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将一盘厨房刚送来的糯米桂花糖糕往楠笙跟前推了推,薛蟠一边装做不以为意的转头听人说相声,一边还用眼角余光瞄着楠笙有没有吃点心。
偶然听人说她爱吃这个,于是薛家的点心单子里便多了这一样。无论她来不来,灶上都会准备一碟子。
楠笙扫了一眼点心盘,用手指拿起一块点心,另一只手托帕子放在点心下面,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思倒是从逗趣艺人身上转到了薛蟠那里。
他找自己来总不会就这样吧?
自然不是。
少时,三人围桌用了午膳,薛姨妈按着习惯去午睡。薛蟠这才将他叫楠笙来的目的说了。
薛蟠说话并不委婉,除了隐瞒了越岩这个朋友的身份外,将从越岩那里知道的消息几乎都吐了出来。末了,薛蟠还问楠笙他说的可是事实。
绝对的事实,并且详细到让楠笙这个当事人都肝颤的地步了。
“薛大爷的朋友,不知是何处得来的消息?”竟这般详实。
或者说,薛蟠这个所谓的朋友又是因为什么关注自己的。
想到越岩的身份,薛蟠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都是自家人,楠姑娘不妨叫我蟠哥哥吧。”
“蟠哥哥?”楠笙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叫蟠哥儿还差不多。”
楠笙一说完,便知失言,有些后悔的将眉毛皱了起来。
蟠哥儿这种称呼,除了亲近侍候的人便是家人长辈才会唤的。她一个外姓女子这么称呼薛蟠,略显轻浮了些。
听楠笙这么说,薛蟠才反应过来楠笙年纪比自己大的事实。这下子薛蟠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脚尖在地毯上磨了磨,窘迫极了。“你长的太小了,我都忘记你比我大了。”
楠笙:哪里小了?
斜眼上下瞄了一回薛蟠,楠笙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与薛蟠纠缠。重新提起之前的话题,问薛蟠的朋友如何知道这些事,又问薛蟠今儿找她来,究竟有什么意思。
“我朋友没旁的意思,他也是好心。知道,知道咱们认识”何止是知道他们认识呀,之前越岩一个没崩住直接拆穿了薛蟠的‘我有一个朋友’的托词,叫薛蟠羞臊够呛。
薛蟠以前觉得他知道的知识,会用的成语都是听书听来的。他既不能给楠笙诰命官太太的尊贵,也不懂那些词工,诗呀画的玩意。所以越岩打趣他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跟楠笙有什么结果。
虽然如今也没敢多想,但到底存了些妄想。
你看读书人也不咋地,不如,不如你看看我?
第64章
看我呀!快看我呀!
薛蟠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然后话也不说了,就眼巴巴的看着楠笙。
不但如此, 这憨憨还一脸求认可的挺了挺小胸脯, 一脸的看我, 快看我的蠢萌德行。
楠笙:“”
这人什么毛病?
见楠笙打量自己, 薛蟠更来劲了。身后仿佛有一条哈士奇的大尾巴, 正在疯狂尝试孔雀开屏的跨种族动作。
那样子看起来更蠢了。
楠笙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默默的将头转到了一旁。这会儿薛蟠到是脸皮厚了,见楠笙将头转到一旁去,还小碎步的移到楠笙视线的前方,继续眼巴巴的瞧着楠笙。
默契这种东西在薛蟠和楠笙之间是不存在的。所以此时此刻任薛蟠一双眼睛满是期待,浑身都是小蝌蚪找妈妈的迫切,楠笙也没看出半点内涵来。
当然了, 虽然楠笙没看出薛蟠在想什么,但她脑子里到底因薛蟠一系列的动作想到了后世的一首歌——《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男生很愚蠢
想到那首歌, 然后再去看薛蟠, 楠笙再次成功的将自己弄囧了。
╮(╯▽╰)╭
在天然美女扎堆的荣国府, 楠笙早就对自己的容貌失去了信心。所以她也从不会去想哪个男人会眼瞎的略过左右的钗黛和三春等人而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如果薛蟠是重生的, 撇开夏金桂的人品, 能让薛蟠非她不娶的女子也绝对是人间绝色。在得到过夏金桂和香菱那般绝色美人后, 还会喜欢上清粥小菜?若他是穿越的, 见过各种各样的美色后,又喜欢上她什么了?
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还貌不惊人,语不压众。除了会画点写实画,她真没比旁人好到哪里去。而这个写实画只要你用心去学,花心思和时间去钻研,你就会发现这不过是时间的积累和熟能生巧的事罢了。
若说性格爱好至少两人表现出来的性格爱好已经可以用南辕北辙来形容了。
所以楠笙不觉得薛蟠会对自己有什么旁的心思,因为这完全不符合人类求偶的基本元素。
有情人对视那叫含情脉脉,尽在不言中。没情,呃,一半有情的两人对视,最后的结局不是看成了斗鸡眼就是相看两相厌的懵逼
好在无论哪一种都不存在薛蟠和楠笙之间,因为这二人没对视多久,就被人打断了。
贾母那边又有事来找楠笙了,楠笙闻言直接站起身,想要结束这场尴尬的见面回荣庆堂去。然后到了这个时候,楠笙才发现,这老半天竟是一件正事没干,一句正话没说,当即就便觉得糟心起来了。
好在薛蟠虽然憨了些,也还知道见面不易,有事说事的道理。
虽然这会儿没弄明白楠笙刚刚都想了什么,但他那颗‘仗义’的心却叫他飞快的将自己的心思吐了出来。
路见不平一声吼呀,吼了不平跺两脚。姑娘放心嘞,你这事爷管了,需要爷做什么尽管言语一声。
“你和刘家的亲事,你要是不想嫁他了。我,我可以请朋友帮忙退掉这门亲事。”挠挠头发,憨厚朴实极了,“那男人不是好鸟,真不能嫁。”
楠笙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然后双目灼灼的直视薛蟠,试探的性问道:“你,朋友很厉害?”
听到楠笙问,薛蟠本能的想要点头,不过转念又想到越岩如今的处境,又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厉害,于是非常含蓄的表示一般厉害。
越岩现在也是真的艰难了些。
他成了新帝,亲爹退位成了太上皇,于他来说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奈何亲老子人老心不老,不还政于他也就罢了,竟然还处处看他不顺眼。一群不省心的兄弟还见天的给他上眼药。太上皇也不知道是真糊涂了,还是故意为之,总之就是时常将越岩弄去训斥一回。弄得宫里宫外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家都知道太上皇不满当今,指不定哪天龙椅就要换人坐了。
这样一来,到是叫京城中各方势力都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弄得越岩极是心累。
越岩一边夹着尾巴生存,一边也在暗戳戳的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拉那些兄弟下马。
其实最釜底抽薪的方法就是软禁他老子,叫他老子再没能力威胁他。可惜了,他老子比他精明,防他防的跟什么似的。
‘哦!’
听完薛蟠这样含蓄的描述,楠笙心里对薛蟠那位朋友的社会地位又打了个折扣。对薛蟠那位朋友也失去了不少期待。不过薛蟠的朋友既然都能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可见她们做事还是不够谨慎。
这一点得重视起来。
虽然薛蟠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忙,但这话楠笙却是不相信的。不但不相信,她还因此升起了一份警惕心。
连薛蟠这样吃喝玩乐的人都知道她动手的事,那有心之人岂不是都注意到了。
虽不知道薛蟠为什么站出来,但楠笙却相信那些没站出来的人除了事关不已,不与理会的人外,其他八成人是想要等事情结束,拿到她的把柄,近而要挟她,胁迫她。
说不定就是另一种方式方法叫她卖命的‘刘泰’。
小心谨慎那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露了破绽。看来不到死的那天,她是绝对不能松懈的。
对了,还得提醒一下黛玉。
就算这个时空没有监控和热能成像,也不能掉以轻心的随便进出空间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楠笙抬头看了看房梁。
也不知道小说影视里那些飞檐走壁的人会不会真的掀开房顶的瓦观察屋里的动静。
楠笙看头看房可以帮忙的薛蟠也下意识的抬头看房顶。这二人都抬头看房顶了,屋里侍候的石莳和向兰也跟着抬头看。
因屋里只有楠笙和薛蟠,虽然还有丫头侍候,但为了避嫌,二人所在的屋子哪怕是寒冬腊月也是敞开了房门的。于是院子里侍候的下人见到屋里几人的情形,一边往屋里探头,一边还用眼睛往房顶瞄。
咋啦,咋啦,上面有啥?
“”
华国人从古自今喜欢跟风看热闹的精神在此刻是体现的淋漓极致了。
楠笙收回心神和视线时就看到屋里屋外一群人都在仰头看房顶,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瞬间便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事嘛。
奇葩事年年都有,就数今年特别多。谢过薛蟠的提醒,楠笙没在薛家这边多逗留,抱着手炉便回了荣庆堂。
到了荣庆堂才知道贾母找她回来不过是询问一回全家福的进度和她想要改动的地方罢了。
楠笙耐着性子回了话,又陪着聊了一会儿天,在听完省亲那日元春会召见她的‘好消息’后,还表现出一副喜出望外,不胜荣幸的样子。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全神贯注的应酬完贾母,楠笙刚想起身告辞回房,又洽巧赶上姑娘们下课。得了,走是走不开了,继续陪聊吧。
一直到用了晚膳,楠笙才带着黛玉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留黛玉在她这里过夜。等姐妹俩都洗漱完躺到被窝里了,楠笙才将今儿在薛家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跟黛玉学了一遍。
小朋友,给你说个故事。
你要认真听哦,指不定哪天故事就变成了事故。
黛玉自来聪慧,但她再聪慧,阅历和年纪也在那里摆着呢。所以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薛蟠的心思和越岩的身份。于是和楠笙一样想不通薛蟠这一番‘示好’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说有何所求?
难道是觉得她们奇货可居,提前投资?
那也不对呀,若是这般也不需要薛家大憨憨出马呀。
不明白,弄不明白呀~
抛开薛家的事,楠笙又再一次叮嘱黛玉,谨慎进出空间,空间的事除了她们姐妹知道,任何人都不要说。
黛玉自来便听楠笙的话,便楠笙这么慎重其事的说出来,也认真严肃的重重点头。
其实就算楠笙不说这话,黛玉也会在今天之后更加小心的。
“刘泰那边是不是要缓一缓?”
“不能缓。”楠笙摇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今是腊月里,元春省亲在正月,春闱殿试在二三月。虽然她确信贾母不会让她早早出嫁,但凡事总会有个万一。
若不抓紧时间将刘泰解决了,别说那个万一什么时候到,就是她天天心里惦记着这事,怕也要熬坏身子骨。
早结束,早省心。
“那万一”
黛玉没往下说,但楠笙却也听出来黛玉所忧何事。
“再坏还能坏过那个结局?且行且看吧。”说到这里,楠笙又是一笑,“我到底还有一技之长,总还值得旁人费些心思的。”
好在办事的人就只有石玖夫妇和清温母子。石玖夫妇不必担心,非生死大事必不会背叛自己。清温母子七载是清温的软肋,也是她的逆鳞。正好七载读书上极有天赋,这会儿性子看起来也好,择日便将七载记入乔家族谱里,辈分便是她的侄子好了。
与其记成弟弟,还不如记成侄子。姑母也是母,他得乖乖守着孝道敬着她。
再一个,若操作得当,她还能留个活扣,不怕将来养虎为患,再让七载母子算计了她。
等将七载记到了乔家族谱里,便让人送七载回江南读书。
江南文风盛行,书院林立,去江南读书于七载更有益处不说,还可以叫清温投鼠忌器,更懂得‘感恩’。
二人正说着话,黛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的坐了起来。
第65章
黛玉坐起来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门。屋子里不曾留灯, 加之帐幔全都放了下来,外间侍候的丫头倒是不曾听到什么动静进来查看。
见门外没有动静, 黛玉长吐一口气, 复又躺了下来。
“想到什么了?”
等黛玉重新躺回被窝里, 楠笙才出声问黛玉。虽然问的很是轻描淡写, 但是也就只有楠笙自己知道她的整颗心都因为黛玉的举动提到了嗓子眼。
黛玉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能叫她这般一惊一乍的,绝非小事。
“姐姐有没有想过,刘家原本一心想要求娶那位嫔主儿的胞妹,如今却转头履行婚约。还要百般算计姐姐性命名声他家凭什么认为算计完了姐姐,还可以鱼和熊掌都兼得的呢?”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怎么肯定人家会送自家女儿给刘泰做续弦做继室的?
要知道继室虽然也是正室夫人,可按着规矩,年节诞辰都要以侧室礼给原配的牌位行礼磕头的。讲究一点的人家都不乐意让女儿嫁人为继室。那位嫔主儿不要面子的?若是早就商量好的
楠笙闻言, 心下一凛,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两下,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问黛玉,“你是说宫里那位也参与到了刘家这件丧良心的计划里了?”
“姐姐早年曾为北静太妃画过像。旧年太妃来府里时, 曾提起过这幅画曾送到宫里给当时的皇后娘娘赏阅。”黛玉点头, 发现黑暗里她姐根本看不到她的动作, 便又出声说道,“这样的主意, 那位嫔主儿怕也是功不可没。”
若是这样, 那这事还真就麻烦了。
“你担心省亲结束后, 老太太便是有心拦着我出阁, 那位嫔主儿也会砸她的面子强行干预此事?”
“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贾母现在拿着元春省亲,无力分心忙楠笙婚姻为由婉拒了刘家那边。但元春省完亲,可就再没什么好理由拦着了。
总不能叫贾母说,楠笙还在给娘娘画画,不画完不许出嫁吧。
话又说回来,画画这种事情,但凡知道楠笙会画的,便也都知道了楠笙的‘慢功出细活’的特质。一幅不大的肖像画,都要一年半载。一幅省亲时的大画作,没个两三年绝对画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