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禁不在以后,他接收了家里的事务,不太适应,但手下的人好使。
帮罗寄奴办事到现在,并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他点了暂停之后,对老仆人说:“确认一下有没有复制版本,销毁掉。”伸手要把储存器拿出来时,他犹豫了一下,点击了播放键。
画面重新动起来。
罗寄奴进屋之后,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两个随从等在外面。
不久房子的主人推门进来。接下来两个人聊了一些什么,最后房主被杀。
罗寄奴离开后不到几分钟,门被暴力踹开,罗禁出现在了画面上。
罗秘十分意外:“哥哥怎么在追踪小叔?”
他对外事知道得不多。
老仆人低声说:“两人虽然结盟,但身边奸细太多,很多事要做给人看。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一丝丝马脚都不能露出来。”
罗秘的目光在罗禁身上停留,想到他的死,因为情绪起伏又气喘起来,老仆人连忙上去替他顺气,拿药给他。安抚他:“少爷,少爷缓缓,禁少爷在天上也会希望你健康长寿。”过了一会儿,他才好些。只是眼眶红彤彤,难以掩饰。
他与罗禁可以算是相依为命。感情比一般的兄弟要深厚得多。
现在罗禁突然被杀,他根本无法接受。
但周莉莉被周氏集团保释出来之后就失踪了,到现在没有踪迹。
“我要她生不如死。”罗秘喘息着说。原本不谙世事纯净的眼神,现在蔓延着仇恨。
“当然,我们绝不会放过周莉莉的。”老仆连忙安慰他。
过了一会儿,他的情况才微微平静一些。
重新打起精神来。
罗禁只是短暂地入画,应该是跟踪罗寄奴去的,发现人死后,在现场停留了一下,随后就走了。
罗秘休息了一会儿。又把房子主人推门进去到死的画面,看了好几遍。房的人主人,显然看到罗寄奴的时候,表情是惊讶的。
但储存器问题,数据受到了影响,声音几乎都不怎么清楚,两个人说了什么根本无法再复原了。
可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路明亚。
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罗秘皱眉。
“这个……少爷,你看我的钱……”女人正说着。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她吓了一跳,扭头向窗外看。
有一个人在楼下的草坪上疯跑,好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在追。
抓住之后,不知道为了什么被惹怒,把人踩住,对着脑袋就是一枪。然后拖死狗一样地拖走了。
罗秘皱眉:“他们办事太不仔细,小叔知道又要说我。”
“我会跟他们讲。”老仆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拉上窗帘,不动声色地仍站回来。
女人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
孔朱猛地坐起身。
外面月色正好。
他爬下床,踢踢踏踏地出了房间穿过客厅,推开黎多宝的房门。因为奔波了几天太劳累,她睡得很沉。听到开门的声音,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翻身就继续睡了。
孔朱走到床前,无声地盯着床上的人。
黎多宝大概是感觉到什么,猛地惊醒过来,扭头看到他,却并没有像其它人一样,露出惊骇的表情,而是揉了揉眼睛,用没睡醒的声音问:“做恶梦了吗?”叫他坐到床上:“在这里睡吧。”圾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去他房间把被子抱过来。
他听话地拱到被子里,往里面挪了挪,让出外面的位置。
黎多宝裹着自己的被子,和他并排躺着。
像两个粽子。
因为太困,黎多宝眼睛也不大愿意睁开,过了一会儿才似乎有些清醒了。见他还不睡,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轻轻挪开,见他仍然一眨不眨地睁着,也没有不耐烦:“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孔朱没有说话,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感觉。
过了很久,才开口:“以后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
他感觉自己在变小,如果说以前是大海,现在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片水洼里。
所有的感受都变得很少很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汹涌。
画面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他不能再闻到很多、触摸到很多、看到很多、听到很多。
一开始,这种感情让他感到轻松。
但是渐渐,他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寂与渺小。
就好像自己要从这个世界完全被抹去。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怎么会呢?”黎多宝安慰他:“我们还要一起回永明。高姜在地球上等着我们,还有老太太。”
孔朱认真地想了想:“太婆。”
“对。”
孔朱却似乎并不安心:“会有人来抓我。”被抓住,然后画面不久就会黑掉。所有的画面都黑掉,就再也看不到黎多宝了。
“不会的。我会保护你。”黎多宝并不敷衍他,爬起来把卧室的门反锁上,拿椅子顶住:“你看。谁也进不来。谁也不能来抓你。如果有人来,我会把他们赶走。”
“有人会来抓我。”孔朱却非常地固执:“你不知道的时候,就来抓我。”
在黎多宝听来,这些话没有什么逻辑,只是噩梦后的惊惧之言,安慰他:“那你就躲起来。躲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很快我就会去找你。”
孔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似乎在判断什么:“很快是多久?”
“你闭上眼睛,再一睁开。”黎多宝说:“我就会在那里了。”
这次他没有再追问,也许是终于受到了安慰。黎多宝伸手摸摸他的头:“睡吧。”
但孔朱记得,自己是哥哥。太婆说过的,先出生的人就是哥哥。
他伸出手学黎多宝的的样
子,也摸摸她的头:“睡吧。”
第二天,黎多宝一大早就听到有人在拍门。
拖着鞋出去,发现青年那边门大开着,应该是‘上班’去了。
拉开门一看,外面是个陌生的老太太,笑咪咪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些水果。“小姑娘刚来的吧?我昨天看到你和阎大人一起进来的。我就住在隔壁,这鬼城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黎多宝推辞不了,只好接下来。
据老太太说自己死了几百年了‘心中挂碍’所以不能‘转世投胎’,说着长长地叹气:“说叫我放下。那我怎么放得下。起先就想着,看着儿子好了就行了,后来儿子又有了孙子,年年清明烧纸叫我保佑他们,一年年地下来,一转眼几百年就过去了。”又说:“反正在这里也不错。”
问黎多宝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事不能投胎。
黎多宝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想着怎么编,就见到一些外形奇特的生物,从门口的巷子过去。
老太太常见惯了,似乎并不意外。说是什么‘别界的人’。
又说别人是妖怪什么的。
讲不大清楚。
下午青年回来,黎多宝问他。
他说是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扎实的口袋,而维持这个世界运行的能量场时不时会产生波动,就像呼吸一样,每次波动口袋的口就会松一松,就像这次黎多宝进来一样,常常会有别的东西从漩涡门处被吸入。
“能量场的呼吸没什么规律,时间也相对较短,所以不会有大量有计划的进入,只是零星误入的会有一些。如果误入的是有恶意的对象,我们会立刻处理掉。如果不是,我们会让它们在这里生活。虽然这些文明与人类外形有异,但只要遵守‘不在制造者面前露出原形’、‘不过度来住’、‘不打乱游戏进度’的规则,我们都不会将它们清除。”
之后他带黎多宝去看了‘制造者’遗留下来的日志。
里面都是一些很零碎的东西,许多数据都被清理了,没有什么价值。
“虽然我们也很想帮助你们,但……非常抱歉。”
黎多宝将日志翻看了很多遍。不得不接受没有任何收获的事实。
离开的时候,她向青年借了几块钱,去早点摊把面钱付了。
老板笑呵呵。问:“跟家里人合好了?”
她点点头。带着孔朱穿过城市。在青年的陪同下,往飞船停靠点去。
青年以为她是决定在太空里生活,只在需要物资的时候回到地面来。就像他自己说的,将飞船从仓库取出来,放在城外供两人离开。
到地方后,黎多宝回望城市,心情十分复杂。
请青年稍候,她带着孔朱上了飞船,让孔朱接通外面的世界,并向另一端的人,描述了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
“我会把孔……他留在这里。对于他来说,这个身躯并不重要。以时间的流速差来看,如果外面的人类真灭亡,他在很长时间内,都会是人类存在过的证明。他的记忆,他见过的一切,就是人类的墓志铭。也许他还能有幸亲眼见证,口袋里的文明与鸟群最终的对峙。”
黎多宝停顿了一下,因为她明白,也许自己也呆在这里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就现在的数据来看,人类对于鸟群根本没有任何可行的自保方式,就像待宰的羔羊。
“现在我准备开始返回,照原计划,将以‘偶身’死亡开启意识回传。该计划是否仍然可行?”
随后她听到了回复:“可按原计划进行。”
劝孔朱没用多少时间。
他对于离开一个身躯到另一个已经习惯了。
黎多宝决定入太空后进行对飞船引爆。这力量足够将偶身完全破坏了。
在黎多宝升空之前,孔朱拉着她不愿意松开。
“一闭眼,再睁开眼睛,你就要来。”
“当然。”
-
随着纷乱的枪响,拿枪指着中年妇女的人,在枪声中猛地跪倒。
Dunn大步跑过去,但却发现,中年妇女已经被对方一击毙命。
他脸刷白的。猛然转头乜向被他击中的人。
“刚才有信息传来吗?你给对面说了什么?”
罗秘伤在腿上,跌坐在一边,没有回答,白着脸仰头对他笑:“小叔叔。要杀我吗?总之家里没有一个你喜欢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杀我也不奇怪。罗禁跟你跑前跑后,你还不是一样翻脸无情?用得着的时候用得开心,用不着了,嫌他碍事了,就送他去死。可笑,人人都骂他不是人,小叔叔你说,到底谁不是人?”
Dunn冷漠地收回目光,扭头看向跟着进来的苟羊。
苟羊一头泠汗:“是我疏忽。让秘少爷进来了。这几个月这个空壳症女人一直没有动静,刚才我只是离开了两三分钟……”
Dunn敛眸:“行了。收拾干净。把你那里备用的被空壳病人带来。不要再有意外了。”
苟羊应声,看了一眼罗秘,匆匆而去。
Dunn走过去,关上门,看了一眼罗秘面无表情在沙发上坐下:“罗禁不是我杀的。”
“你要说,是周莉莉杀的。”罗秘怒道:“拿这种话来敷衍我?我不是傻子!周莉莉的休息室,离你当时呆的休息室才多远,那么大的响动,不可能一点声音都不传出去,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人进去查看?”
闻言,Dunn冷眼看着他,突地一笑:“周莉莉不是你的未婚妻吗?是不是你得罪了她?她要报复你们为什么却来找我呢?”
“你心里清楚周莉莉到底是为了什么。”罗秘因为他的态度而怒极:“你要借周莉莉除掉罗禁。你要他闭嘴。你害怕。”
“我害怕什么?”Dunn笑起来:“世界还有什么能令我害怕?”
“你怕罗禁不死别人会知道,地球受X病毒侵袭,全是你的授意。”
“我怕别人知道这件事吗?”Dunn反问:“这件事有什么好可怕?”
罗秘打断他的话:“你当然怕的不是这件,你怕的是,别人知道你之所以要投放X,是因为路明亚。你怕别人追查路明亚的来历。如果不是发现路明亚,我根本不敢想,是你杀了罗禁!也根本不会去重查,罗禁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Dunn面无表情,坐在暗影之中,低头看着手里的枪,
“从小罗禁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你虽然生得早,但处在停滞状态,醒来后看上去与我是一辈的。罗禁一直对你,像对我一样。因为你和我一样身体也不大好。”罗秘捂着伤口一手是血,怒视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他处处帮你,你却这么害他!你有没有心!!”
“在你眼里,他当然是最好的。”Dunn冷声打断他的话:“他处处帮我?说是做给别人看,可却未必其中半点私心都没有。好几次我差点丧命,不是我自己机警,早死了十回八回了!你少拿这 些兄弟情深的话来堵我!”
“是你自己疑心太重,不信他!就算他拿枪指着你的脑袋,只要做完了戏,在最后一秒,也不会扣动扳机。但你不信。你记恨他!渊虚登顶是数辈人的愿望,我们做成了,你得登高位,却残害亲人!我叫你一声小叔,你当得起吗?”罗秘眼睛赤红的,手猛地拍在地面上。
“所以,你现在来替他报仇。”Dunn心不在焉:“你来杀我?你杀得了我吗?”有些讥讽。
罗秘过于激动,而气息紊乱,挣扎着说:“我杀不了你。所以你有恃无恐。你有幽浮,谁也杀不了你。但你扪心自问,真的什么都不怕失去吗?”
他就地坐着,靠在身后的桌腿上,看Dunn的表情愤恨。
“我怕失去什么?”Dunn冷声问:“权力?世人愚蠢,就算失去,很容易我又能得到。只要我高兴,我还会组建家庭,有新的亲人。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失去,但又可以重得。只要我活得够久,最终我会拥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