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大明——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20-08-28 07:59:55

  苏州知事眼见着责任都要到他们头上,喊了一句:“没有!至少苏州府衙没有接到这样的案子!苏州的巡逻做的不知道要有多好!绝没有妖伤人的案子!”
  铃眉也喊道:“万国七司慎刑司也没有!”
  南厂百户不死心,还在翻:“不可能——”
  俞星城看不惯他这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提裙走过去,拿起他桌子上的抚尺,重重拍下,惊堂声响彻,堂内寂静一片。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直指:“应天府的城内就没有一只藏匿的妖么?南厂诛妖这么多年,就从未有过与妖类有来往的事情吗?你今日要是只因为攻讦同僚、政见不和,便将此事上升至入刑的地步,最终吃亏的反而是这些年所谓‘诛妖’有功的南厂!按照这条标准,明日别人就能把多少南厂仙官送去入刑,您比我更清楚!”
  南厂百户抬起头,一下子懵了。
  此女的意思是说,南厂这些年如何“诛妖”的,她心里清楚,甚至北厂也心里一清二楚。
  南厂必定和妖族有过各类协约与商议,一旦她因为与妖接触而入刑,那下一个死的更惨的,必定是南厂里与妖类有接触的高官!这就是给北厂送把柄了啊!
  裘百湖看那仙官被俞星城几句话吓得鬓角冒汗,笑了笑。
  南厂百户斜过眼去,看裘百湖咧嘴笑,却是脊梁一麻,差点从凳子上站起来。
  完蛋!
  眼前这位南厂百户,能坐在这儿跟裘百湖对喷几天,也是南厂里出了名的老鹅,叼上人就不撒口,一薅一嘴毛。他强自镇定,道:“你的辩解可没提到黑蛟,那曾经的妖皇黑蛟呢?与你有不少干系吧!”
  俞星城:“我以为捉拿黑蛟是北厂的事儿,您倒是替北厂来问我了。恰好裘大人能回答你的问题。”
  裘百湖:……又是我?!
  这小丫头就是一直想借他的嘴来说话!
  裘百湖能怎么说,他只能说:“……她跟黑蛟能有联系的事儿,只有最早黑蛟在池州被抓时,她是黑蛟掠走的人质。但之后,在应天府的时候,我与俞姑娘地面上诛杀白莲教,而后她随我去了巡按府,房巡按那时候也见过她。”
  后排坐着纯粹过来当公证工具人的房巡按,早在这听了几天南厂北厂对骂,听到眼神呆滞了,这会儿听到裘百湖点名,他连忙回过神来,点头道:“我记得俞大人。她的能耐确实与电有关,不过当时看来确实不像是能引雷的样子。”
  俞星城对着那腮帮子如水豆腐的房巡按一笑。
  房巡按也对笑靥如花的俞星城,抬头傻笑。
  南厂百户昂头道:“可数人都瞧见了你再那黑蛟掌心之中,朝他放雷!许多仙官可都看到了。”
  这真是越扯越歪了。
  这南厂百户为了反驳她,又不肯服输,就开始掐着其他细节不撒手了。
  俞星城冷笑着后退半步:“您要把这天雷的功劳推给我,可我不敢接。敢问皇上即将南巡为的是什么传言?敢问这百姓在城中感谢天雷,跪拜的又是谁!”
  裘百湖一愣,笑了。
  南厂百户跟她吵得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后头几个同样南厂同僚,却差点叫出声来。
  那百户正要开口,几个同僚扑过去,死死捂住他的嘴,急道:“这天雷自然是皇上与百姓同心同德,圣主与上天为了庇护我大明而降下来的天雷!”
  这他妈的,谁都知道南京宫内社稷坛的雷是黑蛟闹事那天降下的,皇上都已经因为这事儿自罚吃斋。之后天雷降世,竟然连那赤蛟都劈死了,民间一直传言是皇上的诚心与爱民之心感天动地,大明一直有福佑神护。这会儿宫里都报起福,内阁诸位连青词都写出来了,皇上可算停了吃斋要出来过个喜庆的好年。
  要是忽然查出来这雷,从一开始批社稷坛到后来劈死赤蛟,都出自一个小女官之手。
  皇上的脸往哪儿搁!
  大明的脸往哪儿搁!!
  如果对面真的是能引天雷的角色,她自己都愿意深藏功与名,你南厂为了让她背个锅,非把这事儿捅大了,那就是找死!
  这年头就算东厂没那么大势力,没本事再天天盯着别人讲话,可朝廷内部的攻讦和构陷这么多,总有耳朵好使的人能听见这话,传出去这话!这如今场上坐着各方多少人!你一个百户不知轻重想找死,不要拉上他们!
  南厂众人吓得冷汗涔涔,苏州知事也显然想到这一层,连忙起身和事道:“都是些误会,我倒觉得哪个府县没有妖混在人群中,大家都知道,就像是鹰鸟猫狗有的喜人,妖也有跟人亲近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他倒是本心不坏,之前在万国会馆跟俞星城共事半天,也对她当时管理的井井有条的本事,心生佩服,趁着和事,也道:“此次前来,问一问这些疑点不过是顺便,主要也是为了感谢俞大人救灾之举。是吧,裘大人!”
  裘百湖叼着烟枪,看着慌成一片的南厂众仙官,笑的乱抖:“是是是。那是自然。哦我听刚刚有谁叫人俞氏来着,真不知道明日要没官职的是谁了!”
  南厂众人回过头来,又惊又急:“裘百湖,难道你还要掐着这种事儿不撒手吗?!”
  裘百湖一拍桌子:“我想我就可以!更何况你们南厂叫她俞星城来,本就是不合规矩,她虽有点引气入体的灵力,也擅长控些电法,可她压根就没有作为修真者入籍,你们钦天监就管不着。她就是万国七司的人,是北京朝廷的人!就轮不到你们钦天监的人在这儿逼逼!”
  俞星城瞪眼:妈的,我要发表的嘴臭爽话、羞辱对手的言论,怎么要被你抢了!
  但事实证明,裘百湖是骂人好手,官位高了也不怕骂的脏,不怕得罪人,起身翻过桌子,摇摇摆摆的叼着烟枪,就笑骂起来:“哟,还想推给一个姑娘,你们南厂就这点德行啊!我就跟你们说了,南厂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做过的事儿吧,该灭口的灭口,该烧毁的烧毁,我裘百湖今天被派来,就是来跟你们清算这些陈年烂账了!我今天不清算,明年皇上南住,又怎么能安心住在这内宫里!”
  裘百湖这是要明面上宣战,针对南厂了!
  难道这也是皇帝全方位打压南直隶中的一步?
  裘百湖大手一挥:“丫头们,回去吧,这群抠搜老修,可不会赏你们冒死庇护百姓的大功绩的,可我们会赏、皇上会赏。这天地下从来没有南北厂,南北监,有的只是钦天监和、南京钦天监!仅此而已!”
  你们南京钦天监,不过是钦天监的下属机构罢了!
  南厂众人脸色难看,裘百湖头也不回,打开门弯腰,做了个手势请俞星城和铃眉走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是不是好粗长!
  胖虎他们会回来的,也会有家的。
 
 
第65章 父母
  **
  裘百湖打开门, 北厂众仙官一身黑衣,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跟他一同走了出去, 摆明了不想再打嘴仗的态度。
  别的不说,这一手逼装的俞星城实在佩服。
  她被一群北厂仙官围着出了门, 心里却叹气。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站了队, 只希望裘百湖最好能把南钦天监治的服服帖帖的, 否则如果她以后再南直隶做官,怕是要被南钦天监处处为难了。
  她叹口气,道:“我倒是本没打算交恶的, 让你把话这么一说, 算是得罪人了。”
  裘百湖抽了几口烟:“当着我的面,你还想着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不可能的。我让你站在我这边, 你就要站在我这边。”
  俞星城:“您也要给点好处才行,我上次跟你去倭国跑了那一趟, 你给我结工钱了么?”
  裘百湖一脸“你怎么这么没良心”的震惊:“我可把我日夜陪在身边的名刀都赠与了你!”
  俞星城:“……你是说正面让你脚踩, 反面用来烤肉的那把破刀吗?”
  俩人才刚斗几句嘴,就看见一个背着翎毛, 脚踏法器的白衣传信官飞来,裘百湖连忙伸手拦住, 当头呵斥:“传什么消息!会都开完了,怎么这么晚才来!”
  那隶属南厂的传信官被兜头骂懵了, 但对一身黑衣的北厂人还是面露提防:“是从苏州府递来的信, 有人要我面呈百户大人!”
  苏州府?难道是这百户真的派人去查了鼻吹唢呐社的社馆?!
  裘百湖:“百户个屁百户,他也没几天官做了,拿来给我看看!”
  传信官紧紧捏着信, 惊疑不定的瞪大眼睛。却没料到屋里的南厂仙官们也听到了报信的声音,以刚刚刁难俞星城的百户为首,一群白衣人也挤了出来:“把信件拿来!”
  俞星城心底乱跳。
  炽寰也在来之前被她送到了鼻吹唢呐社,她当时确实没想到,这群南厂人深扒了她家底,就是冲她来的。如果炽寰被他们抓了,那绝没有好下场;如果炽寰已经醒来,大闹一番,那炽寰又要被追杀,而她作为直接关系者,估计连裘百湖都说不了什么吧。
  确实,裘百湖虽然知道她跟炽寰有联络,却不知道这丫头结识了一大群妖。
  这件事他没料到,自然做不了什么准备,只能紧盯着南厂百户拆信。
  这百户刚刚被喷的面色晦暗,狗血淋头,这会儿觉得握着他们的命门了,又慢条斯理的拆起信来。裘百湖看他那样都想翻白眼,俞星城总觉的,这俩人不对付,绝对不止这几年的事儿了。
  南厂百户通篇读了读,半晌才冷笑开口:“俞大人,你这事儿,可别觉得——”
  裘百湖推了俞星城后背一下:“走了走了,不用看他演了,要真有什么事儿,他早一蹦三尺高,吆喝什么‘给我拿下俞氏逆贼’了。就那模样,就知道吃瘪了。”
  南厂百户瞪大眼,还没想要诈一诈,就看见北厂那群衣黑心黑的仙官,一边回头对他狂笑,一边跟裘百湖他们勾肩搭背的走了。
  俞星城回头想要看那南厂仙官一眼。
  裘百湖啧声:“回头多没气势啊。不用心虚,认识他多少年了,他什么性格还不知道吗?要真有这么确凿的证据,刚刚丢的脸,他恨不得立刻就找回来。你不如想想怎么跟我交代交代这个什么鼻吹唢呐社。”
  俞星城往后一顿脚步,抬袖微笑:“您自个儿刚才说的,万国会馆的官员,那是在礼部工部下头的,什么时候我要去北缉仙厂述职的时候,必定好好向您报到。”
  裘百湖不把她口舌之快放在心上,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不过这几个月,苏州竟然没出过一次妖伤人的事件,倒是离奇了。越是繁华新奇的地方,越是妖群活跃的地区,它们往往像人一样好奇贪欢啊。”
  俞星城心里也在琢磨。
  会不会是因为胖虎和鳄姐这样上千年的大妖坐镇,反而不敢有其他妖随意造次了?
  蒸汽机车刚通车没多久,再加上沿线地区受灾严重,俞星城和铃眉并不能当时就赶回去,需要在应天府等两天。虽然坐马车颠簸个一天半天也能回去,但几个月没回应天府,俞星城还是想去逛逛的。
  她俩先去买了些烧鸭干肉之类的年货,去了她们科考时暂住的集贤处。年关正是住宿最萧条的时候,再加上应天府舞弊案牵涉众多,许多生员当时被带走问话,应天府一下子成了许多生员逃离的地方。
  又加上集贤处在内的许多旅店都在白莲教大闹时遭了灾,三四个月虽然够他们重建,但也是明显没什么人味,少了题诗做词的告板,少了高谈阔论的书生。管事婆子无论都没想到,在她这儿住过的福星官娘子,竟然还过来拜了个早年。
  俞星城看她生意确实不太好,想着当初这婆子做事利索,也未曾克扣,就拿出半封银子来给她。
  管事婆子乐得合不拢嘴,却手上推脱。
  俞星城笑:“如今新约克和西海岸到处都是银矿,银价跌的都不像样了,也不是说要给您多少现钱,就跟我们中举了也要包银子似的,是个彩头,也盼着两年后科考,您这儿能再来些女秀才。”
  从集贤处出来之后,又去了玄武湖附近的店街,铃眉挠头,又在年货摊子前驻足,俞星城笑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提回家的事儿。”
  铃眉没想到她猜出来了,一下子窘迫起来:“我、我主要是之前去兵备道传信的时候,只飞过我家的县镇,看一眼没受灾就走了。今年过年回不了家,我就想着这儿离的也不远,要不要回家去看看。”
  俞星城知道她为什么犹豫。铃眉怕她不愿意跟她一道去乡下。
  但如果铃眉独自回家,把俞星城一个人晾在应天府,又觉得不合适。更何况俞星城现在算是没有家里人了,她不想让俞星城在年关里触景伤情。
  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竟然还会考虑这么多事了。
  她犹犹豫豫的逛在卖爆竹、年画和火腿的街市上,俞星城却歪头笑道:“你家是江宁县的?我还没去过江宁县,不是说你们那儿的老鹅做的不错嘛。有点想吃。不过我要是赖着跟你回家去,是不是不太好。”
  铃眉激动起来:“你想去嘛?我们那儿可好玩了,山上还有温泉水!而且我爹做烧鹅做的特好吃!”
  俞星城笑:“行啊,咱们买点年货一块过去。我可也不能空着手!”
  铃眉真的眉飞色舞起来,激动地一路走走跳跳:“我爹娘见了你,肯定可喜欢了。而且其实我也就想穿官服给他们看看,我们那儿知县才正七品,你穿着从六品的官服,我爹娘肯定都觉得我认识大官了!”
  俞星城笑的眉眼弯弯,点头说好。
  江宁县也不远,为了给铃眉充场面,再加上买的年货确实有点多了,俩人最后租了架车去。
  其实铃眉也算是县内大户,毕竟一般屠户都是颇有钱财家底的,就是当地的小地主和乡宦也要谦让几分,下头的村落里如果有了龃龉,都要找屠户来平事。
  但铃眉却说,她家里有些抬不起头来。
  主要是小地方,口舌是非多,她本上头有两个哥哥,十来年前抗倭死了一个,又有一个去南越打仗的时候战死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了。本来说是要招婿或者让她嫁个当地的书生,但铃眉一直抗嫁闹婚,都二十七八了还天天耍刀弄枪不嫁人。
  爹娘也骂她,但也宠她,真不能把她赶出家门,就只能这么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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