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左上角的倒计时一直在闪动。
‘距离就职大典还剩下5分12秒……’
随后画面一变,这次播放出来的是地球。
澎湃的光之海,剧烈地激荡起伏。
而一个人影,出现在其中,像行走在红海中的圣人,每每有巨大的波涛向他拍击,都让看着的人心都揪起来。但大浪过去,他丝毫没有被影响,甚至步伐的节奏都没有被打乱。
他就这样持枪前行,在他举枪杀死一个与他一样的光影之后,所有屏幕前的观众大概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画外音也格外地激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就是异星人退却前地球上所发生的事。专家认为,在很久之前地球就受到了污染,成为巨大生命体,异星人是受到该生命体的召唤,而不进地向帝国进犯。虽然对方狡诈擅长于伪装,企图以幻象来欺骗我们,但在正义的枪声下,它的阴谋被彻底的击穿。异星人也随着它的死亡而撤出了帝国的领地。”
最后,屏幕上的画面静止于英挺的少年怀抱柔弱少女,猛然扭头向镜头的方向回望时。
随后倒计时结束,大统领就职典礼,在一片欢腾之中拉开了帷幕。
黎多宝听高姜描绘过帝国慌张撤退的场景,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这么宏大的场面,白色
的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人民聚集在巨大的广场上拿着彩旗满面喜悦。穿着制服的护卫以及他们手中熠熠生辉的礼仗。
宫殿二楼的阳台上,站着着一排人。
镜头一闪而过时,黎多宝看到了闻良臣和奚见也在其列。
那大概就是八大家族,也就是现在的八位常任委员。
但这里只有六个。
在庄严肃穆的国歌中,一个黑色的人影,被拱卫着,从二楼宫殿中间的长廊走向了镶满宝石的高台。
他穿着黑色的制服,金黄的绶带上缀满了代表着各个势力与各界的胸章,英挺的身影,苍白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温和仁善的脆弱王子。
“受星辰祝福的基因……年轻的外貌但实际已拥有足够的阅历与智慧……圆桌最年轻的继任者………受到所有常任委员一致推举………挽救了帝国的命运………让全帝国人民免于流离失所的命运…………”
在这长段的溢美之词中,装着王冠的晶盒,经过六位常任委员的手,被传送到了他面前。
腥红的王冠由整块血石雕刻而成。
“这是帝国首位真正的统治者。圆桌所带代的‘合议制’在今天落下了帷幕……”
“……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据悉,帝国将会在今日下午,颁布涉及民生、国家防御、经济三个方面的一百六十五项条例。以改善贫困人口、国家安全等方面的重要问题……”
国歌停止,画面上的背景音也安静了下来。
直到晶盒打开,血石王冠被少年轻轻拿起,庄重地戴到头上。
血石在帝国被称为贤者之石。
人们传说,只有天选之人才不会被红石灼伤,否则任何触碰它的人,都会全身溃烂死亡。
在他戴上之后,全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随后,随着六位常任委员单膝跪下宣誓效忠,整个广场上的所有人,都随之跪伏。
那些跪伏下的黑色的头顶,远看像黑色的波澜。
镜过滑过的,是一张张喜极而泣的朴素面容。
“因为大统领阁下,我们才能回到自己的家园。”
民众这么说。
黎多宝看到了那个黑色统治者身后垂首肃立的罗禁。
“他没有杀了罗禁?”
高姜看着画面,微微躬身:“我认为,罗禁从始至终都根本不是他的敌人。上层需要一个人来杀他,他就安排这么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很逼真,但不论罗禁哪一次出手,他都能安然无恙。甚至在下城区的那次。
也许闻家不帮他,到了最后,Dunn还是会像以往那样‘只差一点点就要死,连跟随他的人都死了不少,十分惨烈,但刚好他就是没死’。
“他们给圆桌演了一出好戏,骗过了所有人。我认为,在最后对圆桌的歼灭行动中,罗禁利用自己所
谓的敌对身份,肯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不然圆桌不会死得这么干脆,他们中有一些人对于罗寄奴,并没有太多信任。单他一个人的话,很难得手。”高姜说着,看着画面中的英挺少年。
他一身黑色,英俊的脸庞,面带微笑,头上的红石王冠在光照下像地狱的烈焰。
大典画面结束。
接下来是谈话节目。
要么是关于新政的各种讲解。要么是分析为什么在此之前,帝国内部并没有对异星人和我们的战斗做必要的宣传。是否存在蒙蔽民众的意图,这种意图又想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甚至关于,纸币的取消,是否是为了高压控制所有人的手段。是否应该被视为无能政权的无能证明。
或者深度审视圆桌的合议制是否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黎多宝在这 些嘈杂的声音里,不紧不慢地吃饭。
不一会儿,她的个人终端里弹出Dunn的通话请求。
奇怪,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有多少愤怒,接通过对面是Dunn温和的声音:“你醒来了吗?”
“不然怎么接电话?”她漫不经心撕一块面包塞到嘴里。
“身体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不是在你那里吗?我觉得你没有打算还给我。”
Dunn笑一笑:“是的。”没有继续提这件事,只又转而说道:“那你有没有看到我送给你的礼物?”他身边十分嘈杂,简直像是在集市一样,有工作人员在说:“那要待着被接见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他没有理会,对黎多宝说:“去看一看吧。你不是说从来没见过吗?”
两个人没有提路明亚的死,也没有就身躯归属再有更多的讨论。
黎多宝关掉频道,面无表情,慢腾腾吃饭。
高姜因为身躯不能回来,面色微寒。
她吃完才问高姜:“是什么礼物?”
高姜带着她去了舰船后面的货仓。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被丝绒布笼罩着的东西。估摸有四米高,直径七八米左右。
下仆过去,接动金色的穗线,丝绒像幕布一样缓缓被掀起。
露出金色鸟笼。
虽然小,但笼中布满了绿植,绿植中间点缀着熠熠生辉的宝石,鸟笼的中间有张象牙床,上面有一位沉睡的少女。
她的头发及至睫毛都是雪白色,皮肤细腻而通透,远看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黎多宝几乎要以为,她是一件鬼斧神工的雕像,但她受到惊动立刻惊醒过来。当她看人,有着天真的习气。
大概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脸惊恐,坐起来紧张地注视着笼外的人。
“你是谁?”黎多宝问。
少女气得脸通红:“你怎么敢问我的名字?”仿佛这是对她的侮辱:“你这样低贱犯上的人,应该被处死。”
“你是圆桌?”
“圆桌只是一个地方。一
个会议室。我们在那里开会。”少女站起身,她身姿高挑而曼妙,比例完美到令人嫉妒:“我的种族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基因,长寿美丽而聪明,还能将星辰对我们的赐福,赐予你们这些低贱的人种。我们是帝国的拥有者。而你看起来,应该只是一个侍奉我的奴隶,你应该跪着跟我说话。”
高姜冷声问她:“你看不到自己的处境吗?”
少女不解:“什么处境?”
高姜说:“你的同胞已经都死了。”
少女并不悲痛伤感:“死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生命不停地出生,当然会接踵而至地死。你没有读过书吗?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这和我让你们跪下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低劣的基因,我是强大的基因,你们天然应该臣服于我,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我可以赋予你们更长的寿命,赋予你们的后代更高的智力,更健康正常的序列。你们不想要吗?”
“那你被关在笼子里这件事呢?”
“这是因为我自己愿意在这里。外面的土地肮脏,一切都丑陋。只有碧石铸成的树木、宝石雕刻的花朵,连沙石都是碎黄金粉铺就的地方,才配得上我的高贵。”
黎多宝看向笼子开关处,确实并没有锁。
因为关她的人确定,不需要锁,这个少女也永远都不会从笼子里走出来。
她记得当时,提起圆桌,Dunn对自己说过‘你看到就知道了’。
黎多宝此时看着面前难以言说的少女,算是有些明白。
这些人基因完美,智力也许在人类的上限,却冷血纯真到愚蠢,这大概是她见过最自相矛盾的组合。
就在这时候,舰船突然响起警报。
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小姐,那只章鱼回来了。”一脸惊骇。
黎多宝大步地随他去到控制室。
在整面的玻璃舷窗外,有一只大如日月的眼睛。它以诡异的姿势,紧紧的贴在玻璃上,盯着船舱里的人。而身体的其它部分,则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扭动着。
因为过于巨大,很难判断它在看着谁。或者只是在寻找什么。
但黎多宝进来的时候,那只眼突然向她的方向转去。
“没有任何警示,它是突然出现的。前一秒还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后一秒我们的船就被它包裹了起来。所有的警报都在响。”船长紧张地解释:“但现在,它没有对我们进行任何破坏。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这只章鱼太大,当亲眼看到,会比在屏幕上看到更加感到恐怖。
此时它努力正地,想把另一只眼睛也挤过来,将黎多宝看得更清楚。
船体因为它的扭动,而承受了庞大的压力,船发出诡异的金属摩擦声。
“它到底要干什么?”所有控制室的船员,不由自主地后退。
黎多宝深吸了一口气:
“关闭船载智能语音,关闭所有提示音与广播。”
船长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在高姜的注视下,连忙示意手下立刻执行。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黎多宝提醒所有人:“不要说话。”然后取下了耳朵里的通译器,在贴在窗上巨大的骇人眼眸的注视下,向它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但她可以尝试慢慢了解自己。
之前高姜的话也许正确,她也曾短暂地信服,但在看完大典之后,却突然地,并不再那样想了。
父母为了保护宋宝倾过世了。
但在游零看来,女儿的出生是她一生最幸福的事。对宋星移来说也是如此。
她出生后的每一天,都带给他们烦恼,可也让他们体会到了,从没有过的喜悦。
因为有了她,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更多的意义与使命。
他们用生命,换取女儿的平安,不是命运对他们的恶意,而是因为,他们做为经历颇多的父母,对世界有不一样的看法,也想让女儿有机会,看看他们见过的广阔世界,体会他们曾感受过酸甜苦辣。
让她有机会知道这个世界的样子,然后去编写出属于她自己的故事,成为想成为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什么。
或者,有一天,再将这份爱继续传递下去。
生命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一直延续到现在,人类也是如此。
因为这些爱,她有机会,用自己的眼睛,来了解世界的丑陋与美丽、人的善于恶,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这不是诅咒,是沉重的祝福。
但她觉得,哪怕它略为沉重,自己应该有背着它继续向前走的力气。
因为她是黎多宝。她永远也不会败。不认输。
有一天,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会知道,爱着她的这些人的付出与牺牲,从没有白费。
她走向玻璃舷窗前,停下步子回望向高姜。
“我想了想,死去的人是否得到正义什么的,我并不相信。”
这只是活着的人强加给逝世者的。
死了就是死了,一切都消失了。
已死的人,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嘴吧。
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评判。
不再爱她,陪伴她,也不会恨她,厌恶她。
更不会因为凶手一切顺利而憎恨。
这些爱过她的人,变成了灰,像铃铛一样,被风吹散,世上的一切已与他们没有关系。
之后的事,只是活着的人在自我拉扯。
她虽然是这样想的。
但还是决定,不再颓废下去。
要让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死者的安宁。
她只是单纯地在想,哪怕她自己觉得,这样的安宁并不存在。自己的痛也更不会因为报复而减少半分。这样的报复毫无意义。
但她又觉得。
自己太过无知。
她不解的事太多,凭着想像就做这么重大的决定,似乎过于草率。
而且,就好像‘胜利’是否有意义,不该由站在起点就决定放弃的人来评价那样,只有亲手让施害者受到应得的惩罚之后,她才能从亲身的感悟中得到真正答案。
她不赞同高姜的话。
“但是,高姜!”她大声说:“我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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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鸟群
Dunn快步去接待室的路上, 苟羊拿着小屏幕给他播放今天大典转播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