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闻声赶来。
还不等他们辩驳出个对错,外头就有人破门而入。
华家人以告发相要挟,逼着赵大人真写下了檄文。
赵大人写完后,又命人去兵部打探一番,得来了消息为真的结果。皇上恐怕真回不来了,赵大人才勉强按下了心中的担忧。谁叫他摊上了这么个拎不清的女儿呢?早知今日还不如早早掐死了……
而如今……赵大人也只能又掉转脸去与纪家示好了,盼望着就如荀锐上位时那样,因为卖了个好脸,倒戈倒得积极,又为自己谋划个不错的职位。
……
这厢。
“咱们还要在端王府中待上多久?”魏妙沁问。
为了不走漏风声,他们在王府中并不外出。待得久了,倒不说景致看腻了与否,主要是荀锐每日里都与她亲密交缠。偏他似猛兽般,力气又大,又不知疲倦似的。魏妙沁在贵妃榻上都叫他弄哭了两回。
魏妙沁也不知自己为何变得这样娇气,总之是有些脾气想要发发。
魏妙沁抬脚踹了下荀锐。
却因为没穿鞋袜,像是用足尖轻轻勾了下他。
荀锐反身一把捉住了她的脚腕,沉声道:“妙妙待不住了?”
“我想去山上。”魏妙沁原本想胡乱诹个借口,但说到这里,她自个儿又顿了下,然后歪头靠住了靠枕,任由荀锐将大半个她都抱在了怀中。
魏妙沁道:“我想去寺庙里,拜一拜。”她看着荀锐,问:“求个孩子。”她掰了掰手指头故意问他:“一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好不好?”
荀锐果然一下子像是惊住了,整个人僵在了那里,面容绷紧,浑身肌肉也绷得紧紧的,半晌才缓缓醒过神来,将魏妙沁抱得更紧。
他道:“好。”
顿了下,又道:“明日就走。”
魏妙沁说完的这日凌晨,京中又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场杀戒。
华家人和纪家人悉数被一网打尽,除此外还有其余在京中作乱,企图再次推翻大晋王朝,都被拿下了。
赵家被留在了最后。
“皇上吩咐了,这家人将皇后娘娘得罪得厉害。”那领头人沉沉一笑。
其余人明白过来,应了声。言言
赵家的人就这样被一阵激烈的“怦怦”敲门声惊醒了。
“谁人敢在赵府门外闹事?”
“来寻你们赵大人。”领头人沉声道。
他是荀锐的亲信之一,神色一冷,颇有荀锐的几分架势。
门房不自觉打了个寒噤,还想说些什么,随即就看见了门板上映出的刀光。他心一跳,什么话也不敢说,匆匆让开了去。
这一行人闯进去时,赵家人穿着单衣就匆忙起身了。
“姑娘,姑娘快醒醒,外头出事了。”
赵玉菁心下愤怒得紧。
谁敢来赵家闹事?
他们不知晓赵家很快就要和纪家做亲家了吗?且等着吧,等着纪将军大事定了……
赵玉菁还在心里愤懑呢,几个婆子进了门来,脸上写着惊恐的她们,竟然冲上来将赵玉菁押了出去。
“你们做什么?你们疯了!”
“大胆!你们这些奴才!”
婆子口中哆嗦道:“不怪咱们啊姑娘,贵人的吩咐,贵人手里拿着刀呢……”
什么贵人?
赵玉菁脸一拉,还要斥骂她们,却是被一个婆子狠狠往地上一掼,她就脸着地,摔下去了。
“你们这群狗奴才,等日后我得了势,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赵姑娘要将谁碎尸万段啊?”领头人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叫人心底发怵。
赵玉菁这才冷静了些,她打了个哆嗦,勉强抬起头来,问:“你是谁?你们可知……可知我是谁的未婚妻?”
领头人点点头道:“知道,纪成的。”
“那你们还不……”
“纪成包藏祸心,意图谋反,已被就地正法。你作为纪成的未婚妻,竟与他串通起来,你父亲为襄助于你二人,还秘密写下一篇檄文……”
赵玉菁呆住了,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们方才定下计划没多久,怎么就有人上门来抓他们了呢?纪公子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赵大人最先反应过来。
他面如死灰,很快猜到新帝恐怕没死。
是,他早该察觉到的。
皇帝在边关的消息,哪能轻易从兵部核查到真假呢?
这恐怕是那位的一个局,抓的就是那些意图谋反的人,人家就等着一网打尽呢,可笑他女儿还一个劲儿往里跳……
“饶命啊!皇上饶命!我也是因为小女的性命被那纪成胁迫了,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
赵玉菁哪会想到,自己的皇后梦还没做几日呢,就这样了。
她竭力抬起头,却见那领头人掏了掏耳朵道:“赵大人与我说这些作什么?檄文已经找到了。纪家留给你们的信物也找到了。已是死罪。”
“不不,我忠心于皇上,当真无二心,全都是我这女儿的过错……”赵大人慌乱至极,连忙磕头求饶。
领头人轻笑一声:“说是你这女儿的过错,倒也不算错。的确是怪她,从一开始便自以为是,竟敢在皇后娘娘拿腔作势!此后还不悔改,与人道,盼望着皇后娘娘死在边城……就是死她十个,也抵不过一个皇后娘娘啊……今日没立即将她五马分尸,已是善待你们赵家了。”
赵大人喉头噎住,面色惊恐绝望,再说不出话。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女儿得罪了皇后,必然招来大祸……
赵大人突然挣脱束缚,冲上去扇了赵玉菁几个耳光,对她又踢又打。
赵玉菁还不敢接受这个现实,她口中呜咽一边哭,一边推赵大人,一边喊:“不可能,骗我,皇上不是重伤了?你们骗我?你们是不是华家人?又来要挟我父亲是不是?纪成呢!我要见纪成!”
领头人面露厌色,懒得再与她多言。
“都拖下去,拖下去吧。皇上说,写檄文的杀了。其他留着发配边塞去……杀了没意思,求死不能才好。”
赵玉菁乍然听见这句话,更奋力地挣扎了起来,她睁大眼,拼命喊:“不,不成!不如杀了我!”
要她不做贵女,要她失了荣华富贵,失了旁人追捧……要她穿着粗布麻衣,去边塞忍受风吹雨打,忍受一路艰难……而魏妙沁却还好好活着,还依旧做她的皇后独得圣宠,那还不如叫她死了好!
“拉下去。”
“啊!”赵玉菁又急又怕,她尖叫一声:“魏妙沁!”
端王府里的魏妙沁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合上眼接着睡了。
等到了第二日,荀锐果真陪着她一路小心上山去了。
魏妙沁眯着眼,懒怠地靠在他怀中。
虽是倚着荀锐呢,但她嘴上还是要道:“早说了,没有这样快便有孕的……就算是有了,少说也要有两月三月才把得出来脉……”
荀锐听了只当没听见。
等朝堂之上知晓新帝已经归来,边城战事已平,连朝内意图再谋反的人都被处置了个一干二净的时候,魏妙沁已经拜完菩萨了。
她走出去,见荀锐还立在那里,不由歪头笑问:“怎么?皇上也要拜菩萨么?”
荀锐顿了下,应了声:“嗯。”
魏妙沁道:“那好吧,你去吧。我在此地走动几步……”
荀锐捏住她的手腕摩挲了一下,这才进去了。
魏妙沁觉得好笑,但又觉得这般的荀锐是极可爱的。
他难不成舍不得了,真要将她挂在腰间随时随地带着才觉得满足?
魏妙沁在外头转了两圈儿,荀锐手底下的人都怕她走远了磕着碰着了,一直小心护着也拦着。魏妙沁觉得有些无趣,便又回转身去,走到了门口。
她跨步进去,便见那挺拔轩昂的男人,此刻倒真跪在了菩萨像前。
他闭上眼,竟是有几分真诚模样。
“……上一世,我遇见了妙妙。这一世,才得以与妙妙相守。可我不止要这两世,我要下一世,下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能同妙妙长久。”他道。
魏妙沁的步子一顿。
上一世?这一世?
他也是重生的?
“荀锐。”她低低喊了一声。
上一世……你就见过我?
第七十二章 【正文完】
一切都串连了起来……
荀锐为何这辈子早早称帝, 为何会将建康帝与她生父端王之间的纠葛,知晓得那样清楚,一气捅破了去;还有他为何初见她, 便目光深切,又熟知她的一切喜好、脾性……
魏妙沁坐着发了会儿怔。
倒也说不上是震惊,毕竟她自个儿都是这样重生的。只是想想,他……难不成上一世便喜欢她了?
魏妙沁一时心下的滋味儿才复杂了些。
从婉和香彤还未归来,如今只有甘华和几个小宫女, 还有那个阿珠伺候着她。
阿珠往她跟前放了一盏灯, 小声问:“要拿书给娘娘么?”
魏妙沁歪头看她:“这也是荀锐教你的?”
阿珠讷讷应了是。
魏妙沁叹了口气,问:“荀锐呢?”
阿珠摇头道:“奴婢不知。”
魏妙沁心下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怎么怕见她了?那日从寺庙里走时, 他神色明明冷淡沉稳, 什么也瞧不出来。
魏妙沁撑着头, 斜斜倚靠在桌案上。
是因为……太爱了,才会有所惧怕吗?
怕什么?怕她生他的气不成?
魏妙沁揉了揉脑袋,懒洋洋道:“你们谁去唤个御医来, 我胸口闷得慌……”
荀锐此时在死牢中见了一个人。
这人衣裳还未换, 依旧是锦衣华服。只是衣裳破了,也脏了, 看上去多有狼狈。
他乍见荀锐,惊恐得本能地往后退了退。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方才生生忍住了。
“皇上究竟要如何判我的罪?”那人神色憔悴地问。
他眼睁睁看着家里人,一个接一个在眼前死去,唯独他被留了下来。这一番折磨下来,还不如直接先杀了他的好!
荀锐冷冰冰地看着他,心底戾气越发地浓重。
“那日你从静王府匆匆赶出来,胆敢叫停马车, 又想要与妙妙搭话……我便想要拧掉你的头了。”荀锐说罢,缓缓从护卫腰间抽出了一把刀。
他垂眸道:“拧掉你的头是不成了,沾了血回去,妙妙该要嗅到了。”
男子吓得一跤摔倒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稻草,摔了倒是不疼,可他一颗心已经惊得要破开胸腔掉出来了。
跟前的新帝……仿佛妖魔,可怕,可怕……
“元檀郡主可知晓你这般恶贼模样!竟因为我与她搭了话,就要杀了我!”他浑身大汗,声音嘶哑、不甘地吼道。
荀锐原本神色阴沉,犹如恶鬼。
此刻他却反倒笑了。
“她知晓。”
她见过他杀人。
他在她跟前已无什么可怕的了。
荀锐说到此处,还不经意地露出了腰间的禁步。
那禁步正是先前魏妙沁落在静王府花厅中,眼前的男子,也正是华家大公子眼巴巴送上来的那条禁步。
男子瞪大眼,睚眦欲裂。
“她这般女子……怎会……真看上你……”
荀锐面上笑容更甚,他欣赏够了男子的不可置信与嫉妒与愤恨,他方才挥刀而去。
男子的头果真滚落了。
荀锐道:“便饶他妻女一命,发配云州。”
“还有关押着的那几个崇火族人,杀死松嘉后,其余人放归崇火族。”
他已不需要再扣着选阿娜了。
他不必再艰难汲取生母身上那根本一丝也没有的温情了。
他不需要崇火族了,不需要选阿娜了,不需要困在黑夜中龋龋独行,一生也逃脱不开“妖魔恶鬼”四字了。
他有妙妙了。
荀锐说罢,接过一旁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擦净了手,又去沐浴换了身衣裳,净了身上的气味儿。之后还没忘记将那女子佩戴的禁步,又重新绑回到自己的腰间。
他回到了魏妙沁的宫殿外,手中捧着从寺庙求来的一支莲花。
方才还阴冷强势的皇帝,此时稍有踌躇,这才缓缓踏进了门。
魏妙沁闻声转过了头,她指了指他手中的莲花:“给我的么?”
“……嗯。”荀锐迈步进门,方才看清她身旁有个太医半跪着,手边还摆了一只药箱。荀锐眉心一跳,当即大步走上前,冷声问:“皇后身体有恙?”
太医忙擦了擦汗,战战兢兢道:“不,不是,正在、正在把脉呢。”
魏妙沁扯了扯荀锐的袖口:“你倒是将莲花给我呀。”
荀锐忙递给了她。
魏妙沁攥在另一只手中:“一会儿我同你说个秘密。”
荀锐一愣,随后点点头,按捺下了心头急切的好奇。
他随即看向那太医。
太医被看得更哆嗦了,本该很快把完的脉,硬是来来回回重复把了好几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太医终于噗通一下彻底跪下去,叩头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此脉乃是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