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滴水,顺着房梁落在了脸上,阴冷又冰凉,刺激的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肿胀的眼皮抬了抬,将醒未醒,最后他一个翻身,扯过被子盖过头顶,继续陷入了梦乡。
粗重的打呼噜声透过薄被传了出来,沉闷又响亮。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好几度,一层层寒气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最后在空中弥漫、氤氲、聚拢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女子披头散发,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衫,有几处还打着补丁,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脚心淌了下来,很快便在地上积成了一个小水洼。
她双目赤红的盯着床上睡的正酣的男人,眼神冰冷怨恨,视线如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凌迟般的朝着男人割去。
“李、大、勇!”
她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字字泣血,锋锐如刀。
然后她朝着男人飘去,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脚心滴落在地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水印,水印中还飘着一层鲜艳的红色,如鲜血一样晕了开来。
李大勇皱了皱眉,像是梦到了什么厌恶的事情,小声的嘟囔,“贱人,孩子都有了还不安分,打死你活该。”
女子闻言停住了脚步,盯着李大勇的眸子里红光大盛,周围狂风骤起,夹杂着无尽的水汽冲着床上的男人扑去,被子被掀飞,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后重重的摔在了木门上,发出了一声“哐当”的声响,木门剧烈的晃荡了两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迎风打了两下摆子,“嘭”的一声碰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空气中愈发湿冷,“滴答滴答”声音像是下起了一阵小雨,很快淹没地面,溢出房间,流向四面八方。
“唔。”这么大的动静彻底将李大勇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惺忪的浮肿的眼睛,一只手揉了揉,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道,“那个小瘪三大白天的打扰老子睡觉,找........”
话还未说完,一只冰冷青白瘦骨如柴的手仿若鬼魅般轻轻捏住了他的脖子,阴森的气息喷在脸上,像是毒蛇吐信,“李大勇。”阴冷的如同来自地狱的女声在耳畔幽幽响起,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李大勇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一股透心的凉气从脚底板升到了头顶,残存的睡意顷刻间褪去,他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来处看去。
随即,他浑浊的瞳孔剧烈一缩,眼球抖动,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望着她怔怔的说不出话,只有喉咙里传出了一声比一声重的嗬嗬声。
“怎么,不认得我了?”来人歪了歪头,青白阴郁的面容缓缓绽出一抹笑容,声音低柔,“我可是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呢。”
李大勇:“........”
寒意直接蹿到了脊椎骨,头皮发麻,身体僵硬,表情惊惧,大气不敢喘一下。
女子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她轻轻的勾了勾唇,俯身凑近,冰凉湿冷的气息喷在脸上,李大勇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中,四面八方的寒意将他的骨头都快冻掉了,“你说,我该怎么表达对你的情意呢?”
李大勇心惊胆跳的看着她,浑身抖如筛糠,“你、你想、想干、干什么?”牙齿碰着牙齿,上嘴唇咬着下嘴唇,磕磕绊绊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女子粲然一笑,嘴巴咧到了耳后根,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舌头和锋锐的牙齿,“自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呀。”
声音温柔缱绻,像是情人间的低喃。
然而李大勇闻言却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的说道,“不,你不能这么做。”
女子冷笑一声,握着他脖颈的手用力收紧,声音突然拔高,变得尖利又刺耳,“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当初你做的不是很开心很舒爽吗?”
李大勇不停的摇着头,嘴唇抖动想要说什么,嗓子眼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大脑缺氧,呼吸急促,青白的脸色涨得通红一片,浑浊肿胀的眼睛里条件反射的流出了生理泪水,他双腿乱蹬,手臂不断挥舞拍打着女人的身体,但每一次都穿过了空气,无济于事,白费力气。
忽然,女子松开手,李大勇捂着脖子发出一声声剧烈的咳嗽,他边大声的咳嗽边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像是竭泽的小鱼,突遇甘霖,不舍得错过每一滴水。
“滴答。”
真的有水落在了脸上,李大勇茫然的抬起头,看见女子指尖冒出了一滴滴的水珠,不偏不倚的全部滴在了自己脸上。
没来由的,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慌,“逃,快逃,一定要逃出去。”
对生的渴望短暂的战胜了对女子的恐惧,让他获得了一时的勇气,李大勇狠狠的退了女子一把,然后不管不顾的跳下床,朝门门口跑去。
男人脚步虚浮,身躯带着被酒色填满的臃肿,然而身形和速度在这一刻却迅猛如豹,仿若一道闪电冲向了门口。
女子转过身,飘在半空冷眼看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出了屋外,跑过了院子,奔到了最后的院门。
双手搭在了门栓上,迅速抽出,然后拉开了大门,远方的碧海蓝天、黄沙谯石一点点露出了真容,李大勇心跳如雷,从未觉得这些看腻了景色有这般可爱过。
他深深的提了口气,拔腿朝着洋溢着自由和生机的地方跑去。
后颈突然被人从后面捏住,他身体凌空倒退着飞了回去,远处的碧海蓝天渐渐缩小,“不~”
李大勇伸出了尔康手,命运却无情的给他关上了最后的希望之门。
“嘭。”
李大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屁股开花,后脑勺撞上了床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咚”声,肿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
“嘶。”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艹他娘的......”死性不改的李大勇脱口骂道,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冰冷的水膜给捂住了口鼻,渐渐的,那道水膜覆盖住了他的整张脸,就跟女孩子平时用的面膜一样,只是这水膜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缝隙。
窒息感再次缠了上来,这一次,死亡的阴影更盛。
“呜呜呜呜。”李大勇双腿蹬地,双手用力的撕扯着脸上的水膜,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那水膜就跟长在了他的脸上似的,不动分毫。
“唔唔唔。”李大勇瞪大了眼珠,朝着女子漂浮的方向爬了过来,浑浊的眼球里满是求生的渴望和希翼。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女子轻轻挥了挥手,一道无形的力量拍在了他的胸口,将他掀飞,撞在了墙上。
“咔嚓。”
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起,李大勇捂着断了两根的肋骨,眼神怨毒又惧怕的看着女子。
“这就恨上了?”女子摇了摇头,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失望,“你这样到了后面可怎么办呢。”
虽然这么说着,女子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她熟门熟路的绕过李大勇,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黑色的大箱子,打开,拿出了两条黑沉的铁链。
铁链有婴儿手臂那么粗,上面锈迹斑斑,有些地方还晕着一团团的暗色,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看到她取出了这两条黑铁链,李大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剧变,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手脚并用的朝着门外爬去。
然而还没等爬了两步,他的脚腕一沉一凉,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从后面锁上了,然后像拖死狗似的给拽了回去。
“啪嗒。”
铁链两端被扣在了嵌在地面上的两个凹槽中,下一秒,他的双手也被对方拉起,用绳子绑在了床板上。
而那个宛若魔鬼的女子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的棍子,挑起了他的下巴,点在他断掉的肋骨上,重重一戳,李大勇顿时疼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要不是嘴巴被水膜给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此刻他的嚎叫肯定能冲破云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吴兰蹲在他的身前,和他四目相视,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怨恨、愤怒和祈求,就觉得心中莫名的通畅。
“哈哈哈,李大勇,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笑着笑着,她眼中流下了两行血泪,划过面颊,愈发衬得她状若恶鬼,狰狞可怕。
李大勇疯狂的摇头,想求饶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一股黄色的液体从他身上蜿蜒而出,刺鼻的尿骚味熏得吴兰笑声一顿。
她露出了嫌恶的神色,赤瞳冰冷,“你可真够没出息的,才这点就吓尿裤子了。”
“这么怂,倒让我不好下手了。”
听她这么说,李大勇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抖动身子,哭的愈发卖力。
“哗啦啦。”
厚重的铁链声像是激昂兴奋的进行曲,舞的一声比一声急。
吴兰目光微闪,兴味盎然的看着他,像是鼓励他继续,一只手却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里的木棍,对着他的手腕脚腕膝盖骨狠狠的敲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将他的手骨腕骨全部敲碎,李大勇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似的停止了抖动,她才收起木棍,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唔,还差点什么。”吴兰托着下巴,认真的回想了片刻,然后露出了恍然,扔掉木棍,解开了李大勇的衣服,将他脱得一丝不剩。
屋内的凉风扫过他过分干净的躯体,在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停了片刻,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李大勇下意识的夹紧双腿,想要护住自己的命根子。
然而他的骨头被敲碎,口鼻被堵住,大脑晕眩,呼吸急促,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一点点反应更像属于男人最后的本能。
吴兰一挥手,揭开了盖在男人脸上的水膜,李大勇先是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新鲜的空气进入鼻腔,涌入胸腹,慢慢平复了胸口处火烧火燎的焦灼感。
他像是脱水的鱼重新获得了一点甘霖,好不容易有了两分生机,却在最放松的时候被人狠狠的扼住了咽喉。
“嗷~”
某个部位被绞碎的痛苦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双目通红,宛若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凶兽,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吴兰,你个贱人,不得好死!”
“有本事放开老子,老子一定打死你。”
吴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高高扬起,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焰火在熊熊燃烧,似乎要将面前的人烧成灰烬。
她的指甲暴涨,变得又黑又尖利,指甲尖对准了男人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珠,“李大勇,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死了。”
“被你打死了。”
女子冰冷的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响起,话落,指甲深深的戳进了男人的眼珠,“啊。”
李大勇再次发出一声惨叫,他扭动着身体,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和身下流出的那摊血液一并染在了黑色的铁链上,渐渐覆盖住了之前的暗色。
如果他此时低头看一眼,一定会发现,那些被覆盖住的暗色,都是曾经被吴兰的鲜血浸透的地方。
但以他的劣性,恐怕看见了也不会记得,谁会在意一个玩物曾经受过的伤痛呢。
世间有一句话叫做因果轮回,他不记得,有人记得,哪怕成了鬼,哪怕会万劫不复,她也要从地狱中爬出来,让他尝一尝她受过的苦,吃过的痛。
吴兰拿起了木棍,裂开嘴角,周围阴风号号,一双血色的眸子在浓郁的黑气中愈发妖艳邪肆,宛若地狱中开出的曼陀罗花。
而在另外一间厢房内,躺在床上浑身血迹昏迷不醒的男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梦呓,“妈妈。”
轰隆隆。
屋外阴云密布,青色的天雷在里面游动翻滚,威压赫赫,平静的海平面上荡起了一层层浪花,越来越高,越来越急,撞在岸边的谯石上开出了一朵朵绚烂的水花。
杜若跟在小银鱼身后,到了李大勇的门口,在即将进门前的那一刻,忽有所感,偏头看了一眼狂风和海浪起舞的海面。
“海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湘水也注意到了大海上的异常,只不过距离有些远,加上她神力也没有恢复到巅峰,只是隐隐预约有所感觉,并不真切。
“别管海里了,先救三毛。”一只脚迈进门槛的小银鱼听到后面的声音后,扭过身催促,他已经听到到三毛那岌岌可危的呼吸声,如风中的残烛,即将熄灭。
“你跟他去救人,我去主屋看看。”杜若转过头,看着主屋上空弥漫的黑雾和血腥,神色严峻。
“好,你多加小心。”湘水也看到了那仿若实质的黑雾,作为一个受过人类香火供奉的水神,她从哪重重黑雾中感受到了巨大的悲哀和痛苦以及无尽的恨意,“若可以,请对她手下留情。”
只有滔天的冤屈,才会早就这么深沉的痛恨。
“嗯。”
杜若点了点头,她也想知道,这个女鬼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有这么浓的恨。
第49章 何为神
杜若走进那间正屋的时候, 李大勇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坐在血泊中,发出无意识的抽动。
那是失血过多和体温过低时身体发出的应激反应,昭示着他的生命血条正在一点点趋近于零。
听到身后的动静, 蹲在李大勇身前欣赏他的痛苦与狼狈的吴兰漫不经心的回头瞟了一眼,见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孩, 赤红的眸子里露出一点惊讶,很快又变成了警惕。
女孩面容清秀, 双眸清澈,鹅蛋脸上还挂着两分婴儿肥, 眼角微扬,不笑时都自带三分笑意,看起来像是温和又无害的邻家女孩。
但是吴兰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像是巍峨险峻的高山, 不可逾越, 不可对抗。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气场。
“你是谁?”吴兰握紧了手里的木棍,黑发无风自动,伴着周围涌动的黑气, 阴森诡谲, 像极了鬼片现场, 要是心理素质差的人看了, 说不定能被吓尿裤子。
哦,已经有一个吓尿了的。
杜若视线在她身后苟延残喘的男人身上瞟了一眼,吴兰以为她是来救人的, 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冰冷,还多了几分憎恶,沾着血的黑色指甲轻轻的划在木棍上,声音不重,却尖锐刺耳,极易引起听众的烦躁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