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
幸好没人知道薛蟠这种想法,或者说幸好楠笙不知道薛蟠是这么想的。不然她那惯爱脑补的小脑袋瓜子还不知道能脑补出什么人间惨剧呢。
比如说,诗情画意的黛玉赏完大观园,来个‘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时,薛蟠就会来个‘卧草,这地方修的真特么好。’
再比说如,作弊的宝玉为稻香村‘做’了一首‘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时,薛蟠说不定在看了那几百株杏树和稻田后,来个‘这银子花值了,秋里能收租诶。’
想想那画面吧,绝对能雷死一众人。
做了诗,也点评了一回。元春终于想起她那亲侄子和庶弟了。
传了贾兰和贾环上殿,谁知只来了贾兰,未见贾环。一问方知贾环自年前便感染风寒,至今未痊,担心冲撞了元春,已经于昨日午时移到他处静养。
凤姐儿听王夫人这么回元春,心内嗤笑,到底心有顾忌没上前拆穿王夫人的谎话。
不能陪这老女人一块丢人。
不过到是可以替这娘俩好好的安抚一回赵姨娘。
早前瞧不上这人,近来才发现这么个粗鄙不堪的女人竟然战斗力那般不俗。
也是捡着了。
扭头看了一眼李纨,凤姐儿撇嘴。
早就应该将你儿子叫到跟前的事,至于这么激动?
能不激动嘛。
今日这样的日子,见了总比不见强。李纨虽然心里也不满自己这位大姑姐,但形势比人强,她不能盼着这位不好不说,还只能盼着她越来越好。
若今日元春不见贾兰,贾兰在这府里怕是活得更为艰难了。
元春和贾兰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的,嫡亲的亲姑侄。所以有个当皇妃的亲姑姑,对她儿子的前程绝对是一股助力。
而且,皇妃重不重视这个侄子,外人又能知道什么?将来儿子科举出仕,外放地方,也能打着皇亲国戚的招牌,不受人轻慢。
一时,诗毕传戏,楠笙随着众人一道看戏。
楠笙提前将那个像黛玉的小戏子弄出府去后,贾家这边自然要再补一个新龄官。新龄官的人选,楠笙也抽空去看了。唱功身段不俗,容貌亦是姝丽。但无论是扮相还是卸了妆的模样,都看不出与黛玉相似。
楠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仔细看了一回那小姑娘,发现这位不但不像黛玉,也不像其他的姑娘,于是便也放下了此事不提。
国粹太过高大上,相较于全副扮相的戏,楠笙更喜欢那种清唱的。
就像原书里,贾母叫人隔着水音,只用三两样乐器伴奏,清清脆脆的唱出来那般,楠笙也觉得那样的好听。
省亲是件举家大事,也是件累人的事。哪怕楠笙相对自由随意了些,也是又困又累。
她时不时的看一眼时辰,心里万分期待丑正三刻的到来。
将这尊佛送走,他们就能休息了。
今晚不洗澡了,简单梳洗一下,再用热水泡泡脚丫子。
对了,还得盯着黛玉喝上一碗姜汤,以免回头积了寒气再病了。
心思又跑远后,楠笙还习惯性的低头看素描本。回神时,正好听到元春让人放赏。
她的和姑娘们的一样不说,还因为她要出力画画的事,又比姑娘们多了上用的颜料画具。
出列,跟着姑娘们一道谢恩。楠笙谢完恩后,便站在贾母身后,开始在心里为元春做倒计时。
丑正了。
丑正一刻了。
丑正三刻
整个晚上,楠笙不是在游园,听戏,发呆溜号,就是在心里疯狂吐槽,各种歪歪。然而真正到了丑正三刻,元春要回宫了。楠笙才发现了一个她一直忽略的事实。
虽然她和众人一道符合元春的那句‘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但楠笙却知道如果没有意外,这位贤德妃娘娘是再也回不来了。一时间也生出许多感慨来。
人活一世,谁又真的容易呢。
坑家败业的修了座省亲别院,将家底耗空的省亲一直是楠笙对元春省亲的第一印象。让十几岁的宝玉和姑娘们一道住进大观园,虽然都是独门独院的设计,但外人如何知道?
这么说吧。元春让宝玉住进园子,又叫姑娘们也住在里面,其实就是没将钗黛二人的名声放在心上,毕竟就她俩是外姓姑娘。
再有端午赏节礼的事,宝玉和宝钗竟然是一样的,这不是明显告诉世人你没看上黛玉吗?
她家黛玉哪点不好,让你这么嫌弃?
我们都没嫌弃宝玉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怂包德行呢。你还好意思挑三捡四?
这些事情引发了楠笙不少小情绪,也叫楠笙对元春无甚好感。然而此时此刻,楠笙心底那抹怜悯到底压住了所有不满情绪占了上峰。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父兄无用,坑死女儿。
一时间,楠笙不知道要心疼元春没个能帮衬她的父兄,最后死在深宫之内。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无能的兄弟和需要扶持的家人累死自己。
纵观贾氏一族‘出息’的男儿,做个孤家寡人,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70章
送走了元春, 又陪着众人安抚了一回伤心难过, 又万分不舍的贾母和王夫人,楠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拉着黛玉回房休息。
黛玉累极,躺在床上时只来的及跟楠笙说一句这园子建的鬼斧神工, 一年四季定然有许多景色可赏就睡着了。
话中的惋惜之情都要溢了出来。
楠笙笑着拍拍黛玉的背,给她掖了掖被角, 什么都没说的安睡不提。
黛玉和大多数人一样,想的都是元春游幸过后,这精美绝伦的大观园就要封起来, 等来年上旨省亲时再重新开启。所以她才会觉得好好的园子就这么白放着着实可惜。
除了薛憨憨和楠笙,怕是只有回宫的元春晓得这园子不会白放着了。
临睡前,楠笙还想着如果这个世界的某些事可以以元春的心意为中轴,说不定明年真有一场省亲也未可知。
介时, 姑娘们住在园子里, 元春这个省亲的更像是走亲戚串门的了。
清晨, 太阳都升起来了, 喧嚣了一整夜的荣国府此时却安静无声。送走元春后,贾母便让人传话,今日不必请安。所以黛玉睡的实沉,楠笙也是睡的香甜。一直到了辰时末,巳时初了, 主子们的房间才陆续传出起床声。
由着丫头侍候着梳妆打扮, 楠笙看着收拾好的黛玉蹦蹦哒哒的去找姐妹们玩, 坐在梳妆台前想着今日城外那场会面。
楠笙早前就打定主意不出去, 此时也不过是坐等府外的消息罢了。
不过不用楠笙多等,石莳便凑到楠笙耳边将她那边得到的消息小声告诉了楠笙。
原来是石莳早前就让荣国府的小厮跟着那个送信的婆子,那小厮一直跟到某处府邸前,看着那婆子走进去。又极有心眼的上前跟那家门上的小厮套近乎,得到了那婆子的部分信息这才回转。
因省亲在即,那小厮也没机会将消息传给石莳,便是传了进来,石莳也未必找到机会告诉楠笙,这一来二去的这耽误一下,那耽误一下的,楠笙竟是这会儿才知道。
“此事当真?”楠笙听罢,眼睛瞪得极大的反问石莳,整个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千真万确。”石莳也没想到竟是那家子送的信,听那小厮说完,还巴巴的打发人又去打听了一回,这才不得不相信真有人赖青蛙想吃天鹅肉了。
“这府里建大观园,那起子竟然用着府里的材料自家建了个小观园。因园子不大,竟比这边完工还要早些时日。奴婢还打听到,那地契是直接落在了赖尚荣的名下”虽说同样是家生子,但石莳却也极不耻赖家硕鼠一般的行为。
不但不耻,石莳还担心楠笙会因为赖家的无耻再在心里对所有家生子起了疑心
原来那府邸的主人正是赖尚荣,那送信的婆子显然也是他派过来送信的。
这赖尚荣不是旁人,正是赖嬷嬷长孙,荣国府管家赖大之长子。
赖嬷嬷原是侍候贾母的,所以贾家小一辈的主子都得敬着她。便是威风赫赫的凤姐儿遇到赖嬷嬷,都要吃些暗亏,更何况其他主子了。后来她儿子又做了荣国府的大管家后,赖家直接成了是荣国府的二层主子,一家子风光无限。
家生子的命都是主家的,财产就更是如此。但赖尚荣这厮却是出生没多久就放了籍,前仆后拥,丫头奶妈子,公子哥一般的长大。
赖尚荣是良民,家财放在他名下,那就跟荣国府没甚关系了。
当然了,以荣国府的作派,若真想治赖尚荣,有的是办法。可问题来了,谁敢呀。
人家祖母和父母可是拿捏着荣国府不少事呢,难道就不怕鱼死网破?
老太太高□□坐,赦政两房面合心不合,各房的主子各自揣着小九九,哪个不知道赖家德行,可谁也不想跟赖家来个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于是赖家可不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嘛。
“既是他,那一时倒是不妨事。你去找赖大家的,就说我病了,麻烦她悄悄请个太医过府。”楠笙放下玉梳,拿起妆台前的一只颤丝珠花在鬓边比了比,觉得上头还不错,便递给石莳让她帮忙给自己插上。“就怕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也不知道这事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他赖家的想法。”
石莳一边接过珠花,小心的插在梳好的发鬓上,一边问楠笙怎么办?
“不知道。”很光棍的说完,楠笙便拢着肩上的披肩站了起来,“不急,让我先病一阵子再说。”
石莳:“”她家姑娘身子骨比谁都好,也比谁都会装病。
行叭,反正这么多年,能让她家姑娘吃亏的真不多。
抛开赖尚荣的事,楠笙复又想起另一件事来。眼睛滴溜滴溜的转了好几圈,然后笑眯眯的朝石莳勾了勾手指。
石莳一见楠笙这么笑,心下便觉不好。心慌的上前,然后听完楠笙的促狭主意更心慌了。
姑娘诶,祖宗诶,您这是想干什么呀。
“你不是时常说我‘看热闹不嫌事大’,今儿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石莳吓得连连摇头,希望楠笙放弃这可怕的念头。
泥妹哒,这也太可怕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
“瞧你那雀大的胆儿,又不是来真的,你怕什么?”楠笙没好气的斜了石莳一眼,“闹着玩呢。”
听到楠笙云淡风清的话,石莳左右看了看,然后朝楠笙低叫了一声,“拐卖宝玉还是闹着玩?姑娘,你没事吧?”那宝玉可是贤德妃的亲胞弟,府里的凤凰蛋呀。
对了,对了,他还是她们和林姑娘都‘不知道’的林家女婿。
“莳呀,你不懂,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总要有个人代表正义教导宝玉社会险恶不是?
书里明白写到这两天宝玉会去宁国府听戏,然后会只身带着茗烟到花家串门。去的时候就他们俩个人,回来的时候到是由袭人的兄长花自芳雇了小轿一路送到宁国府后门处。
当日宝玉去了花家,袭人很是欢喜不说,先是向姐妹们显摆了一回宝玉那块漂亮结石,然后当晚回了荣国府便拿了一回乔。
虽然袭人给宝玉的约法三章看起来还挺贤惠知事的,但楠笙这个小心眼的,最喜欢翻旧帐,哪怕那些旧帐现在还没演绎。
再加上一个院里住着,袭人喜欢装贤惠,她的一举一动总能显出楠笙和黛玉的不贤惠。
好吧,除了这些外,楠笙就是闲的无聊想要逗逗天真不知事的宝玉。谁叫眼瞧着就要入住大观园了,楠笙又想起宝玉曾经叫黛玉背的锅呢。
黛玉来了京城,哪怕是正日子都不好在府里烧纸,又怎么可能在元春的省亲园子里烧纸钱。宝玉为了一个小丫头就拿黛玉当借口这事叔能忍,婶也忍不了。
再一个被保护得太好,是经不起风雨,也看不到风雨后的彩虹的。
知道一下社会的险恶,也算是她送给宝玉最好的礼物。
都是实在亲戚,甭客气~
→_→
楠笙也不是恨穷人不死,非要人放血的性子。所以她选择在茗烟带着宝玉去花家的路上将宝玉劫了。
毕竟从花家出来再劫人,花家可能就要被荣国府迁怒了。
当然,即便是这样,府里的娘子家们若是知道了宝玉为何会出现在袭人家附近,花家和袭人也少不了被迁怒就是了。
但程度绝对不一样。
楠笙抿唇轻笑,拉了拉石莳衣带,又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兵分两路,一路先打晕茗烟,然后堵上宝玉的嘴,将宝玉往哪个下九流的地方一卖,等他们的人拿到了钱,再撒丫子出城避风头。另一路,就叫石玖打头阵,以出门采买偶遇晕倒的茗烟为由,提供宝玉线索,为营救宝玉献上一份力。
以荣国府那些人的智商,就算他们来个贼喊抓贼,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人能察觉
哦,对了,躲在暗处的赖尚荣也须得多加提防才行。
因为楠笙现在还不能确定赖尚荣是怎么知道那些事以及赖嬷嬷和赖大俩口子是不是也知情。
唉,这破地方,怎么干点事都没半点呢。
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向天空,楠笙不得不承认,京城处处是朝阳区呀。
低头,收回视线,楠笙揽镜自照了一回,直接将头上的珠花钗环卸了下来。
病人不需要精致妆容了。
决定了,就装那种总是头晕,头疼还查不出来的病,正好可以吸引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装病的楠笙,从这一日开始就留在了房间里。
太医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开了不少药方不说,府里也将楠笙病重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就跟当年宝钗那场无妄之灾似的。
楠笙的病最后仍是正好留在京城过年的张士友给诊治了一回。
那张士友好脉息,一搭脉自是发觉楠笙在装病。因有早年那点传授医术的半师之谊,张士友也没拆穿楠笙。还心忖了一回,到底是怎样的走投无路才会叫一个待嫁的少女如此作践自己的名声。
留了个养心安神的药方,又吊了大段的医书,最后接了诊金抚须而去。
楠笙这病好时如正常人,发时昏昏欲睡,头疼欲裂,必须静养安神几日方可缓解一二。因一直无法彻底治愈,时间一长,竟成了去不了根的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