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月再度见面, 琴还是不想靠近蝙蝠侠——她的能力目前尚且不稳定，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再感应到某个男人的过去了。
但是, 她对薇拉就表现得又想靠近又不敢触碰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
薇拉对琴倒是没有任何感觉——她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琴, 其实也有一种看小孩的感觉。
她这次是暂停了之前的工作匆匆赶来的，连续通宵了三四天，饶是她本人都有些头昏脑涨，带着一种隐隐的头痛。
吩咐克拉克去买阿司匹林，薇拉想了想，干脆顺手整理出了一份广告业内的现状数据, 把真实的广告业内展示给这群被沙尔托带歪的学生们看。
她把琴也叫了过来，为这帮实习生姑娘们上了一堂正经的职场课, 把沙尔托之前给她们灌输的错误思想一一纠正过来。
诚然, 沙尔托口中的广告业内性别歧视是个普遍现象。
广告人的工作强度极大, 不仅要面临不讲道理的通宵加班，还要承受极大的心理压力，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还要求这些广告人拥有无穷无尽的创意和灵感——这对于需要看顾家庭、怀孕生子的女性来说很难实现。
广告公司不愿意把重要的岗位交给女人，业内默认女人都是担任客服、秘书等辅助职位，正好方便她们在公司里找个男人嫁了。
去麦迪逊大道上走一圈就会发现，在这里来来回回上下班的，基本上都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性——三四十岁、白人、绅士、教养良好，这是业内默认的广告公司高管刻板印象。
这番冷静客观的总结如同一盆冰水一般浇在几个姑娘的头上，她们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得灰暗黯淡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沮丧失落极了：
“也就是说，沙尔托说的……都是真的？”
“一半是真的，另一半么……看情况。”
薇拉平静地回答。
“看、看情况是说……？”
“也就是说不尽然如此吗？”
看见几个女孩重燃希望一般地抬起头来，一双双美丽清澈的眼睛如同启明星一般明亮，薇拉微微一笑：
“我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吗？”
她是斯特林库珀公司历年来最年轻的创意总监，她是麦迪逊大道上上升最快的广告人，她是永远都能制造创意、并将这些创意和灵感转化为财富的广告狂人。
她曾经亲手制造出无数的奇迹，她曾经光明正大地靠业绩和方案打败了所有人，她是薇拉.塞纳，她……是个女人。
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讲台，薇拉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台下这群姑娘们，轻轻地、一字一顿地道：
“我等你们追上来。”
高台之下，披着黑色风衣的女人长身玉立，凛然如松，又温润如潺潺流水。
她的脊骨笔直，一手闲适地插在大衣口袋里，下颌微抬，眼眸半眯，慵懒又优雅。
可就是这样的薇拉，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年轻姑娘同时握紧了拳头心头怦怦直跳，只觉得有什么灼热的火焰从心口倏地迸发！
追上她，成为她，与她并肩而行——既然她能做到，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看着台上的薇拉，女孩们瞬间燃起了无限的勇气和野心，恍如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于无穷无尽的野心中滋生出无限的希望，于烈火之中缓缓盛开永不颓败的花。
她们不是弱者。
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
“偶像的外在动因表现。”
事后，克拉克对此是这样评价的。
拜薇拉所赐，几个女孩瞬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野心，刻苦努力，进步程度明显超越了同期的男孩们。
之前因为沙尔托的误导课程，导致姑娘们都心灰意冷，总觉得前途渺茫忙，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现在，又因为薇拉本人的存在而彻底改变思想，姑娘们直接就将薇拉当做了职场上的偶像，对薇拉产生了一种狂热的追求和倾慕心理。
——薇拉.塞纳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她就是能通过杰出的能力打破职场的“天花板”，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向往之心，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走向她。
想起一年多以前的自己其实跟这群变种人小迷妹们基本没差，克拉克摸了摸鼻子，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整个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因为她们本来就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引导前行。”
薇拉不以为意，她看了超人一眼，轻飘飘地反问，
“你以为我费尽心思将正义联盟打造成一个象征正义的品牌是为了什么？”
她和他们，都在同样的事。
哪怕强悍如超人，也不可能拯救这个地球上的每一个人，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会出现种种危险，谋杀、抢劫、偷窃、欺骗……这些行为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超级英雄们是不可能单靠超能力来拯救这个世界的。
这一点，蝙蝠侠本人是看得最清楚的，他身处哥谭，从来都置身于这样的无能为力之中——纵使他日复一日地借用“蝙蝠侠”来打击罪恶，这个城市的罪恶也不会因此停止。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一直利用恐惧来威慑这个城市。
而薇拉，她从一开始打造正联这个品牌时的无数次公关和宣传，不管是《蝙蝠侠他又坏又甜》还是《仓鼠精饲养计划》，其实都在紧扣正义的信仰。
把超英打造成偶像，让超英以不同的形象共同描述同一个真理——追随他们的人自然会遵循正义联盟的信念而前行。
薇拉认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正义联盟的象征意义远比他们的行动本身更加重要。
从这个角度来说，想要解决目前广告业内，甚至是整个美国职场上都被默认的“性别歧视”问题，应该出面的不是她，更不是超人、蝙蝠侠这些男人。
说白了，在残酷的职场上，人们并不是鄙夷女人，而是排挤弱者，大多数人只是误将“女性”和“弱者”等同了。
同样的，对于许多能力尚且不足的男人，尤其是曾经输给薇拉的男士们，人们同样会鄙夷嘲讽他们“连个女人都不如”，其实也是一样的性别歧视。
想要找到角度去解决这个问题，就得有先驱者勇敢无畏地站出来说话，而且，这个先驱者的分量得足够重，拥有足够的底气和话语权，才能达到这样的目的。
能有这个底气，并且足够强势的……只有那位天堂岛的公主才能做到。
“你早就在这样计划了。”
闻言，布鲁斯一针见血地道，“所以你放任戴安娜前往西点军校。”
……什么鬼？
对西点军校并不怎么了解的人一头雾水，倒是对此略知一二的哈尔大惊失色：
“——等等！你们让戴安娜一个人跑去西点军校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哈尔嘴角一抽，好似看见了未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们还……真敢这样干啊？”
见沙赞他们还有点儿困惑，哈尔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头痛地道：
“你们没进过军队可能不知道……但是西点军校那地方，对于女人来说，可能是个巨大的噩梦吧。”
事实上，整个美国，对于女性歧视最大的地方，不是什么广告行业或者娱乐行业，而是军方。
正如薇拉描述的那样，在美军内部，几乎所有人都普遍认为“女性是弱者”、“女兵没有存在的必要”。
从军校再到军方的各个基地，所有军人基本都抱有这样的想法，对女人的鄙视根深蒂固。
哈尔在担任试飞员时，有个同事就是从西点军校走出来的，所以他对西点军校内部的情况还算有所了解。
“怎么说呢……”
哈尔犹豫着解释，
“据我所知，西点军校内部对于女军官都普遍不看好，从教员到教官都极为抗拒女学员的出现，他们不相信、也不认同女兵的能力，从西点军校走出来的女学员也大多被安排了文职工作。”
说白了，就是大男子主义作祟。
他们压根就不信任女人的作战能力，不赞同女人前来参军，不愿意教授女学生。
却又为了军队名声和所谓的“性别平等”，装作是尊重女性、欢迎女兵的样子，把这些满腔热血的姑娘们招收进军校，再把她们通通安排上不重要的文职工作。
这就是西点军校……乃至整个美军目前正在干的事。
“正因为如此，才让戴安娜亲自去感受。”
薇拉平静地回答，她披着厚厚的毛毯，在克拉克略带担忧的目光下连吞两片阿司匹林。
军方明显就是看人下菜，抛开超人和蝙蝠侠，非要邀请戴安娜，明显就是想给正义联盟内唯一的女性一个下马威。
他们内心里对女性的鄙夷已经根深蒂固了，哪怕明知道戴安娜拥有极强大的作战能力，内心也是不以为意的。
而且估计他们还觉得戴安娜最好对付。
——读作傲慢，写作作死。
光是想象一下心直口快的戴安娜会怎么对待那些老家伙，哈尔就开始幸灾乐祸了：
“哦，可怜的将军们，这群老家伙大概从来没有见识过女人的怒火。”
话音刚落，从沙发另一端忽而传来了一阵幽幽的视线，哈尔浑身一凉，看了沙发那边的薇拉一眼，闭嘴了。
“真的没有问题吗？”
巴里倒是忧心忡忡，他看了钢骨一眼，以眼神示意他多关注西点军校那边的动静，才问薇拉，
“以戴安娜的性格……真不会和军校人员起冲突吗？”
“戴安娜答应过我会冷静以对——而只要是承诺，她都会兑现。”
薇拉倒是很淡定。
她不但淡定，还底气十足：反正有她在，就算戴安娜真的干了什么，她也有办法让军方受委屈还不能说。
“随便她怎么玩。”
此刻的薇拉表现得像是一个熊孩子的熊家长，她两手一摊，有恃无恐地道：“只要她乐意。”
在场的六个男孩：“………………”
薇拉，这也太……偏心了吧？
对戴安娜就是“随便她怎么得罪人”，不想参与宣传就不参与，不愿意成为绯闻对象就另辟蹊径，宠到骨子里。
对他们就是“你给老娘上去”、“你给老娘背书”、“你给老娘对着镜头笑”……要不要这么差别待遇啊！？
你这是性别歧视你自己知道吗？！！
被忽略掉的男孩们齐刷刷站在柠檬树下，一边狂吃柠檬一边迎风泪流：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薇拉.塞纳心中摆脱工具人的地位？
整个正联基地顿时就被一股酸气笼罩，刚才被薇拉警告过的哈尔满心愤愤，正想开口点个柠檬大餐，一直坐在侧面闭目关注西点军校那边动静的钢骨忽然睁开了眼。
“打扰一下，伙计们。我们有麻烦了。”
半人半机械的生化人难得露出无奈之色，他瞥了一眼乌鸦嘴的巴里，面无表情地说：
“……戴安娜刚刚把身在西点军校里的所有将军和军官都给揍了一顿。”
把所有将军和军官揍了。
所有将军和军官。
揍了一顿。
正联众：“……”
薇拉：“………………”
不愧是你！
克拉克和布鲁斯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哈尔“哈”了一声，巴里满头黑线，众人一边无语一边默契地各自行动起来，谁也没说话，基本都对戴安娜的冲动行为有了点预感。
薇拉暗叹一口气，也跟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本来是想叫住巴里，让他率先一步带着她赶去西点军校的，却在站起来的那个瞬间，忽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有什么东西在大脑内轰然炸开，顷刻之间捣毁了她的一切神经。
从头颅再到脖颈，从冰凉的指尖再到穿着厚厚毛袜的双脚，那些触感、那些温度、那些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忽然之间停止了。
如同被冻结的身体内，只有一颗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砰砰，砰砰。
她睁着眼，眼前却一片漆黑。
周围的明明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却被爆炸般的尖锐耳鸣所掩盖。
心跳得越来越大声了。
薇拉睁着眼睛，拼尽全力才能获得一丝模糊的视线，迎面而来的是克拉克惊恐到了极点的脸。
心脏跳得更快了，好似要从胸膛跳出来一样。
砰砰。
砰砰。
一片安静。
尖锐的耳鸣声和那阵心跳同时停止了，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颤抖的叫她的名字。
“——薇拉！”
“不、不……薇拉你看着我，薇拉！”
她睁着眼，却彻底丧失了意识。
第102章 我后悔了
“薇拉, 侦探漫画公司把初稿发过来了。”
“放下，我待会儿看。”
“薇拉，这个杂志社的访谈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我知道，我在跟他们主编谈。”
“薇拉, 正联那群家伙追缉歹徒的时候把一栋楼给毁了！”
“有人员伤亡吗？没有？联系战损基金会, 我会负责新闻撰稿。”
“薇拉, 有关于这起公益广告——等等，你这个打扮，该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那又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