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了。”沈禾笑笑“反正都湿了,多湿一阵没什么大不了的。”
肖亚娟叹口气:“院里的生姜这回派上用场了,今儿晚上得喝一大碗的姜汤。”她吸吸鼻子“不然我肯定要感冒。”
沈禾闻言摇头:“我不吃姜,闻到味道都受不了。”
“那怎么办啊?”
“等着感冒呗,明天正好请假在家睡觉。”
“哈哈哈……”肖亚娟笑的歪着脑袋倒在她肩头“你真行,为了能在家睡觉,居然宁愿感冒。不怕魏老头批评你啊。”
“我感冒都拜他所赐,他还能说我什么。”
俩女孩一路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话,忽的,一顶草帽罩在沈禾脑袋上。抬头看到了霍兴华。他肩上挑着空箩筐,看样子还得去地里挑最后一趟玉米棒子。
“你下午在哪儿干活儿呢,我找半天没找着你。”
沈禾将草帽拿下来递给他,“在南面呢,你自己戴着吧,我反正都湿了,戴不戴没关系。”
“戴着至少没那么冷,赶快回家。”
他说着话,已经快步朝着地里前进,沈禾想还就得去追。她身上又冷又饿,才懒得做这种事儿。将草帽扣到脑袋上,拉着肖亚娟赶快往回走。
最先到家的何丽萍熬了一大锅的姜汤,给沈禾也盛了一碗。她摆摆手回了屋,实在消受不了这味道。
从箱子里找出安乃近吞了一片,赶快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下来。转身到厨房烧了一锅水,头发也得洗洗,不然她老觉得不舒服。
大家淋了雨都是用毛巾擦擦,在火边烤一下就好。只她在后世那种污染严重的环境下养成的习惯,总觉得雨水不洁。其实,这里的雨水是非常干净的,干净到用容器接上可直接饮用。
等大锅饭做好,众人都端着自己的一份回了里屋,坐在烧热的炕上喝着热乎乎的粥,一个个惬意的直眯眼。
沈禾在外间厨房,坐在小马扎上用毛巾擦着发丝,低着的脑袋有些晕,身上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没有。肚子里好饿,可她懒懒的一点儿都不想动。
好像又回到了末世的时候,异能用过度后身体软的好像被抽走了骨头。躺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明知道没有人会在意她,可心里还是隐隐的期盼有人能发现她,哪怕只给她一口热水就好。
一次次的失望后,她终于学会不去期盼。反正昏睡一晚,翌日又是一条好汉。好似如此才是正常,大家都在为生活奔波,扛着千斤重担的肩上已经再也不愿负担别人。有热水也想灌进自己腹中,谁会在意你是冷是暖,是饥是寒。
“先喝了暖暖身子。”刚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眼睛就瞅到了氤氲的热气。香甜的玉米味道袅袅的飘进鼻子,让她眼眶发热。
抬头望着霍兴华温暖的眼眸,鬼使神差的接过了他手中热腾腾的玉米大碴粥。
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口中,感受着温热的液体缓缓入腹。从口腔到食道,过喷门进入胃里。身体随着它走过而变得温暖起来。
“那你呢,你吃什么?”
没有拒绝,她是太累了还是生病了?眼神都有些呆滞。霍兴华欣喜之余开始担心,伸手摸摸她额头,果然有些烧。
“你在发烧,我去给你拿药。”
没等女孩回,他风风火火的回屋拿了个白色的药瓶子。“安乃近,等一下吃了饭吃一粒好好睡一觉。”
“我已经吃了一粒了。”
“是嘛,那就别吃了,你快吃饭,吃完了就去睡觉。”
“哦。”
从没有过的温驯,她向来都是冷淡的,最近更是干脆的回绝。看来真是生病了,霍兴华有些心疼。她看着就单薄的很,淋了半下午的雨,可不是要生病嘛。
一碗粥吃了一半,女孩抬起头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吃不完。”
“胃里难受吗?怎么才吃这么点儿。”
沈禾蔫儿蔫儿的点点头,觉得饿可嘴里一点儿味儿都没,吃两口就不想再吃。
霍兴华接过来三两口进了肚子“你上次的挂面还有吗?我帮你煮一点儿。”
身上好累,急切的想躺下来。沈禾摇头:“还有。我不吃了,你煮了自己吃吧。”
说着站起来去给他拿。被霍兴华伸手拦住:“既然不想吃就回屋去睡觉,要是晚上烧的厉害就让人叫我,我去公社卫生院给你拿药。”
懒得跟他争,沈禾点点头,转身回了西屋。霍兴华又交代了肖亚娟,让她注意着些,这才回屋睡觉。
一夜都没敢睡实,翌日天空依旧阴雨连绵。听肖亚娟说她一夜好眠,早起已经不烧,他这才放心。
秋雨连绵了三天,天刚一放晴,队里上工的钟声就敲响了。经过生病的一夜,霍兴华敏锐的发现沈禾不那么排斥他了。他将小水缸挑满,她又开始用起了奢侈的泉水。
“挑井水就好,泉水太远了。”
她这么跟霍兴华说,小伙子彼时正担着水桶准备出门。他脸上满是喜意,颠颠肩上的扁担笑道。
“这都不算什么,就这点儿路,我半小时打俩来回。”
这家伙身体素质真好,沈禾无奈的扯扯嘴角“可是最近在收秋,本来就很累了。真的没必要那么远挑水。……或者暂时用井水,等秋收结束闲下来再挑。”
“没事,这都不算啥。”小伙子说完转身出了院门。身姿矫健,步履轻盈。两个大桶搭在两侧跟翅膀似的,好似准备展翅高飞。
第18章 烧饼,簸箕
忙忙碌碌一个多月, 地里的庄稼终于都收了回来。只剩扛杆子,刨茬、犁地这些收尾的活儿了。
这里的气候冷,估计等不到犁完地就得上冻。到时冻土层不好动, 只好等到来年开春再犁。如今宣扬什么人民的力量大,冻上了也会坚持犁,人拉牲口拽,费个九牛二虎之力也会把活儿干完。
沈禾使撅头锄头都不利索,在地里只能挎着箩筐捡人们刨起来的茬和地里的石头, 一天才给五分。比孩子多一分。若不是不想惹人侧目, 她是真不想一天天的这么耗时间。
这天,她提前跟队长请了假去公社。赶巧翌日队里发放需入地窖储存的红薯土豆,每人五百斤。之后的一年里每月扣九斤像玉米高粱这样的口粮, 原先一月二十八斤的粮食只给十八斤了。
肖亚娟看她疑惑,开口跟她解释:“之前一直是这样的,你们来的晚,没赶上发红薯土豆还有北瓜南瓜之类的东西,这才每月给二十八斤的粗粮。这都是照顾咱下乡的知青,大队的社员男人三十八斤, 女人只有二十四斤。”
沈禾点头表示明白。就那么点儿口粮,还分成了三六九等。难怪大家都念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 半大小子口粮只有十几斤,可他们的食量,绝对可以超过成年的大男人。
已经准备好去公社取包裹了,如今可咋办?要不明天去取?正为难, 霍兴华从外头进来:“你这换了衣裳准备去公社吗?”
“嗯。”
女孩咬着嘴唇,腹中酝酿的话不好意思出口。正想着要不就明天再去好了。她转身回屋换衣之际,男人率先开口。
“那我帮你领红薯吧, 和大家的一起放地窖。做个记号别弄混了就行。”
会不会太麻烦你?这话沈禾自己都觉得矫情,是以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点头。她平时接受他的恩惠还少吗。每日的用水都是他挑,烧火的柴火也是他准备好。如今再说客套话,显得太假。
提着自己的布兜,里头鼓鼓囊囊的装满了木耳,女孩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公社进发。
走街串巷的将木耳换成了玉米,又将玉米卖到粮站换成钱和粮票。这么绕一圈,她中午才到邮局取了妈妈寄来的包裹——一件崭新的藏蓝棉袄,里头夹了一盒雪花膏和一件蓝底银杏叶的单罩衣。
深秋的风冷中带着寒,这件棉衣却让人的心一下就暖起来。妈妈还是前世的妈妈,长相一样,性情一样,都那么疼她。
已经几次写信说自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不用再省吃俭用的贴补她。这回没寄吃的,又寄来了穿的用的。
今儿食堂卖烧饼,微黄的面团经过炉火的烘烤,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沈禾拿钱票买了俩,揣进兜里准备回去给霍兴华。他一直帮自己干活,此举也算投桃报李。
路上思谋自己以后该咋办,如今这年月真是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发挥,且她的能力还是不可见人的,这就更没法用。
卖了两次粮,粮站的工作人员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幸好蘑菇木耳这样的干货是可以交换的,她解释了一下人家才放心。否则一个投机倒把罪扣上来,她这条路也别想走。
马上要入冬,在这小地方如果再拿出蘑菇木耳来,就要引起注意了。吃的完全不愁,穿的也凑合。这年代穿太好反而惹人奇怪,就如今这样已经非常好。看来可以进入猫冬时刻,不用多做什么了。
这辈子,日子都要这么过吗?想吃口白面都得躲躲藏藏,新衣都不敢多置办两身。三四天洗一次头发,都被大家说她浪费洗发膏。
天哪!除了安全,其他方面简直比末世都不如。末世里她后来异能强大后,物资也丰富起来,至少植物类的粮食绝对不缺。哪像现在似的,山洞里藏着两袋子麦子,却不敢拿回来吃,也不敢拿去粮站卖。
不知道日后会翻天覆地变化的女孩越想越憋屈。随后轻轻拍自己脑门一下,小声的自言自语。
“真是贪心。末世的时候看着日益严峻的形势,越来越恶化的气候环境,都盼着环境能恢复到之前,大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如今安全到几乎夜不闭户的地步,居然还嫌不满足。……想打牙祭,跑深山里不就行了。以后给自己盖两间房,吃的不愁,穿的不缺,这日子挺美。”
说完了,女孩偷偷的乐。有关爱的家人,有安稳的生活环境,前路一片光明。平安到老这个人们最基本的要求已经满足,不可贪得无厌。
路上又绕到去存宝的山洞提了几斤高粱米,到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女生们在院里挑拣红薯土豆,破皮的挑出来先吃,吃不完煮熟晾干冬天吃。男生负责将全乎的下地窖。
她大包小包的进来,顿时收获了全部的目光。羡慕有之,嫉妒有之。肖亚娟摇头笑:“苗苗,你爸妈对你太好了吧!什么都支援啊。”
白茉莉也阴阳怪气的开口:“你家条件真好,像我们这些家里都不够吃的,想贴补也没啊!”
刘梦怡赞叹道:“沈禾姐你是家中独女吧?”
沈禾收好东西出来帮忙一起,“嗯,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孩。”
“不对啊,独生子女是不用下乡的。”
肖亚娟哼了一声:“听好了,是一个女儿,不是独生子女。这是两个概念好不。”
沈禾笑笑:“我还有俩哥哥。”
“你们家有多少东西啊,可以贴补你们仨?”
“俩哥哥都没有,就贴补我一个。”
“不是吧?”刘梦怡更疑惑了“我们家,有什么好东西我妈都紧着我哥和我弟。你们家居然都贴补给闺女?”
妈妈虽说也挺惯着她,可在兄弟之间绝不会偏向她。东西多会分她一份儿,少了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听闻沈禾家的情况,她心里有些嫉妒。
沈禾闭嘴不再多言。这种事没法说,他们家俩哥哥自小就被要求让着她,保护她。如今更是怕她受不了乡下的生活,家里的东西都不要,让妈妈全寄给她。
几年前父亲被审查,之后干脆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家休养。大哥被下放,二哥下乡了。不知道她妈是之前积攒的家底还是如今依旧有关系,反正麦乳精就没断过。
该下地窖的都下了窖,沈禾的那份儿霍兴华仔仔细细的帮她挑选过了,大半麻袋破皮露肉或者一劈两半的给她放在院里。
“我去挑水,洗净煮熟晾干了慢慢吃。”
沈禾赶快嘱咐一句:“井水就好。”
小伙子在地窖干了一天活儿,有些灰头土脸的。闻言眼神顿时明亮起来,好似夜晚的星星般在发光。应了一声挑起水桶就往外走。
肖亚娟用胳膊肘子推沈禾一下:“苗苗,你俩……”
女孩一副八卦的模样,沈禾知道她何意。暗叹一声小声的回:“就是伙伴而已。”
肖亚娟哈哈大笑,说话的声音却压的极低:“霍兴华追你快赶上唐僧取经了,真是百折不挠啊!佩服佩服!”
沈禾暗暗给她个白眼,回屋里去拿刀收拾这些破了的红薯。切掉不好的地方,大盆洗净上锅煮。晚上的屯子到处都是红薯的香味。
大锅饭是煮红薯,沈禾这儿也是煮红薯。不过她这儿多了一碟子的炒萝卜,就着吃没那么腻,吃到肚子里也不会烧心。
王建设闻到炒萝卜的香味,小声的说:“咱也炒萝卜吃吧。”
做饭的何丽萍回头:“早就没油了。今年队里大豆产量不好,估计分不了多少油。”
众人闻言又叹气。在城里时好赖一个月供应半斤油,这倒好,去年每人分了不到二斤,今年也不知有没有一斤。
红薯煮好,大家都端着自己的一份进了里间到炕桌上吃。霍兴华看沈禾坐在了厨房的小马扎上,他也端着碗在一旁坐下。
女孩瞅着没人,将在公社买的烧饼给他。“谢谢你的帮忙。”
他摇摇头表示不用客气。“烧饼啊!”小伙子拿了一个“咱俩一人一个。”
他望着女孩的眼眸好像落入了满天星辉,她的影子好似坠入了星河,被星河托举着徜徉徘徊。
“我吃过了,都是给你的。”
沈禾低头默默吃饭,耳边传来那低沉欢快的笑声让她脸颊发烫,浮上羞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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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在打谷场碾压脱粒,沈禾不太会用锄头,这天被分配到了打谷场干活。男人们拉着大石碾来回的压,然后挑起上面的秸秆,女人负责用簸箕将下面脱粒的粮食簸干净。
看别人拿着簸箕一颠一颠的用的挺顺溜,短小的秸秆和石子都被颠了出去,肖亚娟却怎么都掌握不住窍门,劲儿小了颠不出去,劲儿大了豆子也被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