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补充修改的过程, 则是全程由美国国会来主持的, 只要表决过程中的有三分之二的议员投了赞同票, 那么这个法案甚至能不经过总统签字就成为法律。
所以想解决这个根本矛盾, 只要美国国会, 从立法角度补充规范军方司法审理程序就行了。
在听懂薇拉话里潜台词的一瞬,克拉克先是恍然大悟,随即就忍不住苦笑了。
……是他们一叶障目了。
一直以来,在正联成立之前,他们中的几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法律和制度的挟制。
就拿蝙蝠侠、闪电侠来说,蒙面义警这个存在从本质上就是有违法律的,是以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们只考虑过如何曲线救国,却忘记了他们也是可以依靠这种制度来反制对手。
归根究底,也是怪薇拉提出的办法看似简单果断,实际上的难度却比利用舆论手段来牵制军方大多了。
想让国会通过一个牵涉诸多利益的法案,其困难程度大概和他们当初击退达克赛克差不多。
所谓的民主自由投票,说白了,也就是将这个游戏变成了金字塔顶端这数百人的勾心斗角。
不说参议院,众议院内的四百多名议员,每一个人都代表了五十多万人的利益诉求,想要让他们所有人都投赞同票通过一项法案,光靠正联和美国队长呼吁根本没用。
——他们要是能对付这帮老奸巨猾的政客,之前就不会被打压得那么惨了。
可是,薇拉不一样。
诚然,她一个法国人,在美国政坛内的确毫无势力和权利,但是她有一个好老师——作为众议院多数党党鞭的弗朗西斯,才是解决一切的关键。
“杰森最近在追一部有意思的动画片,其中的一句台词是——必须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女人轻柔而揶揄的声音很快就掉进风声中消失不见,薇拉的头偏了偏,齐肩的短发就不听话地飞了出来,她低头去看下方的灯影,没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在克拉克的喉结处扫来扫去。
“……”
克拉克眼神微暗,喉结动了动,眼看着弗朗西斯的家就在前面,他放缓了一点儿速度,犹豫着问:
“可是……我们拿什么和弗朗西斯交换?”
经历了这么久的时间,克拉克早把弗朗西斯这样的政客给看透了: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是没有忠诚感和正义感这种玩意儿的,他对薇拉更没有什么基本的师生情分,他之所以会对薇拉另眼相待,七分是看在薇拉的家庭背景,三分则是因为薇拉背后站着的正联。
至于薇拉本人的天赋和才智……抱歉,这不是加分项,算是减分项。
让弗朗西斯本人来选,他肯定会要一个更加平庸,却对他推崇备至、惟命是从的学生——就比如坎贝尔将军的那个叫做巴斯克斯的学生一样。
薇拉笑了。
迎着下落时带起的风,她的声音加重了一点儿,一字一顿:
“你们……还是没有找到乔.坎贝尔的七寸啊?”
这一回,克拉克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不是他在军队内的个人声望吗?”
乔.坎贝尔将军之所以会牺牲女儿,当然不是他口口声声声称的那些什么维护军队名声的脑瘫理由,他为的就是自己的名声。
伊丽莎白的事已经发生无可挽回,那么为了让利益最大化,让女儿咽下这口委屈,获得那些支持才是重中之重。
薇拉点头,又摇头:
“……你们只猜中了一半。”
克拉克一头雾水地目送薇拉走进了安德伍德宅邸,找了个没监控、没视野的地方蹲着,安静地守在附近,尽职尽责地担任保镖。
然后,他就听见了足以引起所有人瞳孔地震、痛骂政坛险恶的惊天内幕。
纵使弗朗西斯位高权重,但是安德伍德家的晚餐依旧简单质朴。
和他的老师一样,薇拉没有什么口腹之欲,迄今为此,她最常吃的主食也就是维格纳天天用蜂蜜和奶油煮出来的甜玉米,当然,她来此的目的也不是吃饭。
克莱尔早就借故离开了餐厅,让丈夫独自面对薇拉,师生两个因而在安静的餐厅里慢条斯理地聊起了天。
说是聊天,实际上……全是正常人听不懂的机锋和暗喻。
从晚餐的上菜聊到最近的天气,从法国的往事聊到弗朗西斯的身体状况……让守在外面的克拉克听得痛苦不已,胃部抽搐。
——没办法,这两个人明显就是在互相打太极,明明互不信任,却又非要装作一副师生情深的鬼样子。
好不容易捱过了整顿饭,在最后的甜点时期,薇拉和弗朗西斯两人总算是说到了正题。
这一回,没有布鲁斯的解释工作,从两人的交谈中,克拉克很是艰难地听明白了两人话里话外的暗喻。
他终于搞明白了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薇拉给弗朗西斯带来的是一份尚且还在起草阶段的法案提案。
这个提案大大地补充了军事法庭审理中的一些遗漏,规定了审理流程中的时间期限和人员限制,要求成立专门的军部刑事调查科,要求保证女兵权益,严格审理“非战斗死亡”等,可以说是将死了军方利用军事法庭审判流程搞事这个手段。
几乎可以想象,这个提案一被上交,就会引起整个军方的强烈反应,想要一个个说服议员投赞成票通过法案的难度直线上升,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一旦能够主持让这个法案通过,带来的利润就远远超过了军方某些势力的一切压力和威胁。
——当然不是什么绩效或者优化军队这种假大空的玩意儿,而是因为现在的公众舆论本来就被正联搅得群情激奋,这样的法案通过,能够最大化地满足民意。
这样一来,这些对政府行为心满意足的民众,就会给总统沃克的中期选举带来无数的选票了。
谁都知道这个法案难以通过,谁都知道国会议员难缠,谁都不想沾上这样的大麻烦。
可是,一旦知晓这个法案通过之后,总统会收获空前的支持,经手并推动这个法案的人也能因此获得沃克的另眼相看……那这个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明哲保身,推开这份责任假装没看见。
还是勇敢地搏一把,说服国会议员通过这个法案,获得总统的信任和赏识?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又会怎么选择呢?
“您知道正义联盟成立的初衷就是追求正义、自由和真理吧?”
薇拉一边享用热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说实话,我们也对目前爆出的军部新闻而感到震惊。”
——如果说,再在后者的选项上加上一个巨大的筹码:正义联盟全员将会公开发声,全权支持这个法案呢?
“军方这样做自然有他们的理由。”
弗朗西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好似真的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我明白您的意思。”
薇拉点点头,她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冲着自家老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您能这样想……这可真是太好了。”
你弗朗西斯.安德伍德能知难而退,这可真是太好了。
对谁好呢?
你不想接手这个法案,自然有人愿意冒险一搏,有正义联盟这个天价筹码在舆论场上压着,届时法案成功,这名赌徒自然能一跃千里,彻底取代弗朗西斯的位置。
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脸色微变,薇拉当即礼貌地告辞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将这份没有任何落款、也毫无指纹痕迹的法案草纲“遗落”在了弗朗西斯的眼前。
“再见,老师。”
和克莱尔打过招呼之后,薇拉重新穿好了大衣,她打开了大门。
寒风呼啸着吹进了玄关,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她扭过头,冲着弗朗西斯微微一笑,像一个漂泊异国的学生看向无比尊重的老师一般,郑重其事地道:
“希望您不介意我这一次的贸然拜访,弗兰克老师。”
玄关的另一边,仅仅身着简单的白色衬衫的弗朗西斯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毫无笑容,幽深晦暗的目光落在薇拉的脸上,比门外的寒风还要尖锐冰冷。
半晌之后,他才慢慢勾起嘴角,优雅而温和地笑了起来。
“当然不介意,薇妮莎。”
他说,“……我们随时欢迎你。”
这个合作——他同意了。
“我的这个老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比谁都要疯狂的赌徒。”
重新被克拉克抱着带回医疗修复室时,薇拉若无其事地解释。
“……他就不怕这个法案被否决,推送法案的自己被沃克斥责,被军部某些人仇视吗?”
“不。”
薇拉摇摇头,“比起这些……弗兰克更怕有人通过这个一步登天踩在他的头上。”
——她丢出的法案提纲,就是从地狱上方垂下来的那根蛛丝。
身处地狱的弗朗西斯们难道不知道这根蛛丝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吗?
可纵使有一丝机会,他们也会抓住它往上爬。
……抓住这根蛛丝之后,弗朗西斯攀爬的动作很快。
在薇拉深夜拜访之后没过多久,这篇由薇拉起草的法案就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了国会议程中的一部分。
这个法案的报道一出,所有还在为了女兵遭遇愤愤不平的民众齐刷刷举双手支持,他们一边疯狂艾特白宫和沃克表示称赞和欣慰,一边照着三餐继续骂军方不作为。
军方:“…………”
去你妈的沃克!
合着拿我们刷选票和支持率是吧?!
等到克拉克按照薇拉的指示,联合蝙蝠侠、闪电侠和绿灯侠同时为了这个法案发声撑场面之后,骂完了沃克政府的军方又忍不住痛骂正义联盟全体都是狗人。
“正义联盟!正义联盟!啊啊啊啊正义联盟!”
同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涉嫌杀害女兵、正为这个法案感到忐忑难安的嫌疑军官对此咬牙切齿,对正联的新仇旧恨同时涌上来,真恨不得拿枪把这群非人类全都突突了。
受此影响,军方内部有不少人都因此而迁怒正联——当然,主要是他们也不好评论沃克。
第一个发声结果被军方暗地针对痛骂的克拉克:“……”
算了算了,反正背锅成习惯_(:з)∠)_
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连正联七人组都完全没想到,在军方内部,第一个对军方的这种迁怒行为表示抗议,并第一个发声支持法案的人——是乔.坎贝尔将军。
克拉克:???
正联其他人:???
发声的……是谁?
乔.坎贝尔?乔.坎贝尔支持这个法案?
除了布鲁斯,另外六人齐刷刷露出了“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可纵使大家再不相信,这个曾经对着戴安娜冷冰冰地说出那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将自己的女儿弃之不顾的铁血将军,就这么突然之间改口了。
“我不想为这些曾经犯过错误的军人做出任何辩解。”
在电视采访中,他作为代表出席发言,对整个军方进行了公开的演讲和批评。
在演讲中,乔.坎贝尔慷慨激昂,声音中饱含沉痛和严肃。
他依旧穿着那身军装,带着他的所有勋章——每一个勋章,都代表了一次惨痛的战役。
曾经为了这个国家付出无数,战果累累的苍老将军,就这么站在台上,眼中隐含着眼泪,真情实意、慷锵有力地道:
“我们出生入死,我们为了守护和平付出的一切努力,不能因为这样的丑闻和疏漏而付之一炬——《女兵权益保证法》(暂定名)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制约,而是一柄敦促进步的钥匙。”
不得不说,这样的坎贝尔将军,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住所有人了。
虽然比不得美国队长,“勇士”坎贝尔的名声也足够压制住军队内部大多的反对之声,抛开某些对此坚决反对的军方势力之外,所有人都因为坎贝尔将军的话而动摇了。
不仅如此,这个时候的坎贝尔将军居然也不打算隐瞒伊丽莎白的事了。
电视里,他憔悴着一张脸,对着镜头露出苦涩而难以承受的痛苦表情,在挣扎和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伊丽莎白也惨遭人迫害,被残忍地侵犯一事平静地说了出来。
电视里,孤独而可怜的老父亲,强行忍住眼泪,沉默而坚定地对法案表示了支持。
屏幕前,无数正在关注演讲的民众们也同样红了眼眶,对这位年迈的将军心生敬意和同情。
“其实军队内部……也不全是坏人,只是有几颗老鼠屎罢了。”
看罢演讲,渐渐的有人在网上发出了释怀的评论。
“看坎贝尔将军就知道,他早年丧妻,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果不是对军队有着万分信任,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女儿也参军呢?”
“诶,其实大部分军人都像坎贝尔将军那样,坏的只有一小部分人。”
“支持坎贝尔将军,推送法案,促进军方审理流程的革新,为了坎贝尔将军的女儿,为了卡丽坦,法案一定要通过啊!”
坎贝尔此举,不仅仅是挽回了军方在民众面前的声望,也极大地宽慰了同样关注此事的戴安娜。
看着镜头里真情流露、差一点点就哭出来的坎贝尔,戴安娜沉默了良久,既心酸,又忍不住叹气。
“我一直以为这家伙是个混蛋。”
天堂岛的公主一想起当初和坎贝尔的对峙就气得牙痒痒,可现在再回想起来,她心里只剩下怅然了。
“却没想到……这个顽固的老头子其实也是在乎伊丽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