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大明——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20-08-28 07:59:55

  “嗤”一声轻响。
  一只黑色指甲暴涨的手,从修女胸口洞穿,手中抓着一颗蓝紫色的跳动着的心脏。
  炽寰站在修女背后,将手从她胸口的血洞收回去,捏着那颗心脏,轻蔑道:“肮脏的血味。”
  修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镰刀掉落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她上半身笔直的仍然立着,如墓碑。俞星城看着她头巾与绷带之间,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白色睫毛微微抖动。
  她胸口起伏,似乎还没有完全死去,炽寰神情冷漠的捏着那颗心脏,站在她身后几步远。
  俞星城抬手,一把拽下了她的头巾,一头枯细的白发从头巾倾斜而出,盖在她绑满武器的圆轮上。温骁的影手将镰刀和她圆轮上的武器全部拿走,刚刚没能插手的仙官靠近过来,提醒着要俞星城小心。
  俞星城拿起匕首,划开了她面部缠绕的绷带,露出了她的面孔与脖颈。
  一个肌肤灰白色,甚至有些半透明的女人,颧骨高耸,眼窝凹陷,肌肤上甚至有细长的绒毛。俞星城甚至觉得她肌肉也是半透明的,从侧面能看到她颈椎的形状与深紫色的血管……
  若在平日,俞星城大概会觉得很恐怖,甚至觉得她已不是活物。但那修女眼中却只有平静,她淡淡的看着俞星城,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沙哑低沉,舌头僵硬,就像是上百年未发出过声音。
  那不是英语,俞星城没听懂。
  亚瑟却听懂了,忽然在人群中回了她一句话。
  修女眼眶微微瞪大,转过头来看着亚瑟,眼底缓缓浮现出几丝绝望。
  瘫在一旁的迦勒显然也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对茫然的俞星城等人解释道:“她说的是,她必须杀了我们,任何一个进入罗马的人,都不该活着离开。否则会将血兽带到全世界去。”
  俞星城一时间无法理解她的立场了。
  迦勒拖了拖自己的断腿,疼的直吸气:“亚瑟告诉她,外面早就有数个国家有了血兽病,她并不知道,也不敢相信。”
  亚瑟一直在与她对话,而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俞星城看到,在炽寰手里的那颗心脏,跳动愈发缓慢。
  亚瑟神色莫测,吃力的吞了一口口水,修女垂下眼去,声音似沙石摩擦般不断重复着一些喃喃自语。
  亚瑟转脸对俞星城道:“她说的是拉丁语,而且是较为古典的那种,连我也会说的都不多。不过拉丁语是教会内部的主流语言,看她的头巾也能猜出来,她跟罗马教廷关系密切。可她一直在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俞星城:“比如?”
  亚瑟又咽了一下口水:“她说教廷的地下墓地,已经将她们这些古神眷族关押几百年了,直到危机降临,这些经历过上一次血兽病的眷族们,才被释放出来,被教皇赋予了使命,以阻止血兽病的扩散。又说什么未见教要做的是,唯有屠神——这很奇怪,我搞不清楚了,古神眷族到底是什么东西,教廷和这些事儿又有什么联系。到底谁跟谁是敌对的?”
  一阵风吹拂过去,亚瑟语塞,凝神看向那修女。俞星城竟看到那修女的发尾碎断,不知是头发,还有她的睫毛,她的肌肤,如同草木燃尽的白灰,在风的吹拂下,身躯与脑后的轻纱一起,一瞬化作齑粉,被风扬入夜空,而那铠甲的部件,修女的头巾与绑满武器的圆轮,就这样掉落在了地面上。
  空中仿佛只留下她的一声轻叹……
  所有人愣愣的看着那飘入夜空的粉末,只有迦勒在一旁松了口气,道:“未见教本来就是襄护教廷的一个小派系。只存在在罗马,只存在在一个特定的时期,之前共济会来的时候,还没见到过这些修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来事态严重了之后,教皇才把这些老不死的给放出来了。”
  俞星城转过头去。
  亚瑟脸色更愤怒嘲讽,他走过去将皮鞋一脚踏在迦勒的断腿上,用力碾下去。平日弱气害羞的亚瑟,竟在迦勒的哀叫声中,冷声道:“真没想到你在印度办事不利,家族中还能留下一条命,让你继续在共济会中混日子。你在这里,显然就是你又把事情搞砸了,共济会进入罗马的那些人,把你抛在了街道上,不管你死活。”
  迦勒痛叫声中,指尖又要变出蝴蝶,却没想到旁边的温骁微微踏前一步,迦勒额头上几个凹下去的指印,似乎要将他头颅捏爆。迦勒记得温骁,更记得这个男人跟千手观音一样拍死他几百只蝴蝶的样子,连忙惊恐道:“你们杀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温骁的影手并没有停下动作,依然扣在他头顶,亚瑟收回了脚:“共济会、罗马教廷,还有未见教,古神,你最好把事情说的明白一点。”
  迦勒眉毛眼睛都因为影手手指的用力而变形,他脸涨的紫红,比划道:“让他把手拿开,这个堪比古神的男人真的会捏爆我的脑子的!让他拿开,我连橄榄山的事情也可以告诉你们——”
  温骁手松了松。
  迦勒额头上几个红色指印,他刚要松口气,就看到他头发矮了矮,一只手似乎在抚摸他的头发,迦勒脸色更加惨白,嘴唇微微发抖起来:“……我现在宁愿被血兽撕了,也真的不想见到你们这群家伙。”
  俞星城站定在他面前,迦勒甚至不敢转头看她,他知道这女人灭了洗火,让文森特吃瘪,甚至把斯里兰卡都拿下来了,他垂下眼睛盯着俞星城的靴尖,半晌咽了口口水:“血兽病的事儿,早在千年前在教廷第一次爆发时,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口中的古神,更被人常用的名字是月神,它的出现,就是一小部分背叛上帝信仰的神职人员所引来的。”
  迦勒说的极快,嘴唇哆嗦,仿佛怕自己讲的太慢就被温骁捏死了:“这些月神信徒,信仰狂热,并称他们可以确‘见’到月神,见到月神展露的另一个世界;而不是像主流天主教所谓的‘听’到上帝的声音。并且他们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神的一员,成为神的仆从或者说是一部分。他们在月神的引导或引诱下,做出了许许多多的事,血兽病与你看到的这个自称眷族的修女,就都是为了成神实验中,遗留的产物罢了。”
  “曾经,月神一度在教廷内部狂信徒的协助下,占据过罗马,当时血兽病大爆发,罗马沦陷,上帝不在。罗马教廷的禁书古籍中也有几行记载过,罗马成为月神的巢穴后,未见教也开始出现,在罗马城中屠杀血兽。懂了吗,未见教虽然和月神同一时间诞生,但他们根本不是月神的信徒。这一点,也是我最近才得知的。那些传说中满身是血,背满武器的未见教猎人,都是坚守在罗马城中,想要杀死月神的人。”
  “他们很多人是曾经的神父,为了杀戮不沾染上帝的圣名,而抛弃信仰,也要坚守罗马;也有些是月神信徒的成神实验中的受害者……就像是亚瑟这样的人。”
  “未见教的意思,就是绝不去看。不去凝视盘踞在罗马城中的月神,拒绝任何来自月神的引诱。”
  作者有话要说:  温骁微笑:(温柔爱抚头顶)
  迦勒:(含泪颤抖)别、别杀我……
 
 
第160章 流浪
  “当初月神如何消失的?”俞星城问道。
  迦勒摇头:“没人知道。我没有亲自去过教堂大书库翻过书, 但如果真的是耶稣的神迹,又怎么会无人歌颂,怎么会不记录成新圣经故事呢。只知道在某个时点, 月神就彻底消失了。”
  俞星城蹙紧眉头:“照这样来看,上帝从未在这座城里爱世人啊。”
  迦勒看起来并不是个基督信徒, 他笑起来:“这操蛋的世界, 你看哪个神爱过世人。”
  俞星城将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啊, 你们也就因群神闭眼而胡作非为不是吗。否则共济会多少人早就在德里、伊斯坦布尔被神罚了。”
  迦勒不否认,但他也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否认的。
  小燕王问道:“那所谓的未见教最后又何去何从了?”
  迦勒强扭出一个看似调侃的笑容:“未见教如果继续存在,那么教廷分裂导致月神降临的事, 就必然会传遍天主教世界。但未见教也并不是被消灭了, 而是被招安吸收了。他们其实千年来一直在教廷存在,但大多是替教皇做脏事的人,甚至都不会使用魔法, 但战力惊人,也不穿任何神职人员的服装, 不进入教堂礼拜, 也从不忏悔。上次我们来教廷洽谈时,是血兽病爆发没多久, 那时候未见教猎人为了剿灭血兽,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我怀疑, 这些未见教的猎人,是分等级的。我们之前见到的人类, 应该是最普通的猎人。而像这位修女, 她则是未见教猎人中相当古老强大的存在了。”
  俞星城扫了一眼那修女死后留下的一小滩灰尘,道:“你说她是眷族,眷族又是什么意思?”
  迦勒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 但有两点可以肯定,她们跟月神有关。她们也跟教廷有关。而且显然,她们还加入了猎人的队伍,目的也是要驱逐月神。”
  俞星城回头看向教廷的方向,依旧有零星灯光的教堂群华丽圣洁,所谓的月神又盘踞在哪里呢?
  小燕王更关心的是他们共济会的行动,他蹲下来,让亚瑟帮忙翻译:“所以,据我所知,希腊的血兽感染,伊斯坦布尔的血兽感染,都是你们搞出来的吧。西满神父也是你们共济会的人吧。都已经来过一次,为什么还要来这儿?而且我看到西满神父身边的人,可以从人变成兽再变回来,这办法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小燕王有些心焦,问的也如机关枪般。
  迦勒:“我就是个小人物——别、别拽我头发!我说的是真的,以前在印度的时候,我或许算得上在共济会分部里说得上话的人,可在共济会,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我能把命捡回来,能够活着参与这次行动,已经算是家族里出面了。而且这次很奇怪,我们进城之后也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甚至我都没有见过那个西满神父!我只知道我们这次来,也是要找他的!”
  迦勒痛叫不已,温骁终于松开了影手。
  俞星城并不怎么可怜他,他自己选择要适应共济会那套铁血规矩的,哪怕现在毁容瞎眼,他都觉得感恩戴德,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小燕王:“那你们共济会打算如何进入内城。”
  迦勒确实对这次行动不太知道的样子,瞪着眼睛:“呃,我也不太知道……走进去呗。”
  俞星城:“行了不用问了。他只知道旧事,对共济会这次的行动了解不多。”
  迦勒着急:“你们要走?把我也带上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但总不至于想跟共济会为敌吧,到时候你带着我,咱们遇到了共济会其他人,我也算能帮忙说上话。万一大家一个目的,就可以一起行动了。”
  俞星城笑了。
  迦勒看到俞星城的笑容,头皮发麻。
  亚瑟:“你觉得我们会跟共济会是一路人吗?”
  迦勒扫视一圈,咽了咽口水:“别、别把我放在这儿,我会死的。”
  拜伦拔出了腰间别着的燧发枪:“或者你也可以现在死。共济会的巫师我杀的可不少了。”
  俞星城冷冷看了他一眼,拦住了拜伦:“就把他扔在这儿吧,不用管了。祝你失血而死,而不是先被未见教猎人或血兽发现。”
  迦勒看到他们竟然真的要离开,急忙在地上匍匐着想要抓住俞星城的衣摆,亚瑟抬脚一脚踢向迦勒的手,厌恶道:“别用你的手碰她,迦勒,回想回想你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吧。别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家族或者共济会上,那些事都是你自己亲手所做的。”
  俞星城不知道迦勒都做过什么,但她了解亚瑟,他确实是个内向善良的人。当他狠狠踢开迦勒的手,护着俞星城快步离开时,俞星城听到了迦勒在背后的怒吼咒骂,声音嘶哑凄厉:“你知道我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吗!我一直比你更有天赋,比你更努力,你个叛徒,你这个弱者——你跑到东方就跑了,可是我不可以——我、我……”
  随着他们走远,迦勒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亚瑟似乎不愿再多想,主动道:“走吧,内城已经不远了。”
  进入罗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中途停下来两次的喝水歇脚。中途他们几次差点遭遇了像镰刀修女一样的未见教猎人,她们或是在屠杀血兽,或是二三人成群,在死寂的街道上缓慢优雅行走着巡街,身后轻纱微微摇摆。
  俞星城知道这些镰刀修女都极其难缠,所以带着大家能躲就躲。
  他们也中途遇到了几次血兽,但诸位仙官早在伊斯坦布尔的那一夜,就锻炼成了杀血兽的高手,四五人成组,几乎立刻上去就扑杀了血兽。只是在这座城市里,血兽的毛色更浅,出现了好几只体型较大,毛发灰白的血兽,显然生前为人的时候就是极强的巫师。
  这一路边杀边躲,筋疲力尽。
  俞星城总觉得自己的怀表转动的格外的慢,这里的夜晚也格外漫长。对时间极其敏锐的亚瑟也早就发现不对,他几次看表,道:“太慢了,简直慢了好几倍。我不能再总看表的,我要心里默算时间。”
  俞星城甚至怀疑,他们可能会被困在这个无尽的长夜里。
  走到脚痛,内城的城墙终于近在咫尺了。穿过一片有天使雕像的小广场,内城与外城隔开的城墙,就高耸在尽头,与城中大理石或红砖的建筑相比,以灰白色石头垒成的高墙,显然古老的多。
  俞星城走近过去,抚摸了一下那些石头,形状随意,侵蚀严重,石头缝里还有些杂草,就像是一段风吹雨打过的城墙,只是比城墙高十几倍罢了。
  雪莱也走近,抚了抚道:“有人说是耶稣降临,为抵御外敌,保护圣堂与信徒所建。但按照历史记载来看,这高墙和第一次血兽病的时间是重叠的。或许最早就是为了防范血兽进入城内。”
  俞星城:“如何进入?”
  雪莱:“有墙总有门,先去找一找门吧,虽说门不会打开,但我想那里总会是突破口之一吧。”
  他们开始绕着墙根,慢慢行进,去寻找这巨大堡垒的入口,俞星城他们还是幸运的,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钟表上的十几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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