仰着脸看向他说,她不怕,也不痛,因为他们可以下辈子再见。
  “好。”他目光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柔和:“下辈子,我绝不会先放开你。”
  在最后那一刻,他还是放心不下她,双眸担忧的望着她,直到眼神涣散那一刻,却还是没有闭上眼睛。
  她颤着手去捂住他的双眸。
  “去吧,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喉咙里翻滚着苦痛,可她强忍着不肯发出悲鸣,不肯落泪,因为他会担心,会难过,会走也走的不安稳。
  她撑起身,颤着唇在他额头落了一吻,轻声道,再见了,政府。
 
 
第110章 
  一千年后。
  科技的飞速发展是以地球能源的枯竭为代价的。
  天空灰蒙蒙的, 地上也灰蒙蒙的,钢铁般的城市冰冷的矗立在土地上,放眼望去, 整个世界的颜色好似单调的只剩灰色,曾经的蓝天白云绿树, 在这个时代早就成了奢望。
  饥饿, 贫穷, 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哪个国家上演,战机轰鸣, 残垣断壁, 便是这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刘云卿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星球已经是日暮西山,即将走向灭亡。
  抬头仰望着被工业废气弥漫的灰色天空, 她的眸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一千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这千年来, 亲眼目睹了这片天地是如何从广袤繁盛一步步走向衰亡枯寂。
  在这个世间, 她尝尽了人生百味,不过也正是有了那些或喜或哀, 或怒或乐的人生历程,她残缺的魂格才逐渐完善。
  早在三百年前, 她就逼出了体内妖性。因为她爹娘当初用她的一魂一魄压制,所以妖性已自成意识, 算起来也算独立的一具魂体, 早已与她不相容。
  所以在修为达到巅峰时,她毅然将那药性逼出体内,与她彻底分离。
  对于妖性, 她没有痛下杀手,而是放其离去。
  这个时代已是末法时代,而那妖性这些年早被压制的微弱不堪,就算想修炼成气候也是万分艰难。
  刘云卿不再管她,至于那妖性能否修炼出形体,又能修炼成什么模样,全都靠其自己的造化。
  用了三百年的时间巩固魂格。
  在送走不知多少代子孙后,她对生死又看淡了几分,与之相应的是她灵台一清,修为也随之提升了一阶。
  入世后,她学会了拿起,出世后,她又学会放下。
  她知道,她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
  在给奉祖上遗命守护大俞山的子孙交代好身后事后,这日凌晨,刘云卿最后看了眼这片承载了她诸多情感的天地,之后狠心转身,顶着电闪雷鸣,拼劲修为撕开这个世界壁障,投入了昏暗的时空通道。
  曾经是玄武大陆上三大顶级修炼宗门之一的天宗门,如今早已经没落。虽宗门还在,却门前冷落,弟子寥寥,就算九流的小宗门都比之强上三分。
  归根结底,还是千年前的宗门讨伐战让天门宗伤了底蕴。那战之后,天门宗寡不敌众,最终挂旗求和。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惨重的,修炼典籍法宝器物等被瓜分殆尽不说,就连诸多天赋根骨极佳的核心弟子,也被各大门派威逼利诱撬走。宗主及几位长老更因伤了经脉修为大退,自此闭关养伤不出,无暇顾及宗门之事。
  自此,天门宗一蹶不振,世人看来,再无起复的可能。
  至于千年前那场讨伐战的原因……也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天门宗私藏宝物,各大门派联手过来讨要;也有人说是天门宗勾结妖魔,心术不正,修仙界其他宗门是正义讨伐,祛除败类。
  言人人殊,各执一词。
  可真正知晓原因的那些人,却三缄其口,不对外言。
  临近天门宗的一小镇上,大概是近乡情怯,刘云卿遥望着那熟悉的天门山,心里万千澎湃,可脚步却愈发迟缓。
  小镇上人来人往,不时也有御剑飞行的仙子仙童们,有人匆匆赶路,也有人稍微停驻了脚步,略带诧异的隐晦打量她。
  无怪他们惊奇。小镇上来往的大多是周围那些小宗门里的弟子,若得闲了,会将自己用不着的符篆或器物来这交换些用得着的东西。久而久之,这里的小摊贩对于周围几个宗门的弟子大多都有几分熟稔,像刘云卿这般完全的新脸孔,倒格外新奇。
  不免就猜测是各处过来的仙子,来此地又是作何?拜师?还是访友?
  尤其是见她一身凡人间装扮,头上的钗子身上的纱裙竟不带半分防御之类的效果,不免更是惊奇。再见她周身毫无灵气波动,好似真真一个毫无修炼的凡间女子般,更是让她身上多了层让人欲窥伺的神秘之感。
  他们不会误以为她是真正的凡人,毕竟凡人界跟修仙界是有壁垒的,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可能是踏进修仙界?
  她身上无灵气波动,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她的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不免心里一肃。
  在她经过的地方,人声慢慢都寂了下来,有人垂首表示敬意,有人默声悄悄往后退了退,也有人忙收回了打量的余光,不敢再往她的方向看半眼。
  刘云卿没有看他们,只望着天门宗的方向脚步迟滞的走着。直待走到这条街的尽头,她忽的停住,在远远的望了那高耸的天门一眼,身形一动,而后转瞬消失在众人面前。
  小镇上的人无不心下一骇。
  这位仙子竟没御剑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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