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哥哥吓到的铁锤又摒弃了哥哥这个称呼,叫回了蛋蛋,这令铁蛋非常伤心,决心一定要他重新改正过来。
回到家,两个人又变回复读机,陈芸听得头疼,赶忙叫住:“好了好了,铁蛋你下去帮我买包盐。”
“哦。”铁蛋暂时放过了弟弟,拿了钱下去买盐。
他走得快,一来一回不到五分钟,回来时除了盐还带了一封信回来。
“妈,舅舅给你写信了!”
铁蛋扬了扬信封,眼神很期待:“是不是又有好玩的了?”
“哪有那么多好玩的?”陈芸失笑,擦干手撕开信封。
她展开信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看着看着笑容就没了。
铁蛋能看懂她的表情,好奇道:“妈,舅舅写什么了?”
“没什么。”陈芸折起信纸:“你作业写了吗?”
“我今天没多少作业!”
“嗯,所以先去写作业,写完刚好吃饭。”
铁蛋被支走后,陈云又把信看了遍,叹了口气。
信是陈卫军写来的,只有短短几行,说王三妮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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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妮流产这件事纯属自找。
她长期以来的所作所为引发了陈卫军的愤怒,两人关系降至冰点。
王三妮拿不到丈夫的钱,没办法补贴娘家,便升起了自己干活赚工分换粮食的想法。
她怀着孕,村里一般给她安排比较轻便的活,最初是除草,见她这个也干不来,干脆让她跟小孩们一起去打猪草。
打猪草这事没什么难度,就是工分比较低。
王三妮干了一段时间也算适应。
然后转眼半个月过去,又到了陈卫军发工资的时候。当月陈卫军说到做到,果然没有把钱拿回家。
王三妮拿不到钱,自然没钱寄回去,她娘家人就写信过来问。
也不知道王家到底怎么教的,把女儿教成这样。王三妮看到家里来信说吃不饱饭,简直比自己挨饿还感到揪心。
她又找陈卫军吵了一架,陈卫军却铁了心不给钱。
从丈夫这拿不到钱,生产队的工分又不能立即换成钱。
失望之下的王三妮决定换个方法。她听说有的人上山打猎能赚到不少钱,脑袋一热,也不管自身情况,便决定也走这条路。
她知道这个打算如果被别人知道,别人一定会阻止。所以王三妮谁都没说,早上还是照样出门,却没有打猪草,而是上了山。
陈家村这边也有一座山,没有小青山那么高,但是更陡一点,不是特殊情况很少有人会去山上,最多在山脚挖挖竹笋。
被赚钱冲昏了头脑的王三妮就这样一个人上了山。自以为能猎到东西换钱,结果猎物是看到了,却没有追上,反而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便腹痛难忍,被人找到的时候孩子已经掉了。
陈卫军晚上回来的时候听人说了这件事,他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的。
“唉,卫军你也别太伤心,你们两个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话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卫军推着自行车回家,又看到肖月珍在。
“回来了?”
肖月珍压低了声音:“她睡了,你动作小点。”
肖月珍看着儿子,想说点什么,又都吞了下去:“我先回去了。”
陈卫军嗯了一声。
他送母亲到门口,随后回到房间。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床上的人睡的有点不舒服。
陈卫军坐在床边,就这样看了一夜。
清晨,女儿从睡梦中醒来,陈卫军帮她换了尿布。
他洗了尿布回来,王三妮已经醒了,一见到他就哭着道歉。
“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王三妮看起来很是伤心。
陈卫军有些不理解:“你上山做什么?”
“我……”王三妮低着头:“我看你工作辛苦,听说山上能抓到兔子,就想试试能不能抓到一只给你吃。”
陈卫军默然不语,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没想到山上会这么滑,就崴了一脚。”王三妮捂着眼睛。
“没事了。”
面对刚流产的妻子,陈卫军怎么也狠不下心,他走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说:“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陈卫军做,肖月珍早已经起来做了早餐。
她虽然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更觉得她怀着孕上山简直蠢到了极点,但毕竟现在人小产受了罪,她照顾还是要照顾下的。
肖月珍早上起来打了糖水蛋端过来,对她说;“这阵子你也别出去了,在家养好身体,别落下病根。”
王三妮捧着碗喝了口糖水,对肖月珍说:“谢谢妈。”
肖月珍没答话,扭头看向双眼通红的儿子:“你昨晚没睡?要不今天请个假吧。”
陈卫军点头,嗯了一声。
小产后的王三妮变得容易相处了许多,除了第一天之后都没有再掉眼泪,对于肖月珍的态度也变尊敬了,类似于新婚时的状态。
这样的情况在生女儿之后也出现过,再次看见,陈卫军只想叹气。
他在家呆了两天,第三天销假上班。
陈卫军上班之后,王三妮就交给肖月珍照顾。
为了她,肖月珍这几天都没去上工。
她杀了一只下蛋母鸡,用陈卫军前两天买的桂圆和干荔枝,给王三妮炖汤喝。
“妈你真好。”王三妮感动道:“之前都是我不对,太不懂事了。”
肖月珍反应平平:“你把身体养好。”
小产也要坐月子,时间是正常生孩子的一半,也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陈卫军都很忙,肖月珍伺候她,时间久了,就发现这个儿媳妇有点不对。
像是有什么心事,整天心不在焉。起初肖月珍认为她这种表现是因为受了流产的打击,观察了两天却发现不是。
肖月珍留了个心眼,故意给了王三妮一段独处时间,猛不丁进去,就看王三妮慌里慌张地关上柜门。
“妈——”
“在干什么?”肖月珍走过去,眼见着王三妮开始紧张。
“没什么妈。”
她挡在柜子面前。
肖月珍信她才有鬼,轻而易举把人拨开,打开柜子,只见陈卫军买的桂圆只剩下最后一点。
“东西呢?”
“我吃了。”
肖月珍乐了:“你是猪吗?这一会把东西都祸祸完了?”
王三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感觉极度羞辱。
肖月珍又问:“你吃了东西,总得有核吧?总不能这也被你吃进肚子了?”
王三妮手指绞在一起,说不出话来。
“行,你不说我自己找。”肖月珍把人推开,在屋子里找起来。
房间就这么点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很快,肖月珍就找到了“被吃掉”的桂圆和干荔枝。
陈卫军给王三妮花钱的时候很大方,这两样各买了三斤,被王三妮藏了一大半。
肖月珍的火气一股一股往上冒:“你真厉害,怎么没全部装走啊?”
王三妮低头不语。
“我怎么……我这是上辈子干了多少坏事,这辈子遇到你这样的儿媳妇!”
肖月珍气的语无伦次:“我儿子买回来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倒是大方!”
王三妮心里很乱,她藏东西被肖月珍发现,她一定会和卫军说,陈卫军肯定会生气的!
“我不是……我是想……”王三妮想着理由,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妈,我也没办法,我家里都吃不饱饭。”
“哦,你的意思是把这些桂圆荔枝搂回去你爸妈就能吃饱了是吧?”
王三妮支吾着道:“这些可以卖钱。”
肖月珍差点气吐血!
“两个不要脸的孬货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肖月珍骂道:“地里的蝗虫都没你毒!”
她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我倒要看看你那个爸妈怎么说的,是不是让你把我家搬空了才满意!”
新就放在抽屉里,肖月珍很容易就找到了。
王三妮不想让她看,过去阻止,被肖月珍一把推开。
王三妮家里给她来的信并不多,今年只寄了一封。
肖月珍拆开信,其实并不能怎么看懂,但是她能认识数字。
信封右下角的日期,加上路途,可不就在她流产之前?
肖月珍算清楚时间,打了个激灵,问王三妮:“你上山到底是为什么?”
第067章
对于王三妮说的上山理由, 肖月珍不是没怀疑过。
因为陈家并不算穷,陈卫军就算因为之前的矛盾不把工资给王三妮,但是该买的就没少过。别人家一年到头就吃两回肉, 他几乎一个星期就买一次。
在这种情况下,王三妮说想给陈卫军打兔子才上山,本身就有点说不过去。
之前因为没有证据,肖月珍就算怀疑也没有表现出来,可现在找到的这封信, 让她怀疑的可信度大大增加。
王三妮自然不能承认自己给娘家赚钱导致流产的事情, 要是说出来就完了。
“我就是给卫军打兔子。”
肖月珍反问:“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啊,我儿子晚上回家连口热水都没有, 怎么你娘家一来信你就想着上山?”
“这信……是之后才到的!”
王三妮心中慌乱, 以至于都有些口不择言。
“行, 这是你说的。”肖月珍点点头。
见她没有再问,王三妮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换上一副强忍委屈的模样,对肖月珍说:“妈, 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对, 但是自从卫军跟我说了以后,我已经在改了, 你能不能多相信我一点?”
肖月珍冷笑一声出门。
她出去后,王三妮瞬间收了委屈的表情。她轻拍着胸口,缓缓吐气,急速跳动的心脏这才稍稍缓和。
应该过去了吧,王三妮想,肖月珍没有再问,应该是相信她的说法了。
她这时候才感觉后怕,腿一软坐到床上。
肖月珍真的相信了王三妮的说法吗?
当然没有。
王三妮急着狡辩, 说自己的信是流产后才收到的,这给肖月珍提供了灵感。
像陈家村这种地方,邮递员每次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只要问下他上次来的时间,就能确定王三妮说的是不是真话。
这事情不难问,肖月珍去村口转了一圈,跟人家聊了几句,就摸清楚了。
“五婶你要寄信吗?”有人说:“你再等两天小程就来了。”
肖月珍眼神一闪:“上次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想想,应该是九号吧……对,就是九号,我那天刚好收到信。”她说着还想起来:“对了,小程也给三妮送了信,不信你去问问她。”
邮递员半个月来一次,今天是二十号,而王三妮是十三号那天流产的。
她在时间上说了假话,以此推断,之前说的上山的理由也是假的。
肖月珍想到这个,心里的火气一股一股往上冒,咬的牙齿咯吱作响。
别人看她脸色不对,就说:“五婶你要是急就让卫军帮你带过去。”
“我不急。”肖月珍起身,勉强笑了笑:“家里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是给三妮做饭吗?”旁人问:“三妮这次受了罪,要好好养养。”
肖月珍这下连笑容都维持不住,捏着手心快步回去。
她恨不得把王三妮揍一顿再赶走,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王三妮再怎么说都是他儿子的老婆,她一个做婆婆的,教训儿媳妇是没问题,但是现在把人赶走了,万一儿子回来不愿意怎么办?
“你说咱们家怎么这么倒霉?!”
肖月珍气道。
陈友金前几天接了个活,有人要结婚,托他做家具。
他原本正忙着,听肖月珍说完,一不小心把手给划到了。
“哎呦你怎么这么粗心?”肖月珍赶忙弄了水给他洗:“切得深不深?要不找赤脚医生去看看?”
“没什么事。”陈友金捏着伤口不让它流血:“她的事情,等卫军回来再说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肖月珍皱着眉:“我就怕卫军心软了。”
“不管他。”陈友金捏了一会,看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便拿起刨子继续干活,一边干一边说:“他都二十多岁了,我们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
“你也知道他心软。”肖月珍给儿子说了句话,坐在一旁忧心忡忡,唉声叹气:“也是怪我,当时怎么就眼瞎了!”
陈友金没说话,刨子在木板上刮过,掉下去朵朵刨花。
肖月珍心急,吃了晚饭就去村口等着。
她运气倒是不错,今天陈卫军事情不多,回来的比以往早一点。
他骑着车远远见到肖月珍站在村口,捏着手刹停下:“妈您等我吗?”
“对,等你,你跟我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陈卫军哦了一声:“那您上来。”
路上,陈卫军猜测了肖月珍找来的目的。
她特地来村口等着,一定不是小事,而这事情又不能在家里说……
他隐隐有了想法,心里发沉,骑车速度都比平时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