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业也就业到她这儿来了。
吹得水平参差不齐,但脸上的表情那真是欢喜的,恨不得扭成一片跑跳过来吹,更有些敲锣打鼓的,曲儿没听出来,但是欢腾吵闹是有了。
“来来来,跨马鞍,要不这样,你们一人一礼,也算是公平。这马鞍是俞大人的,那便是炽寰上君来跨。”
大家哄闹起来,簇拥着牵着绸子的俩人走过去,胖虎将俞星城刚刚骑马的马鞍摘下来,放在通往主屋婚房的红色地毯上:“上君,跨过去就行,哎别跳,跨就行。”
炽寰觉得这可没劲了:“还不如表演个跳火圈,还能让我露一手。”
俞星城想到婚礼现场新郎表演跳火圈,就觉得想笑。炽寰却没想到在众人的注视下,还有些紧张了,就跨个马鞍,他竟然一个趔趄,身子晃了一下。俞星城就在一旁瞧着他,连忙扔掉红绸去托他的手。
旁边人们哄笑起来,直说他紧张。
炽寰却转过头瞧了俞星城一眼,抓紧她手指,笑出了牙齿。
那本来要牵在他俩手里的红绸落到了地上,鸮远瞧着这俩人也不需要,便给抽走了。
炽寰拽着俞星城往前走:“是不是该进屋了?”
俞菡激动地小碎步乱跳,刚要开口说可以进新房喝大小茶了,就听见外头来报:“太子来了,太子来了!”
俞星城往那头张望,就瞧见小燕王一头汗的跑过来,他还特意穿了一套奥斯曼风格的宽裤窄衣,头上抓了小辫,进来就赔不是:“在宫里耽搁久了,差点没来得及,星城,可别把我赶出去,我还想沾沾喜气,看看自个儿什么时候也能被人迎亲呢!”
俞星城笑起来:“快过来,我说怎么最会起哄的人没来。贺礼送到了人不来吃酒也行。”
小燕王挤过来,瞧见俞星城,又一阵天花乱坠的夸赞,瞧着他要在这儿背诵洛神赋了,俞菡从后头推了他一把,小燕王连忙挠了挠脑袋:“我不废话了。快快快,到哪儿了。你们可不会这样就入洞房待着了吧,还是要出来喝酒的。炽寰你不会喝不要紧,我替你喝。”
炽寰哼了一声:“不用。快点,我们要进房里了。”
先是到平日会客的正堂去喝小茶,且三拜。
这闹哄哄的,端了两盏茶上来,茶碟里放了一圈红枣莲子。小茶是只沾一下嘴唇,炽寰不知道是不是渴了,竟然吞了一大口,谭庐连忙撤了茶,说再上来一碗,只需抿一下。
炽寰这儿耽误了点时间,到最重要的三拜,俩人被一众人齐声喊着,倒稀里糊涂甚至不太齐整的就在软垫上跪下去,只是如今两家都没有父母,俞家虽然来了俞敬唯这样的长辈,却也觉得自己坐不到上位去,便将跪父母,改成了跪社稷。
跪完了,俞星城只觉得晕乎乎的,还没觉得有什么心理活动,就被扶起来,又和炽寰牵手在了一起,往婚房去了。
炽寰比她更晕乎,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满脸茫然的紧紧抓着俞星城手指。
进了婚房,本应该有阴阳两家同唱催妆诗,可这道礼也不合适,鳄姐就提议,让两位坐在床沿的新人,做一首以“好事成双”为藏头的诗。
俞星城:“鳄姐,不是谁都吃过韩信的大腿,你让我临时作诗我作不出来啊。”
炽寰在一旁:“你快点想,鳄姐都说了,做出来了才有好福气,好兆头。你快点,我用声音为你加油!”
俞星城坐在床边,一只手伸出去捂住炽寰喋喋不休的嘴,一边拼命转动脑袋思考。
温骁摸着下巴道:“或许五言要容易些。”
俞星城:“那便简单点。嗯、‘好梦到人间,事事不得闲……成仙来何处,双偶去复还。”
倒也符合她的经历。
炽寰觉得是好诗,不管别人怎么说,率先拊掌起来,俞星城笑了笑:“鳄姐,这算过了吗?”
新房里挤满了人,肖潼笑着从鳄姐手中的托盘上,接过两盏茶:“大家都觉得好。有股仙气呢。来来来,喝了合茶,就算是彻底入了洞房,做了夫妻。”
合茶是一碗八宝茶,短暂碰一下杯,便一同饮下。
周围人撒起八宝瓜果,都给洒进床里去。
俞星城和他坐的很近,茶甜甜的也不多,俞星城一口喝完了,放下茶盏,就瞧见炽寰呆呆的瞧着她,有种“这就完婚了?”似的傻愣。
小燕王笑道:“按理来说,你们新人就该留在婚房里,可咱也不是寻常人家,不可能不叫你们出来吃酒。但好歹,也在屋里待个小半个时辰再出来,让我们这些送了不少礼的先吃着,如何?”
众人笑起来,温嘉序道:“都走吧,咱们去摆筵的院子里,找个人看着,不到半个时辰,不把他俩放出来——当然他俩要是不愿意出来了,那也别催。”
几个女孩儿们捂着嘴笑,一群人乌泱泱出去了,杨椿楼给合上门的时候,还冲俞星城眨眼睛。
炽寰:“呃,所以我们是要干嘛?”
俞星城笑起来,她转头把床上的果子都推到一边去,重重的躺下去:“歇会儿呗。”
炽寰立马躺下去,又撑起身子凑过来:“亲会儿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拉灯,无任何上车方式,因为不允许。
之后都会这样了哦。
第282章 醉酒
外头笑闹声隐隐传来, 俞星城手指不敢弄乱了他的头发,只敢按着他的后颈。
炽寰跟她就像是埋进软被里似的,俞星城挣扎了一下:“再亲个没完, 我嘴就要肿了,咱们还能不能出去见人了?”
炽寰忽然道:“别处去了。那酒有什么好吃的。”
俞星城有点急:“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晓得我们在干嘛了。大家要笑了。”
炽寰:“可我们结婚本来不就是要腻在一起的吗?怕他们笑什么?”
他说的确实是有道理, 但俞星城想了想, 还是道:“来了许多宾客, 我们又没有家人去应对他们,我们俩如果窝在这儿,就把他们冷落了, 也不太好。这样, 我们出去敬酒一圈,跟大家说说话,再早点回来歇息就是。”
炽寰咕哝:“我不能喝酒。喝酒变回原形, 万一搅了场子就不好了。”
俞星城抚了一下他后背:“我知道,也让胖虎去安排了, 给你端的都是石榴汁, 不会醉的。快起来吧。”
炽寰:“你最后亲我一下。”
俞星城笑着仰起头。
炽寰加深这个吻,抬起头, 却道:“最后最后再亲一下。”
俞星城啼笑皆非,抬头又亲一下。
炽寰:“最后最后最后——”
俞星城:“给我起来!”
当炽寰和俞星城换了身轻便些的喜服出来的时候, 外头十几桌,已经是抱坐一团, 或笑或唱。
瞎鱼和菜农两个几乎退出特行卫的人, 从两边埋在胖虎的肚子上,拍着它肚子一边叫喊着什么,看起来已经喝醉了。小日头可能被灌酒灌傻了, 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似的,时不时脑袋闪光,几个好奇的狐妖凑在那儿乱看。
另一边谭庐抱着冒蒸汽的小腿,拿筷子敲着钢铁胫骨,击节而歌……俞敬唯好像没喝醉,但人也挺疯的,拿着个汤匙,划拉着自己工艺更精湛的白铁小臂,甩着头发动作像是在拉二胡。
戚雨信站在后头一脸无奈,他端着茶盏对俞星城比口型道:“他俩以前也算是同年。”
戚雨信这养生逼在酒席上还想喝茶,裘百湖没饶了他,他走过去发现戚雨信杯子里是白茶,当场泼了茶,倒上一个铁壶里的酒:“尝尝,这是北边毛子卖的烈酒,尝一口才是真男人——”
铃眉跟厉哥倚在一起,似乎醉红了脸伸手在摸厉哥的胸脯,厉哥抓着她的手腕往下按。
但她那桌有更闹腾的,温嘉序酒量实在太差,绷不住冷艳小少爷的样,开始一边乱笑,一边伸出手指,各种蜘蛛或蛇的幻象出现在杨椿楼身旁。杨椿楼差点失声尖叫,还以为真的是巴掌大的蜘蛛爬上了裙摆,她一抬头就瞧见了温嘉序的笑容,气得直接拿起桌子上切烤羊肉的小刀,走到温嘉序背后,手腕一下子勒住他脖颈,拿起那还沾满油花的小刀:“你要是再吓我,我就把你的气管竖着剖开!”
温嘉序没想到她这么凶,更没想到自己后脑勺压着她的胸,惊喜惊吓之下,杨椿楼又没控制住手劲儿,把他勒的脸都要比衣服还紫了。温嘉序直接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杨椿楼吓得连忙松开手,温嘉序从椅子上倒下去,厉哥赶紧接住她,杨椿楼呆了片刻,连忙又去救人。
这俩闹腾是没完了。
桌上最安静的反倒是肖潼和戈湛,肖潼倒还有许多朝内熟人跟她来打招呼。若没人来打招呼的时候,闹哄哄的一桌上,反倒就她和戈湛对坐着,肖潼想了想,还是举起杯,对戈湛遥遥举杯笑了一下。
戈湛似乎三番五次想要按捺心境,却还是坐不到,端着杯子前来与她说话,肖潼并不算疏离,反而很真诚的说了许多话。不一会儿,戈湛眼里泛起水光,肖潼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发顶。
而温骁似乎正在被几个男狐狸精纠缠,俞星城去敬酒的时候,他也松了一口气,只笑着和炽寰也碰了碰杯。
炽寰说话一点也不委婉:“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俞星城一愣。
炽寰笑起来:“是我要跟她过后半辈子,你是不是很生气。”
温骁看了一会儿杯盏里清澈的酒,抬头道:“并不。我现在一点不甘心和生气都没有。我只觉得很圆满。”
炽寰觉得他是在俞星城面前不肯说真话,正好这会儿俞敬唯正把俞星城拉去另一桌喝酒,炽寰看着俞星城背影远了,才道:“你说话很冠冕堂皇哦。”
温骁:“并不,因为我想到我们在一起,或许只有缺憾和沉静。少了你跟她在一起时候的活力吧。而且我也不觉得我可以匹配她……”
炽寰拧起眉毛:“你这话说的就很没劲。我可是把你当对手的,你却这么瞧不上自己吗?我还觉得你跟她都是凡人,更能相互理解,做事也都步调一致呢。切,什么匹配不匹配的,你觉得她是想找匹配的另一半吗?”
他说完,主动跟温骁碰了一下杯:“真烦。我是想来说自己赢了,现在却觉得,你是压根也没参战。算了算了。”
温骁愣了一下,又笑了:“这不是挺好的。她估计也不喜欢咱俩有什么针锋相对,对她来说不适。”
炽寰也有些讶异:“……我可算明白,咱俩真是思维截然相反的两种人。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确实挺了解她的。”
温骁也碰杯回去:“此时也不用说这种话了,喝酒就是了。”
炽寰还没抬起装满石榴汁的杯子碰到嘴唇,温骁就仰头饮尽,转身走开了。
等炽寰找到俞星城的时候,她已经有点醉醺醺了,似乎靠着俞敬唯在喝酒,话比平时多,人也比平日笑容多,似乎在努力维持着平日的样子。
炽寰拽起俞星城:“还差小燕王了,他人去哪里了?一开始就来这么晚,他不会中途跑了吧。”
俞星城手臂转了一圈,才指向一个角落:“我刚刚看他往假山那边去了,我们过去找他。”
炽寰:“你这是……你会喝醉啊?”
俞星城挥手:“我没有!走,咱们过去找他敬酒。”
炽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俞星城就拽着他朝那边走过去,拐过影壁,炽寰就瞧见小燕王似乎皱着眉头在跟俞菡说些什么,他再迟钝也意识到不能闯过去,拦住了俞星城,正要说回去,却听到俞菡道:“别想了,我是不可能嫁进宫中的。太子殿下。”
俞星城似乎眼睛放光,想要听她继续说什么,炽寰只好往后躲了躲,手臂环绕着俞星城肩膀,一只手捂着她的嘴,俩人没素质的偷听一下。
俞菡:“你懂,我没有星城那样的野心魄力,我更擅长管理财务、计算税法,如果成为皇后,会助你一臂之力,更会助大明一臂之力。但我就是不愿意。”
小燕王:“……是因为你决定终身不嫁吗?你亲口对我说过那些话的。我知道你心里很难有热烈的情,但我只是觉得,你我算得上相知。三年来,我清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曾经的事情,所以你觉得不能信任任何一个男人了吗?”
俞菡摇头:“不是,是因为如果你只是闲散王爷,是个官员,我跟你是平等的,我能制约你,我能离开你,我能避免你对我做一些不利的事。我也不是不信任你的人性,我是不信任所有人的人性。如果你纳妃,如果你伤害我,如果你背叛我,我身为皇后是最无力反抗的。”
俞菡轻声道:“全天下都会压着我的头要我顺从,要我安静。我不能接受这个。我相信你比当今圣上或许更加真诚,或许更有了不得的真性情,但我……怕。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皇后的位置不只是危墙,更是铺着锦绣的火坑,我一旦踏入宫门,我过得好不好便不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了。我甚至觉得,天下就不该有后宫这种东西,大明本就该像欧洲的皇室一样,一夫一妻,能够离婚。”
小燕王微微启唇,半晌道:“我其实能懂,你觉得皇后的位置是天底下最身不由己的位置对吧。就像是我当年抗拒着,觉得皇帝这个位置,是天底下最……苦难的位置。没事,今日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便明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我求皇上下旨,你怕我继位后逼迫于你。但你懂我的,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俞菡忍不住恻隐,她有时候总习惯用最恶劣的幻想去想象一个男人的下限,但她有时候又觉得现实中善良真诚的身边人让她的恨意与警惕变得模糊,变得动摇。
小燕王是什么人,她应该最清楚,他见过她最血腥的样子,他了解她最屈辱的过往,他还这样缓慢的忐忑的怀着心思去试探,把他们之间的理想和情思说的清晰。
或许正是小燕王和她都不是太为爱痴狂的人,这种带着半分理智的感情,反而让她不那么恐惧——
她还能告诉自己,在爱情中她是能守住底线的,能不重蹈覆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