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现在这样听到他的声音，裴然就觉得所有地疲惫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她靠在栏杆外面，探出一只手捏着缠绕在把手上的假花藤。
“就是有点无聊，有点想你。”
“哦，无聊了才想我？”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话筒挠过耳膜，裴然觉得心口有点痒，她嘴角向上翘了翘。
“对啊，无聊了才想你，不知道穆医生无聊的时候会不会想我呢？”
穆柏衍语气淡淡的，带着笑意：“我很忙，没空觉得无聊。”
“……”
正好电话那头有人推开门叫穆柏衍过去，裴然直接挂了电话。
没出一分钟，穆柏衍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一天都忙着想你，不会无聊。]
裴然捧着手机笑了一会，也敲了一行字过去。
[少刷微博，土味情话不适合你。]
*
五颜六色彩带向空中拉出绚丽的丝线。
地上散落的彩带落在了裴然的白色短靴上，谢泽深又“砰”地拉响一个彩喷，吓得她先后趔趄两步差点踩爆脚边的气球。
乔思雅从门后的拿出来上午刚取回来的定制木牌立在店门口，然后把休息中的小牌子一翻。
上午十点半，leben正式开业。
开业全场七折活动还有前期各种宣传，还不到十点半的时候，门口就已经来了好多人。
当然也不乏有些熟人过来捧场，门口摆了很多朋友粉丝送的花篮。
裴然和刚来的粉丝合过影之后，又从快递员手里接过一捧浅蓝色的风信子。
她余光瞥了一眼上面的留言牌，表情没什么变化，直接插进放在前台装饰的花瓶里。
“裴然！”身后有人叫她。
裴然转过头，看到了一张非常脸熟的面孔，但是她记不起来这个人在哪见过也更没法叫出名字。
对方也看到她有些犹豫的样子，干脆直接自我介绍，“我是田静啊，上学那会我们还坐过前后桌，不记得啦？”
啊，想起来了。
是她的初中同学兼高中同学。
只不过关系普通，加上田静那会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又人如其名的恬静，像裴然这种吊车尾自然是和她没什么交集。
“怎么可能不记得。”裴然笑道：“谢谢捧场，要不我们先上楼，然后慢慢聊？”
田静是带着男朋友来的，裴然特意给她俺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顺便拖了把椅子过去礼貌性地寒暄两句。
“装修真的太棒了，裴老板的店一定会大火的！”
她坐下之后两只眼睛就一直在店里来回转，眼睛好像放光一样，“不过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做了博主，还和乔学姐一起开了餐厅，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是真的没想到。
裴然高二转学之后，虽然人在同学群里，但是从来也没有过她的消息。
大家好奇她过得怎么样，却也没有一个人敢问。
两个月前陈姗姗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说好约了裴然，但是最后裴然也没去，陈姗姗也含糊其辞也没解释出什么来。
没想到在班上有人居然在微博上看到了裴然的消息，那个全校出名的小霸王裴然，现在不但是个美食博主还当上了餐厅老板。
田静觉得神奇，同时也觉得裴然应该是这样令人惊喜的。
虽然上学那会顶撞老师倒追校草干了一些在学生时代算是恶劣的事情，但是她一直觉得裴然长得漂亮而且还很聪明，活出了她想要却没有勇气去做的样子。
“我和乔思雅都没什么经验，店才刚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裴然招呼着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给田静推荐了几个招牌菜，“等会吃完可别着急走啊，记得给我点意见反馈。”
“放心吧，而且你这段时间的直播我都有看，那些菜真的感觉都不错！”
田静两只手托在下巴上仰着脸，眼睛弯弯的表情像个迷妹，裴然觉得有点好笑：“我的直播你也有看？”
“对啊，你的直播，还有和学姐一起的vlog我全都有看。”
果然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田静比七年前话多了好多。
好像不知不觉间打开了她的话匣子一样，桌上的菜都开始上来了，田静还在一个劲的跟她聊。
裴然看了眼楼下还在等位的客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不我们俩加个微信？”
“好啊！之前你在同学群里我都不敢加你……”下意识的把实话说出口，田静楞了一下然后音量越变越小直到把最后几个字咽进肚子里。
裴然确定自己没听错那两个字，她眉心抽了抽。
果然她的恶霸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加完好友之后，田静突然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啊对了正好见到你，这不马上年底了嘛，咱们这届好多年没联系过了，上次陈姗姗单独出来组了个局，这次班长想着大家再叫上班主任一起聚一聚，你要去吗？”
聚会这种事情，裴然一向不爱凑热闹。
但是听到陈姗姗的名字，她忽然心思微动，搁在膝盖骨上的手指敲了两下。
“这样吧，你说联系过我了，我没空去。”裴然舔了舔唇，“但是聚会的那天咱俩一起去，当给他们个惊喜。”
田静被她说的有点发懵，但还是点点头。
也不知道裴然真的去了，对大家来说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
从leben走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傍晚的时候周可琳下了班也来店里一起凑了个热闹，晚市结束之后几个人简单吃过晚饭，想到明天一天还要泡在店里，就麻溜的各回各家了。
坐着周可琳的顺风车回家，刚进门她就直接扑到沙发上。
精神亢奋一整天，突然放松下来之后，身上开始不断往上涌出疲惫的感觉。
裴然刷了一会店铺的点评，挨个回复完，然后锁屏把手机扔到边上。
累。
真的好累。
趴着休息了好一会，才感觉缓过来一点。
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又捧着手机选出几张开业时候拍的图，想发给穆柏衍，结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今天穆柏衍好像很忙，一天下来跟她说过的话不过寥寥几句，而且今天还值了夜班，现在这个时间大概正是晚上查夜的时候。
她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会，突然重新穿起外套出了门。
上了几层楼梯推开安全门，露台上面黑漆漆的一片。
裴然寻着之前的记忆打开秋千椅旁边的开关，顿时上面的彩灯陆续亮起来。
灯串微弱的昏黄，总算赢过入夜的漆黑。
和B市不同，一到冬天，这边所有梧桐树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的枝桠不再摆动，只能听见高楼下川流不息，寂静的回荡在夜空。
她站在围栏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穆柏衍。
裴然：[今晚月亮真美，你选私奔还是约会？]
过了半晌，穆柏衍的消息过来。
穆柏衍：[私奔。]
裴然：[你知道我选什么吗？]
穆柏衍：[？]
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之后，裴然拼命压住嘴角的笑意回过去。
裴然：[我哪个都不会选。]
裴然：[因为我就是月亮，挂在天上，我真美。]
消息刚发过去，穆柏衍的电话打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裴然坐在椅子上，垂下来的小腿荡了几荡，“我是月亮，月亮晚上怎么会睡觉呢。”
穆柏衍知道裴然此时此刻想听到的话，他无声地笑了下，开口道：“恭喜裴老板，今天辛苦了。”
“哇，谢谢我们穆医生。”
穆柏衍又问她：“怎么一个人去露台了，在喝酒吗？”
裴然摇头：“又没人陪我喝，我就是睡不着上来看看，再说了我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喝醉了，又没人送我回去。”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极轻地笑了一声，“上次装醉抱我抱的开心吗？”
裴然被这句话搞得莫名心虚，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问了个“什么”。
然后穆柏衍的声音幽幽的从听筒里传来。
“我好像记得有个人发微博说失眠。”
“……”
穆医生：什么？
裴然：是我想你辣！
（来自穆医生和然然的土味情话教学时间）
第44章 收拾你。
这条失眠的微博裴然的印象可太深了。
现在重新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紧张心悸的感觉还仿佛停留在身体里。
如果在半个月前，被穆柏衍发现自己的小号她可能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现在已经在一起了，裴然没否认，她拿过手边的毛毯盖在腿上，嘟囔道：“不开心，酒都被你抢走一半。”
穆柏衍顿了一会，突然开口：“弯下腰，橱子下面第二格抽屉。”
电话那头有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裴然跟着他的指示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瓶红酒和一个开瓶器。
“然后再拉开第三格抽屉。”
裴然又从里面拎了两只玻璃杯出来，她索性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一边起酒瓶一边问他：“你经常来上面喝酒？”
穆柏衍：“没有，给你准备的。”
她把两只杯子对着放在一起，各倒了一点儿，然后举起其中一个对着另一支杯肚碰了一下，说：“干杯。”
穆柏衍笑了一声，没说话。
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从电话这头传到电话那头，所有思念的情绪都变成一些日常中琐碎的寄托，无声无息，却又无比默契。
几杯酒下肚，全身的寒气都被从里到外排了个干净。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何宛初：[然然，我送的花你收到了吗？]
裴然弯腰把手机从桌上拿起来，回了一句：[收到了。]
何宛初喜欢花，一起住的时候，只要她在，家里总是会摆上各色各样的鲜花。
她想起来上午收到的那束风信子，留言卡上只写了“祝兴隆”三个字，然而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何宛初的字。
酒精作祟，细小的情绪重新被唤醒，裴然盯着对面的高楼，冷不丁地开了口。
“昨天她来找我了。”
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穆柏衍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给我买了以前爱吃的那家米糕。”裴然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说：“可是她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爱吃那个东西了。”
裴然看着玻璃杯里的酒笑了笑，“你知道吗？我想过无数次，等到某一天何宛初回来找我，我也要像她当年一样决绝，把那时候她给我的痛苦成倍的还给她，看她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我希望她过得幸福同时扭曲着希望她可以永远活在对于我的愧疚自责中度过余生。我以为看到她那副可怜的模样我会很开心，直到真的见到她这副模样，我却完全没觉得痛快。”
夜色深深，听筒里微弱的电流声，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再枯燥的沉默，也会变得有些意境。
裴然拿出酒瓶，又倒了一点儿在杯子里，她没喝，只是把玻璃杯捧在手里，“我理解她当时的苦衷，包括她对我不管不顾的冷暴力还有最后选择抛弃我那些我都可以理解。”
“但是那些伤害也是我确确实实经历过的，我没办法忘记。她说想要弥补我，要我重新接受她和她一起生活。”
“我真的做不到，我拒绝了。”
裴然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这样做对吗？”
穆柏衍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她当初做了自己想要的选择，现在你也只是做了你想要的选择而已，所以没有什么对错。”
“就算错了，你还有我。”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面显得格外温柔，带着莫名让人安心的力量萦绕在她耳边。
堵在胸口郁结的情绪，在这一刻全被释放。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谈起何宛初的事情她会觉得这么轻松。
那些曾经她羞于见人的伤疤，都被他一点点抚平，就像一束光，照亮了蒙蔽在她眼前所有的黑暗。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她再也不会逃避了。
裴然听着他的声音，喉咙发痒。
露台上风很凉，连腿上盖着的毛毯都透着一股冷气，但她的手心却是暖的。
裴然吸了吸鼻子，关了免提把手机举到耳边，“我以为你会教育我。”
穆柏衍在电话那头好笑似的摇摇头：“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人，不然你以为上次我和你妈妈见面说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裴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都不跟我讲。”
“你给机会了吗？”
“……”
想起来那天自己对穆柏衍说的那些话，裴然决定先暂时性的略过这个话题，她舔了舔嘴唇：“我们的异地恋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穆柏衍听出来她的心虚，没拆穿，告诉她：“留着没喝完的半瓶酒，下周和我一起到天台喝。”
“顺便再讨论一下谁和谁比较般配的问题。”
“……”
*
傍晚，值班室。
进修是刚好到周五结束的，医院给定的机票是周六下午。
同组几个进修的医生正商量着在B市的最后一天晚上要再玩点什么，结果看到穆柏衍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就直奔回来开始收拾行李。
“不是明天走吗，这么着急收拾行李干嘛？”一起的同事看了他一眼，又把探究的目光投向孙兆林。
“看我干嘛，他自己改签机票了呗。”孙兆林脱了白大褂挂在衣帽架上，看着穆柏衍把桌上的资料一股放进背包，然后绕过他把橱子里的行李箱拖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