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大明——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20-08-28 07:59:55

  俞星城:“我觉得不太像。哈丽孜不可能知道血兽袭击一事。我猜,这一切的计划,都是她在血兽袭击那一夜构想好的,甚至是看到阿里被血兽袭击之后一瞬间想到的。随机应变的策略,才是最可怕的。”
  小燕王瞳孔中露出几分胆寒的神情:“是,天下各国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依然能够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要是敢说自己智多近妖,能将一切局势运筹帷幄,那未免太狂妄了。可如果总能随机应变,利用所有出现的意外……其实也跟掌握大局,相差无几了。”
  俞星城叹气,心里感慨,在场许多人的智谋,怕是都跟老练的哈丽孜相差甚远。而就在刚刚,她还亲密的和阿里聊天,仿佛血兽病压根不存在一样。
  小燕王拿着杯子,站在俞星城身边:“你虽然说这只是猜测,但我已经信了。这才是哈丽孜能干出来的事儿——虽然我们毫无证据。咱们来了奥斯曼这些天,你怎么看待她?”
  俞星城喝了一口热茶,半晌道:“我不知道。如果说拉克希米是圣庙中金色浮雕的英雄,是必定会被长诗传颂的人物,那哈丽孜更像一团灰雾。她本身不是个虔诚的信徒,有极其难得的温柔与包容力,却纵容手下狂热的圣战信徒去屠杀,以来巩固帝国的力量。而且,她在血兽袭击那夜之后,以大量贵族与高官被杀为理由,似乎在改组整个帝国中心的权力,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似乎为了简化中央,控制地方,为了让奥斯曼帝国能迈入新的时代……”
  俞星城看着那目光柔和,笑容慈祥的哈丽孜,道:“我现在还看不懂她,但我想要去看懂她。”
  不论阿里是否真的有血兽病,在出航仪式结束后,他都在欢呼声中登上舰船,远航而去,直到海面上薄雾渐起,连船帆和飞艇都几乎不可见了。
  俞星城他们并未在皇宫久留,很快就投入了对共济会和拜伦的调查中。
  他们先去查看了另外两处爆炸地点,由于火灾和爆炸较为严重,几乎找不到什么留存的线索了,但有一点相通的地方,就是目前这三处被爆炸袭击的共济会藏匿点,都有比较大的空间。除了最早的宾馆,另外两处分别是屠宰场和染织铺所改造的。
  既身处平民区内,又能存放不少一些物品,人员出入便利。
  俞星城想了想,便通过哈丽孜,向伊斯坦布尔本地总督,要来一份略显粗略的地图,和最近厂房、院落买卖信息的记录册。
  地图中的平民区几乎就只绘制了街道、沙轨站和水井,俞星城和小燕王他们只能抄录了地图,分头去走访平民区内所有体量较大的建筑。可伊斯坦布尔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了,这样的排查无异于海底捞针,虽然他们获得允许能够在伊斯坦布尔御剑飞行,但由于御剑飞行实在太过显眼,小燕王不想惊动隐匿在城市中的共济会,还是选择乘坐马车或者沙轨,穿梭在城市中排查。
  就这样排查了两三日,有嫌疑的地点列出来了二三十处,小燕王他们准备一个个亲自去查验——
  但俞星城心里知道,时间不允许他们这样枚举法的排查下去了。
  伊斯坦布尔这座巨型城市本来就结构复杂,他们未必查探了所有大型建筑,更何况在这两三天内,伊斯坦布尔已经有两三起血兽出现的案件,但哈丽孜很快派人镇压下去,大部分民众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虽然伊斯坦布尔也有些小报,俞星城也在沙轨站附近买了几份,但没有任何一个报纸提及了血兽,甚至连皇宫那日的爆炸都没人提及,只是大篇幅在描述热法皇后的葬礼。
  显然伊斯坦布尔就像是英国在内的很多国家一样,也有“诽谤罪”。所谓诽谤罪,不针对个人诽谤,主要是限制出版,所有被政府皇宫判定为“诽谤朝廷”的言论,都会被封杀。
  一边,俞星城知道,血兽的出现,就像是水面上冒出的水泡,是水下互搏的共济会与拜伦,露出的一点点踪迹罢了。
  另一方面,哈丽孜处理血兽速度太快,很多时候都没留给俞星城他们多少痕迹可以追踪,他们依旧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乱撞。
  在热法下葬之后第四天,大家依旧分散寻找,俞星城和小燕王同行,他们在奔波之下,锁定了两座城市内的洗衣房为目标。那时候夜已经深了,小燕王决定第二日白天再去突袭,但当他们准备回皇宫的时候,才发现为热法皇后祷告的民众游|行已经在深夜开始了。
  成千上万的民众手持白色蜡烛,披着白色头巾在街道上颂歌念词,然后以各大清真寺为终点,放下蜡烛后再原地返回。这项活动已经持续很多天了,听说会一直持续到热法皇后下葬后第七日,并且在那一日斋戒。俞星城总觉得这种活动对于现在的伊斯坦布尔,实在太过危险,但民众都不知道血兽的危机,更何谈停止活动了。
  到了游街的时间,马车几乎已经不能通行了,小燕王他们决定乘坐沙轨回皇宫。
  昏暗的街道上,全都是手持蜡烛缓步前行的人群,一团团金色的光照亮他们的面容,若不是俞星城担忧血兽病,她大概会为人群的虔诚与善意而感到动容。俞星城从袖中拿出白色头巾,也给自己简单裹上,跟着小燕王、温骁等人穿过人们,去往海岸道上的沙轨站。
  俞星城甚至还被人群中的一位老奶奶,塞了一朵百合花。
  她略显抱歉的点头,拿着百合花紧跟着小燕王,穿过人群到达了沙轨站。
  买了铜币模样的沙轨票,俞星城坐上了沙轨的小车厢,他们乘坐的是由薄绒坐垫的高级车厢,一个小车厢内大概能坐八到十人,但在这个民众游|行的时刻,车厢基本都是空荡荡的。
  俞星城和小燕王与另外两个仙官护卫一组,共四人,坐在了车厢右手边,俞星城没有摘下头巾,闻了闻手中的百合花,小燕王和她都累了一整天了,他也忍不住放松一些,手搭在座位扶手上,笑道:“这花也挺配你的。”
  沙轨站的车员似乎摇了摇即将发车的铃铛,准备过来合上车门,就看到一个手持蜡烛的青年,小跑几步,登上了车厢。
  车厢内只挂了几盏马灯,有些昏暗,俞星城看向青年,青年也转脸看过来,似乎笑了笑。
  小燕王伸手碰了碰百合花的花瓣,似乎还在放松的跟她说笑,俞星城却感觉他的灵力一下子铺陈开来,提防着这位青年。
  青年手中的蜡烛照亮了他的脸,他五官十分清秀柔和,鼻梁窄细,头发及肩长且微卷,神态坦然真挚又看起来似乎毫无攻击性。他竟然笑着朝俞星城他们走来,落座在了俞星城对面的座位上,俞星城注意到他熨烫整洁的衬衫,衬衫领子的角上似乎绣着几个字母“P.B.S”。
  她也注意到青年手中的皮革封面的书,书名似乎是《新道德世界书》。
  俞星城依稀记得这本书,好似是一本论述空想社.会主义或者说共.产主义雏形的作品。
  这种思想在欧洲可以说是先进,甚至尖锐了。
  毕竟各个国家都把“革.命分子”“自由主义”视作暴.徒与社会不安定分子。
  ……很明显,这个人是一位英国人。而且不论是年龄,还是思想,都应该是拜伦身边的人。
  青年将蜡烛放在他们座位之间的小桌上,微笑道:“小姐很好奇我看的书吗?”
  俞星城盯着他衣领角的字母缩写蹙眉了一会儿,又松开眉头:“并不,雪莱先生。我只是好奇,您不该在拜伦身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拜伦:不要相信这家伙的脸就觉得他是小娇弱,小敏感,小真善美!这家伙就是个诗歌喷子,叛逆先锋!
  俞星城:……你倒是很像你的脸。一看就是个风流渣男,爱情骗子。
 
 
第138章 旅途
  小燕王愣住了。
  他大概没记住希腊革命F4中其他三人的名字, 只是觉得有点熟悉。
  雪莱微微一笑:“你果然如同拜伦提及的那样聪明。我只不过是来与你们乘坐同一班沙轨车,顺便聊聊天罢了。我不像那个家伙一样疯狂,喜欢动刀动枪的。”
  俞星城不可置否, 沙轨车离开车站,车厢顶部的轨道并不是很平滑, 链条咔嗒作响, 车身摇晃, 沙轨车行驶过手持蜡烛的人群旁,驶向了波光粼粼的海峡。车壁上挂着的马灯也微微摇晃,月光也随着视野开朗映入狭小的车厢内, 俞星城道:“能看这样的书, 最起码在你的祖国,你算得上一个疯狂分子了吧。”
  雪莱笑:“如果您觉得公开称自己是个无神论者算疯狂的话。”
  俞星城和小燕王毫不吃惊。
  雪莱一顿,笑容扩大:“忘了忘了, 你们是远东世俗国家的人,很多人都不信鬼神。我虽未造访过, 但看到过利玛窦的历史著作集, 他说远东的人民信不同的教派也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大部分人只在病痛的时候才会祈祷。真是个好地方啊。”
  俞星城依稀记得, 雪莱的离经叛道在当时的英国让很多人无法接受,比如他就曾经因为发表《无神论的必然》而被牛津大学开除。
  哪怕在两百年后的欧美国家, 自称无神论者都可能会遭到一些质疑,更何况在当时的英国。
  俞星城:“可不信神的地方也少不了有战争的发生。可见所谓异教徒、圣战、十字军等等, 也不过是战争的外衣罢了。”
  雪莱深以为然:“我看书上说东方人谦逊有礼, 和气亲善,更有报纸说之前办过万国博览会的苏州,街道整然, 人人谈吐优雅,我以为你们从来不打仗。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东方,不也几次击退英军,占领倭国,打下了淡马锡和斯里兰卡吗。”
  俞星城:“我们很少主动挑起战争,只是我们也想争取存活下去的权力罢了。英国占据了世界那么多地区,大明帝国不是攻占了其中一小部分,来通商并改善我们的人民的生活。”
  雪莱赞叹:“真的像书上说的,你们东方人说话总是很圆满漂亮——不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俞星城托腮,垂眼看着桌子上烛火摇晃的蜡烛,轻声道:“真正有目的的是您吧,雪莱先生。看来你们和共济会在这座奥斯曼王城里的斗法,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我猜,拜伦的爆炸计划中好几起都被共济会发现了,而你们也陷入下风了?所以这是拜伦改变了意思,想要来找我们合作,却又拉不下脸,所以让你来了?”
  雪莱抬起手指:“我们确实处在下风,但不是他改变了意思,而是我劝服了他。不过我不是来寻求合作的,我是来告诉你们共济会的计划和地点的。”
  俞星城挑眉。
  雪莱:“共济会与奥斯曼都是拜伦他最痛恨的两拨人,但哪怕这两拨人互相死斗,他也要阻止死斗中出阴招波及人民的那个人。我做不到这一点。我们的几个人都因为阻止共济会投放血兽而死,我无法接受跟随自己多年的战友,死在这座城市的阴沟里。”
  俞星城呼吸一滞:“……虽然我知道你们视奥斯曼为眼中钉,但,还请让我这个异乡人向你们表示敬意。而你们的所作所为会注定成为整场战争中,最无法被理解的。”
  奥斯曼帝国还是会提防拜伦,希腊人更无法理解拜伦为什么会救奥斯曼人。
  但俞星城知道,在战争这种级别的浪潮里,选边站队是最容易的事。
  而最不容易的是,不论自己站在哪一边,不论被什么样的恨意、目的裹挟,都坚持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雪莱:“是啊,有时候连我都要不能理解了。”他说着,打开手中那本《新道德世界书》,从中那出一张地图,顺着桌子朝俞星城推过去。俞星城拿起来,递给了小燕王,小燕王展开来看,地区比他们从总督那里拿到的地图要清晰的多,而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商铺和旅店。
  里面有大概八处地点被详细标红,应该是跟共济会有关的。
  雪莱:“我们早就筹备过进攻伊斯坦布尔,地图就是当时准备的。本来计划是一路带着希腊军攻打到伊斯坦布尔来,却没想到止步在了几百公里之外。不过也可以告诉你们,哪怕只有我们几个人,后续袭击伊斯坦布尔的计划不会停下来的。”
  俞星城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端倪:“你认为希腊军不会再推进了吗?我一直不明白,你和拜伦难道不是一线的将领吗?怎么会出现在伊斯坦布尔?”
  雪莱合上了书,他手指纤长,被烛火照的如白色大理石的雕塑:“奥斯曼皇室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他们没跟你们说吗?啊,说来话长了……”
  “最早英国没有支持希腊起义,而是我与拜伦旅行到希腊后,参与进了起义活动,并帮希腊人游说地中海沿岸各国,以获得各国支持。后来欧洲各国都同情希腊,英国又察觉到希腊地理位置的重要,积极参与了希腊起义战争,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战船和军力。”
  “但当时希腊人不怎么信任英国,英国对希腊战场的投入,大多通过我和拜伦、济慈与利亨特等人。我们得到资助后积极投入战争,却没想到,在我们势如破竹的时候,英国临时抽调走了大批战船,甚至还断了资金与粮食——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印度战场节节败退,英国把投放给希腊的大批物资战船,都调去印度战场。”
  雪莱声音柔和,娓娓道来:“在英国皇室心中,希腊自然不如原材料产地印度重要,可印度战场打的太快了,那批物资战船还没到,印度就已经击退了英军,又加上好望角风暴,战船和物资差点覆灭在海中……总之英国在印度一事上遭受了颇大的打击。”
  “他们的撤军和断粮,导致我们在希腊战场上锐势全无,有几场战役甚至一败涂地。英国皇室本来就视我和拜伦这类自由主义分子为眼中钉,不满于要通过我们来间接控制希腊,于是那几场失败战役后,就反而把责任推给了我们。很快,我们遭遇了刺杀,谣言,与威胁。”
  俞星城:“威胁?什么样的威胁?”
  雪莱微笑:“如果我们不主动交出军权,离开希腊,英国人就切断对于希腊的所有援助。而希腊这些年收成极其不佳,从打仗以来就依靠着英国提供的粮食,如果我们不离开希腊,英国人断粮,希腊可能会有大批人……被活活饿死。”
  俞星城一时无言。
  小燕王:“所以你们离开了。”
  雪莱垂下眼:“是。拜伦决定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位我们在英国时候就听说过的将领。现在希腊境内有人还以为是拜伦跑了,英方也不少渲染拜伦是个听说血兽病传染就跑了的胆小鬼。”
  俞星城也被气到了:“那他们要是真的能打赢战争也就罢了,但你为什么不看好希腊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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