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做出改变。”
“当初是有什么让您很后悔的事情吗?”
“是。”
“是后悔创建了律晔?”主持人笑着打趣。
她以为,他会像其他企业家那样,假惺惺地说些后悔创建公司,后悔这么成功的话。
可最后,他的回答却是:“后悔离开了一个人。”
时绿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采访到此结束。
没人知道,让他后悔离开的那个人是谁。
除了时绿。
直播结束没多久,时绿又一次接到了许宿野的电话。
他说已经到楼下了。
时绿跟云三冬告别,乘坐电梯下楼。
光滑的电梯门合上,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她泛红的眼眶。
从楼里走出来,时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许宿野。
掩映的树影下,他神情寡淡地站在车旁,白衬衫挺括干净,身形高大清瘦,皮肤白净,清隽而斯文。
又是一年夏天,阳光刺眼灼热。
看到她的瞬间,他眼里的光亮起。
时绿走近他。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亲了亲她的唇角,然后用力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当初离开了你。”
那件事,时绿早就不介意了。
“我也有错,”她同样回抱住他,“在你那么困难的时候,跟你提分手。”
时绿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其实分开那四年,我一直没办法忘记你。夜里总会梦到过去的事,梦到你刚来我家那天,梦到你被人欺负的时候叫我姐姐,梦到你在我害怕打雷的时候过来陪我。梦里我总会哭,醒来却见不到你。”
“我对你一点都不好,很多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过分,所以一直不敢去找你。”
“不顾你的心情,霸道地跟你分分合合那么多次,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时绿闭上眼,“对不起,以前的我太糟糕了,不懂得珍惜你。”
湿意浸透衬衫,温度传递到身上。
“没关系。”许宿野喉咙发疼,安静地抱着她。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跟你分开。”
“不管你是温和的也好,偏执的也好,都是我爱的许宿野。”
时绿哭着说了很多。她想法很乱,说的话也乱。
“我以前不够在意你,以后我会努力记住关于你的一切。”
“许宿野是天蝎座,占有欲很强。”
“许宿野喜欢甜食,讨厌香菜。”
“许宿野最爱的人是时绿,爱了她十四年。”
“关于你的事我都会记住,我会好好爱你。过去你吃过的苦,以后的日子,我加倍补偿给你。”
“好。”
时绿环住许宿野的脖子,主动仰起头吻他。
她伸出舌头,舔他的唇。
许宿野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尝到了她咸湿的泪水。
他把她抵在树干上,右手垫在她脑后。
透过树叶缝隙,斑驳的光点落在眼上,时绿眯起眼睛。
他们都吻得用力而投入,像是即便世界末日来临,也不愿意分开。
攀附着彼此生长的两株藤蔓,最终终于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最后,许宿野靠近她耳边,鼻尖蹭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不是十四年,还有很多年。”
-
后来有一次,时绿在书房的书架上,看到了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书页很旧,看得出来是很久以前买的,而且经常被人翻看。
她随手打开,书里夹着的很多东西掉了出来。
时绿弯腰,捡起很多张音乐会的门票。这些票很眼熟,都是她参演过的音乐会,一场不落。
她看了眼票上写的时间,是在他们分开那四年里。
偌大的剧场里,他坐在人群中,默默关注着她。
许宿野从未离开过她任何一次。
他一直在她身边。
最后,时绿捡起地上掉落的明信片。
-
初中那年的夏天,放学后,时绿和许宿野一起回家。
路过闷热的文具店,许宿野进去帮时绿买东西。
临走,他看到一张印着向日葵的明信片。忘记当时是怎么想的,他拿起那张明信片,翻转到背后。
看到后面印着的那句话,许宿野耳朵空了一瞬,再之后,仿佛置身空旷的野外,周围的任何声音都听不见了。
从那天起,他爱上了一本书,也爱上了一个人。
他发了很久的呆,才终于回到现实中。
许宿野买下了那张明信片,一直拿在手里。
回去的路上,他们并肩走过铺着青石板路的巷子。
路两边的矮墙缝隙里,开着白色的花。电线杆上被人用粉笔胡乱涂鸦,顶端的老电线乱糟糟地缠在一起。
旁边是破旧的老小区,充斥着麻将声,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还有刺耳的蝉鸣。
是嘈杂而鲜活的现实世界。
走到巷子拐角,阳光最炽烈的地方。时绿夺走许宿野手中的明信片。
她看到了正面大片灿烂的向日葵,也看到了背面那句话——
“爱情应该是一场霍乱,很多人因此死去,很多人为此受伤,还有很多人携带着病毒疯疯傻傻地苟延残喘,却永远无法治愈。——《霍乱时期的爱情》”
看完,时绿抬起头,看向许宿野。
她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最后却忘记了开口。
烈阳下,干净单薄的少年逆着光站在她面前。
她望进他漆黑专注的眼中,一时失语。
耳边有微风拂过,洁白的花瓣落在脚边。
后来,他的目光穿越十四年的光阴,带着盛夏的温度,重新落在她身上。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