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林三叔, 亦相信自己!
龙潭虎穴里,有林三叔啊。
林以安略带严肃的表情霎时就为她的话融化了, 去握了她手,轻轻捏她的手背:“但还是要谨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两人双手相握,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三妹妹……”
苏眉想要回头,却被林以安又捏手示意,他抬头看过去时一瞬间, 表情变得冷峻无比:“你若还想在林家安稳当你的世孙, 就别再生事,她已经与你无关。”
她极少见到林以安会露出这种冷厉的目光, 原来……那个总在她跟前温润儒雅的男子, 也会发怒的,还是为了她。
她心里霎时就跟吃了糖一般,甜丝丝的, 低头去看他握自己的手,把一切都交他。
林恒礼擦去嘴角的血,慢慢站了起来,一双进了灰尘的眼通红,里面涌动着无数的不甘。
他面对叔父的威胁,恍若未闻,而是依旧用赤红的双眼盯着苏眉的背影道:“三妹妹,我娶了你对不对,你到最后还是我的妻子对不对……”
苏眉毛骨悚然,终究没忍住回头去看他。
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林以安亦是神色一变,胳膊一用力,将那个手都在发抖而不自知的小姑娘拽到怀里。
她跌坐在他身边,被他环肩拥抱,耳朵也被他用手捂住了,外界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消息得无影无踪。
她原本心跳如雷,在他温柔地怀抱里,慢慢又变得平静。
她闭上了眼,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
林以安看向林恒礼的眼神比方才更加森然,用更笃定且肯定的语气道:“林恒礼,收起你那些臆想,以后她只会是我的妻子。要是一巴掌扇不醒你,那我就彻底拔了的你爪牙,废了你!”
林恒礼此时神思确实略恍惚,因为那些总是夜夜都反复的梦境,他在林以安话落还欲抬步往前走,是跟在他身边吓瘫软的小厮一把去抱了他的腿。
“世孙,您跟三姑娘退亲了!”小厮带着哭声劝他。
现在满府的人都知道国公爷要扶持三老爷,刚才三老爷直接就动手,说明真的有恃无恐,而且后边还站在苏家的护卫,个个连刀都出鞘了。
世孙和苏家彻底结仇,苏家人要是见他对苏三姑娘有威胁,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到时又是个什么光景,小厮可不敢想。
万一林恒礼再受伤,他就真的不用活了。
林恒礼被一抱,差点又踉跄要摔倒,也是这一下,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林以安让人胆寒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打个了激灵,脑海里重新把刚才的威胁言语组织在一块,让他清晰意识到自己有把柄落在这个三叔父手中了。
而且还是能让他彻底不能翻身的把柄。
——是什么?
林恒礼僵在原地,神思清明了,那个被嫉妒冲昏的脑袋也开始运作。几番思索,他唯一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也是他现在最害怕的一件事,是关于豫王和苏沁!
他整颗心沉了下去。
如果林以安真的知道了豫王苏沁与他相关,还有证据,那么豫王不会放过他的。即便是他表哥,关系到夺嫡,挡了道,那是至亲都可以手刃,何况他只是个表亲!
林恒礼抖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明白自己今日不可能再跟苏眉多说话了,可还是不愿意在她跟前太过狼狈丢脸。
他咬了咬牙道:“废了我,这府里也轮不到三叔做主,倒是三叔也要知道一损即损的道理!”
真让豫王知道他从中坏了能与苏家联姻增大势力的事,林以安也是林家人,必然要跟着受牵连!
丢下挽回尊严的一句话,林恒礼终于走了,垂着头,没有再看苏眉一眼。
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一个认知。
不管苏眉疯着,还是以后会恢复清醒,都真的不可能跟他有关系了。
他,斗不过这个庶出的叔父!
林恒礼终于远去不见,林以安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抱着他的小姑娘,只是松开了捂着她耳朵的手。
刚才情急捂住,是怕林恒礼说出更多的混账话,勾得她想起难过的事。
还算林恒礼识趣,没有再多说,从刚才林恒礼神思恍惚来看,和苏眉那种清楚记得往事的举止不一样。或许,真是林恒礼失心疯臆想。
不管是什么,人走了,他都松一口气。
林以安低头去看她,她亦察觉似的抬头。两人目光相撞,他说道:“眉眉别多想,我瞧着他的模样,是真的得癔症了……”
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她就目光游离,不敢与他对视,甚至松开攥紧他衣裳的手,要站起来。
她这是故态复萌,又开始想要疏离他。
所为何事,他清楚得很,还是林恒礼那个小混蛋勾起她伤心的过往,又让她起了自己于他来说是累赘,配不起他一类的顾忌!
林以安直接就去捏过她的下巴,把她头摆正了,让她想躲也不能躲。
“苏眉,不管你有过什么经历,我在意却并不介意。在意是因为那些往事让你难过,而我无法把它们抹去,觉得自己无能,真正配不起你的人是我。觊觎侄儿曾经定亲的姑娘,低微的出身……但我会努力,努力尽早得到你父亲的认可,去提亲,让你可以骄傲地和别人说,林以安是你的夫君。”
苏眉在他的郑重怔愣,感动……甚至有一丝地恍惚,说话也不经大脑了:“我、我还没同意让你去提亲……”
林以安原以为她听过后还得掉金豆豆再纠结纠结,结果她居然大煞风景说没同意他去提亲,他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捏着她下巴,低头在就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许,不用你同意!”
他下口并不重,刺刺的,更多的是酥麻,在牙齿的啃噬中蔓延到她四肢。
她霎时软在他怀里,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满脑子都是——那个正人君子林以安,坐怀不乱的林以安,占她便宜了!
远处的苏家护卫都倒吸一口气,齐齐转身,当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
而林以安首回那么霸道的,就一路将她拥在怀里,即便回到住处都不曾放手。
苏眉在震惊中慢慢回神,不好意思地想要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却又被他给按了回去,耳边是他意味不明的低沉声调:“刚才你话说得漂亮,可不按我们间的约定,跑到国公府来一事,还是要跟你算账!”
她瞪大了眼,在心里哀呼: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先前还说要惯着她,现在就要开始教训她了!
于是,某个犯错在先,后又感动到自我膨胀,口不择言的姑娘,被押着哼哧哼哧读话本。直读得她口干舌燥,两腮嫣红。
“……夫、夫君待我情深意切,我、我亦爱慕夫君,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夜……您饶了我吧!”
苏眉被话本里那些郎情妾意的词给臊得想给自己扇耳光,她为什么要有违约定,跑来卫国公府。
她错了,她知错了还不成吗。
小姑娘羞得把书都丢了,直捂脸哀嚎。
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公子弯腰,将脚边的话本拾起来,侧头在她耳边把那句话念完整:“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苏眉恨不得自己还长两只手,把耳朵也捂住,他怎么还改词!
全然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改着词儿,把他说得同样面红耳赤,恨不得找地缝躲起来的事了。
最后,林以安还是舍不得教训太过,逗她一逗便放了她,跟她说起一件早上得知的大事。
“你爹爹和兄长三天前跟敌国正面交锋了一回,据说战况还十分激烈,两方伤亡都不少。”
苏眉一颗心霎时就被提了起来,“战况如何,我方伤亡多少,我爹爹和兄长呢?平安吗?!”
林以安说:“侯爷和世子的消息是好的。”
然而,他话刚落,她却不知想起什么,直接就站了起来,惊恐地说:“我要回侯府去!”
林以安见她神色不对,忙问:“侯府怎么了?”
“你说三天前和敌国交锋,吴子森三天前说出门办事,昨天夜里才回来的!今早我去见他,护卫说他没起,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按理来说,吴子森在京城,三天时间也去不太远的地方。但是她心思敏感,父兄三天前交战,吴子森也有个三天,就十分巧合,没有见到他人,她就是觉得不安。
林以安闻言稍稍一思索,亦扶着扶手站起来说:“我与你一块儿回去看看。”
搞不好还真让小姑娘胡乱猜测给猜中了,吴子森或许和边陲战事有什么相关。
两人匆忙往侯府赶,到了侯府,苏眉径直往客院去。吴家护卫想拦都拦不住,急得跺脚地看苏眉去推开自家世子的屋门。
屋里有浓浓的血腥味,许郎中就趴在明间的圆桌上睡着了,苏眉闻到那股混合药味的血气,心头重重一跳。林以安亦不要人再抬着,拉着心惊胆战的小姑娘快步到内室去。
躲着苏眉的吴子森,脸白得似一张纸,奄奄一息躺在被窝里。
床边一盆还未端下去的血水,边上凌乱放着绷带,剪子,还有一支沾着皮肉的尖利箭头。
“——表哥!”
苏眉脚一软,林以安将她扶稳,然后伸手到他脖颈处探他的脉搏。
吴子森察觉到有人在床前,迷蒙睁开眼,第一眼先看到林以安,咧嘴一笑道:“林三,我活得好好的,等着给你送帽子呢。”
林以安差点反手掐死他。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封跟着送往朝廷战报一块发出,加快送到侯府的家书也到了。
苏眉缓了缓神拆开,只看了两句话,眼前就阵阵发黑。
“爹爹重伤……我、我要去边陲!”
前世临去世,她最惦记的就是父兄,可惜没能再见他们最后一面。她重生回来,亦还没见过父亲一回。
林以安亦心中一惊,忠义侯重伤,难道……是瞒着皇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摘自宋·范成大《车遥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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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忠义侯与敌国交战的战报是早上送达, 林以安再三回忆,太子派人送来的消息里确实没有忠义侯重伤一事,此时朝中应该还是无一人知晓!
他心惊着把苏眉扶到床沿坐下, 说一声失礼了,把她手里没看完的家书拿过来,一字一句地斟酌。
家书是苏临的字迹,受伤的情况没有详细说明,只是把消息传回来告诉苏眉和……吴子森,并要求表兄妹俩务必保守秘密。
忠义侯恐怕真伤得不轻,也是给表兄妹有个心理准备的意思?
他攥着信纸,低头去看了眼边上锐利的箭头,视线再扫过吴子森, 就见他亦怔愣在那儿,久久不能回神。
“你这三天被侯爷亦或是苏世子派出去做什么了?!军营里出了什么事, 还是说有什么人要趁战事作乱?!”
他把信折好,塞回急得红了眼眶的苏眉手里, 苏眉还喃喃着她要去边陲。
吴子森瞳孔微缩, 脑海里是自己截杀混入京城准备作乱的敌国探子的场面。
林以安也太过聪明了,只是两样事情,就已经联想到关键。
所以, 他想瞒也瞒不住。吴子森虚弱地开口道:“军营里有圣上的人, 这本也正常,君王不可能完全松开兵权, 耳目安插是为保皇权安稳。可偏偏那个人已经被敌国所收买, 开战前姑父察觉到不对,一再试探抓出来了。那人死前发了消息出来,余党想要趁战乱给侯爷扣罪名, 我去把送信和想混入京畿的那伙人端了。”
那伙人个个武功高强,主要还不是中原人武功的套路,他虽然算被表哥锻炼出了临危不惧的本事,也曾和那些人有比划过,最后是吃了暗箭的亏。
没有伤及要害,但失血过多,才把自己弄成这丢人的样子。
林以安猜测得差不多,唯独没有猜到居然是皇帝的人先反叛了。
“侯爷……得多心寒。”他扶着膝头,慢慢也在床沿坐下。
吴子森后知后觉,惊喊:“林三!你刚才是站着的?!”
喊过后头晕目眩,还扯着伤口,疼他得直哼哼。
苏眉一直没把林以安能站起来的事跟任何人说,要不是他今日紧张,也不会叫人发现。
林以安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怪,而是侧头去看已经安静下来的苏眉,说道:“圣上想把你点给太子为妃其实是假,太子发现圣上应当是想拿当天做幌子,搞场意外,让你填进后宫的。侯爷重伤瞒着朝廷,是人之常情,你先别着急,我们还得等两日看看后续战况。”
所以那天他乔装要混进去,太子亦早在各处做好准备,甚至还找了个身形面容与她相似的女子,准备随时把她替换出来。
这些他没有跟苏眉和吴子森说,但忠义侯那边不敢瞒,去信里都写了。
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忠义侯对皇帝在军营的耳目十分在意,警惕下发现暗中还有反叛一事。
“我做不到不着急。”苏眉摇头,即便她知道父亲不可能真出事,她还是不能安心,“不管战况如何,我都要去边陲看看,如若圣上真想把我纳进后宫用来制衡父亲,那我更得离开京城。后宫是什么地方,我进去,只要圣上想要收拾,我再警惕聪明也应付不了,一个随便的罪名就能牵连整个苏家……”
“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
说到最后,她是真的委屈。
前世就是因为皇帝各种猜忌,她才毫不犹豫嫁给林恒礼,想着绝不给家里拖后腿。结果国公府与豫王狼子野心,她还是成了他们手中棋子,只是从一个火坑跳一个火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