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脸色一板,“怎么可能。”
“不过为了避免施法过程中出现意外,我需要一个人替我护法。”
徐苗苗“哦”了一声,刚想问这个人是谁,就见杜若开门走了进来,在他身旁站定,“说好了?”
商陆的桃花眼压出一道褶皱,眼角下垂,带着温柔的弧度,“好了。”
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徐苗苗嘴角一撇,默默的扯了扯自己的嫁衣,腹诽道,谁还没有个心上人了呢。
杜若闻言眸子一弯,对着徐苗苗笑了笑,径自走到沙发上做好,“那就开始吧。”
商陆这才上前一步,松松的握住了徐苗苗的指尖,沉声道,“静心,凝神,不要抗拒我的神识。”
徐苗苗的表情慢慢放松,呼吸一点点平稳,直至没有半分波澜。
商陆的神识顺着徐苗苗打开的通道,一路走到了她的脑海深处。
红绸浦路,锣鼓声天,一百二十抬的嫁妆一路从街头绕到了另一条街的街尾,大红花轿被迎亲的队伍簇拥在中间,慢慢的出了城。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日头中天的时候,花轿停了下来,喜娘掀开轿帘,声音宏亮,“新娘子,前面有个茶摊,我们停下来喝口水,歇一会再走吧。”
徐苗苗盖着凤凰展翅的红盖头,闻言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金冠颤动,耀出一小片光影。
虽然坐在轿子里不用走路,但是太阳这么大,花轿又不透风,早就憋的她难受了。
丫鬟扶着她下了花轿,早有仆人收拾干净了一张桌子,沏好了凉茶,恭敬的站在一旁。
徐苗苗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茶碗,一手撩开盖头的,凑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一炷香后,花轿重新吹吹打打的动了起来。
徐苗苗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的有些睁不开眼,耳边传来了小丫鬟软软的声音,“小姐,你是不是早上起的太早,犯困了?”
徐苗苗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就听见小丫鬟继续道,“那您靠着我眯一会,等到了地方我叫您起来。”
徐苗苗本来是不想睡的,毕竟大婚当天,睡过去不太好。
可是她抵不住身体里传来的困意,最后头一歪,靠在小丫鬟肩膀上闭上了眼睛,“青杏,等到了地方你一定要提前叫醒我。”
“放心吧,小姐。”
小丫鬟坚定的保证道。
徐苗苗头一沉,意识陷入了黑暗。
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等她重新有了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鬼,而她的身下,是她冰冷又青白的尸体,正发出一阵阵的臭味。
徐苗苗吃了一惊,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自己死了,她想出去弄个明白,却发现自己被困在棺材里出不去。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沧海变沧田。
外面的世道不断变化,她定居的土地不停的易主,最后变成了一片公墓,而在她的棺木上方,又落下了一坛骨灰。
知道一滴血顺着土地落了下来,血气融进了她的体内,徐苗苗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终于能出去了。
后来就有了救杨梅这一幕。
这些商陆已经知道了,他蹙了下眉头,神识再次回到了她出嫁的时候,认真的观察。
终于,让他在迎亲的队伍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姚远。
第184章 丧心病狂
商陆把追溯术切换到了姚远身上, 看着他混在送亲的队伍里出了城,一路到了那个茶寮。
茶寮的主人是一个面带精明的汉子,他和姚远隔空对视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 将加了料的茶水送到了众人手中。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就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徐苗苗也在里面。
数十人的送亲队伍里,只有四个人清醒的站着, 一个是迎新的新郎, 三个穿着短打的雇工, 其中一个就是姚远。
一身喜服面如冠玉的新郎早就敛起了嘴边的笑容, 面若寒霜的站在那里, 看向新娘的眼神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那不是即将和他共度余生的妻子, 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瓶子, 到处一粒药丸,粗鲁的掀开徐苗苗的盖头, 捏着她的下巴给她喂了进去。
随即他的手在盖头上蹭了蹭, 对着走过来的姚远道,“将人埋了吧。”
姚远喉咙动了动, 想说什么,在撞上新郎幽深晦暗的目光时顿时咽了回去, 他恭敬的道, “好的, 少爷。”
茶寮的不远处就是大山, 山势连绵起伏,林木葱茏,一处背阴的山坡下, 有人朝他不断的招手。
而在他的脚边,放着一具上好的棺椁和一个三米多深的大坑。
姚远将人放进了棺椁中,和挖坑的人合力将棺椁推了下去,然后将坑埋实,最后又在上面洒了一层落叶和枯枝,伪装成平地,这才回去复命。
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茶寮里已经尸横遍野。
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木桌淌了下来,染透了地面,红褐色的泥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了几只秃鹫盘旋。
新郎已经脱下了喜服,给一具和他身形差不多的尸体穿上,身后的仆人立马上前,搬起一块石头砸烂了尸体的脸。
茶寮的主人从院子里牵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和其他人将那一百二十台嫁妆装上车,然后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徐苗苗是怎么死的已经没有了疑义,但是对方的动机是什么呢。
商陆拧着眉,跟上了马车。
马车在下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上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以商陆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小娘子背着一个包袱,白净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新郎一脸疼惜的掏出帕子给她擦脸,“累坏了吧。”
小娘子摇了摇头,靠在新郎怀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新郎搂紧了小娘子,郑重的承诺,“你放心,我会带你去也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目光温柔又神情的看着她,“以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姚远驾着另一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茶寮的老板看着前面柔情蜜意的小两口,“啧啧”了两声,“这白姑娘真有本事,能勾的咱们少爷家都不要了也要和她隐姓埋名的重新开始。”
姚远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确定对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后,这才撇了撇嘴,“他们俩是圆满了,可惜徐姑娘........”
茶寮的老板闻言也是一脸的唏嘘,“那就是命。”
谁让她和少爷有婚约,家里的老太爷又不肯违背上一辈的约定,非要逼着少爷娶她呢。
偏偏少爷有了心上人,不肯辜负佳人,就只能对不起她了。
商陆在看见那个小娘子的时候心中就有了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太过毁三观,他一时不敢相信,直到听见姚远他们的对话才最终确定。
这个新郎,果然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啊。
心绪波动间,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定,商陆心神一闪,神识退出了这方世界。
“怎么样?”
杜若见到商陆睁开了眼睛,连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关切的问道。
商陆:“已经找到了原因。”
杜若瞅了他一眼,“我问的是你。”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虽然知道他曾经是个大能,现在哪怕只有一半的修为也足以傲视群雄,站在山峰之巅俯瞰众生。
但是杜若却总是下意识的忘记这点,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需要她保护的青年。
商陆闻言眸色一深,漂亮的桃花眼里漾出一抹明光,他视线灼灼的看着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我没事,你别担心。”
杜若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见他除了额头有些湿润外,整个人气色和精神和之前并无太大差别,这从放下心,直接问道,“她是被谁杀的?”
是的,谋杀。
杜若早在听徐苗苗说起这段过往的时候就有了推测,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死亡,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杀害。
只是不知道凶手是谁。
徐苗苗闻言也飘了过来,无声似有声的盯着商陆。
商陆也不卖关子,道,“是新郎。”
“是他?”徐苗苗发出一声惊呼,眸子里满是震惊,“他为什么要杀我?”
她之前猜测过无数种可能,怀疑过所有人,就是没有想过凶手会是他。
怎么可能呢。
商陆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他有心上人,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所以杀了你。”
徐苗苗更不能理解了,她瞪大了眼睛,认真的询问,“他如果不想娶我直接退婚就是,为什么要害我?!”
要知道她嫁给他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了遵守上一辈的承诺罢了。
论情意,那真的没哟多少。
若是对方早点告诉她,她肯定会痛快的答应退婚的。
“因为你的嫁妆。”
徐苗苗身在局中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商陆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是看的很清楚。
要去背井离乡的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谈何容易,自然需要大量的钱财傍身。
而徐苗苗的嫁妆,无疑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也太无耻了吧。”
杜若喃喃的道,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计划里的漏洞,“那送亲的人呢?”
商陆:“死了。”
杜若倒吸了一口冷气,恨恨的骂道,“丧心病狂。”
商陆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可若是这样,这么大的案子一定会惊动官府的,他肯定做了其他的后手对不对。”
商陆给了杜若一个赞赏的眼神,道,“他给其中一个人换上了自己的喜服,砸烂了脸,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他了。”
“徐姑娘。”商陆看着神情恍惚的徐苗苗,忽然问道,“你们经过的那段路附近是不是有山贼出没?”
徐苗苗“啊”了一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商陆又说了一遍,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
“我不清楚。”她摇了摇头,“我当时坐在轿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是那条路。”
徐苗苗咬了咬唇,染上浓雾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清明,“你的意思是他将这一切罪行推给了山贼?”
商陆:“是不是,查一查就知道了。”
若是在茫茫历史中找徐苗苗一个人的痕迹,那自然是很难,可要是找一件轰动乡野的惨案,则会容易很多,相应的记载也会多一些。
果不其然,景明那边很快就传回了好消息。
“队长,我在一本明朝的县志中找到你说的案子。”景明一边翻着史书,一边说道,“徐翁嫁女,途中遇山匪,一行人无一生还,后倾尽家财追匪,致余生穷困,却不悔。”
徐苗苗听着那寥寥几字的描述,一颗心仿佛被人用力攥了一下,又仿佛被扎进了无数根绣花针,疼的她喘不上气,眼泪瞬间冒了出来。
“爹。”
第185章 岁月静好
徐苗苗做鬼这么多年, 其实本身是没多少怨气的,更多的是想死个明白的执念。
但现在听见自己的老父亲因为自己落了个晚景凄凉的境地,那心底的怨气就跟爆开的水管似的, “唰唰唰”的止不住往外冒。
不一会的功夫, 就将一个肤白貌美的大美人染成了一个暗色系大浓妆的厉鬼。
杜若见她情况不对,立马上前给她疏通怨气,“别激动, 那个人行事如此恶毒, 死后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说不定现在还在地狱受罚呢。”
她的话起了作用, 徐苗苗身上的怨气虽然没有消散, 但总算不再继续增加了, 她眯了眯眼睛,声音森寒, “可是那个姚远都投胎了。”
徐苗苗虽然娇生惯养, 五谷不分,但却并不蠢笨。
尤其是在怨气和仇恨的双重加持下, 脑子更是清醒的厉害。
杜若也没料到她脑子这会转的这么快, “他虽然可恶,但当年的事情毕竟不是主使,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偿还犯下的过错。”
说句不好听的,姚远只是一个仆人, 他就是新郎手里的一颗棋子,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当年是没法选, 但这一世却是自作自受。
加上前世的不良记录, 这次死后他是没有机会再投胎做人了。
等待他的,只有畜生道。
徐苗苗闻言身上的怨气散了些,但还是黑的浓郁, 宛若最浓的墨汁,看着就不祥。
“我知道你心中愤恨,但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想报仇也得找到正主不是。”杜若继续劝解,“我帮你到地府问问,看看当年那个新郎是怎么处置的,然后你再做打算。”
“.........”徐苗苗思考了一会,眸子里的血色终于褪下,恢复了正常的黑色,“好。”
她声音沙哑,我等你的消息。
杜若点了点头,给了商陆一个“你看好她”的眼神,转身拿住了通讯器,只是打电话的时候她顿了下,转过身来问徐苗苗,“那个新郎........叫什么?”
徐苗苗脸一沉,像是十分不想提起并想起那个名字,但她也清楚要查那人的资料得先知道姓名,于是恨恨的吐出三个字,“章承恩。”
杜若得到了名字,麻利的拨通了地府那边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秦广王沉厚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小若若呀,你找本王什么事?”
听她说要查一个鬼,秦广王立马答应下来,双手在键盘上敲了敲,地狱内网上就出现了关于章承恩的资料。
“他呀,因为杀人栽赃被罚到第八层地狱受穿心分尸之刑四百年,此后打入畜生道轮回,这一世好不容易攒了点功德投胎成了人。”秦广王看着上面的记录,“啧啧”了两声,上挑的眸子里满是幸灾乐祸,“不过他的运道坏了,哪怕成了人,也是一个有残缺的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