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交给我。”
这样说着，在迪克尚且还一脸懵逼的时候，超人一只手就把迪克就拎了起来。
像是十分钟之前，绿灯侠带着尖叫着的杰森冲出大气层一样，迪克仅仅来得及惊呼一声，在一阵撕裂般的失重感之后，他再睁开眼睛，就已经被一股纯净而强大的绿色能量所包裹了。
沿着绿光蜿蜒而来的方向望过去，迪克看见了一片星光。
漆黑而幽暗的静谧夜空中，无数星辰汇聚而成的河流从他的头顶静静地流淌而过。
明亮的、黯淡的、闪烁的、扩散的……烟雾般朦胧的光芒内是潋滟的波光，迪克仰头望去，星辰组成的光影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了黑暗的尽头。
他站着的地方是地球之外，头顶是星河，身后是沿着既定轨道慢慢滑动的蓝色星球。
克拉克松开了手，大脑一片空白的迪克下意识地沿着绿光的指示，在这股能量的牵引下跌跌撞撞地前行。
距离太阳越来越远，在木星和土星之间，赫然出现了一幢由绿灯能量凝聚而成的巨大建筑物。
……说是建筑物，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气态巨行星的表面充满了绚烂的蓝色旋涡，亮环的光晕隐隐绰绰，在靠近行星不远处，绿色的能量构建而成的列车轨道像是起起伏伏的波浪一般，环绕着木星连接成了一个类似于过山车轨道的玩意儿。
这条长长的轨道从土星出发，极为灵活、弯弯绕绕地穿过了星河和光带，绕过了木星，最终来到了迪克的面前。
轨道延展开来，绿灯幻化出来的滑道列车中，唯一的乘客——七岁不到的小朋友杰森正在冲着迪克招手。
碍于声音无法传播，迪克并不能从杰森的招手示意中读出什么，可是从他激动得通红的小脸和明亮的双眼中，他赫然察觉到自己的眼罩和披风都已经被摘掉了。
几乎是傻乎乎地被绿光牵引过来，大哥哥迪克也跟着坐到了小小的列车里，两个男孩身上的光环相互连接，迪克终于能听清杰森说话了。
“迪克.格雷森，你太慢了。”
杰森小朋友非常鄙视地说。
没等迪克解释，这一片偌大建筑物的主人——绿灯侠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列车的边上，和他并肩而立的还有刚才把迪克送过来的超人。
“准备好了？”
绿灯侠低沉爽朗的声音在两个孩子的耳边响起，他冲着两个孩子挤眉弄眼了一番，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孩子们，欢迎来到由薇拉.塞纳设计师亲手设计，由最伟大的绿灯侠施工完毕的银河列车——圣诞快乐！”
话音刚落，列车突然向前一步疯狂坠落，两个孩子同时尖叫起来。
这真的是银河过山车！
强大的失重感中，列车几乎是直直地朝向黑暗的深渊滑去，无数的细碎光点从迪克和杰森的脸颊边越过。
下一瞬，列车轨道忽地向上，好似一团海藻般螺旋上升，两个孩子只觉得视野疯狂变换，一会儿看见火红的烈日，一会儿看见璀璨的星光……最终，列车来到轨道的最顶端，并在这个节点稍作停留，变得缓慢起来。
迪克下意识地把杰森护在怀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同时抬头，这才发觉，那一汪潺潺的星河，就在他们的眼睛里。
光影斑驳之中，他们只要轻轻一抬手，就能摘下星辰。
这是普通人类穷尽一生，都没办法亲身体会的美景。
迪克的眼睛仿佛被星辰亲吻过一般明亮，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整具骨架中好像被塞满了泡沫，他长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干哑的低呼。
在他前面一个位置，杰森整张脸都被点亮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又飞快地抽了回来，像是害怕打扰这片星河一般。
短暂的安静之后，列车如同一条跃动的鲸鱼沉入了海底。
它辗转着升起落下，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气态巨行星的表面，在这里，跟随而来的超人劈手掀开一片浓雾，璀璨耀眼得难以形容的钻石雨就在他们的面前铺展开来。
它高速地横穿整片星云，在强烈的失重感中闯进流星带，在这里，绿灯侠亲自前来，以灯戒牵引着列车惊险刺激地躲过陨石的重重袭击。
两个孩子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几乎忘记了呼吸，他们凝神远望，一刻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在钻石雨中，在悠然的绿光之下，在迎面而来的陨石前，在……这片星河之下。
列车呼啸着越过蓝色的巨大的行星，他们抬起头，终于得以窥见这颗被海洋所覆盖的美丽星球。
杰森目不转睛地望着这颗星球。
他站在世界之隙。
往日里，薇拉曾经的提点和漫不经心的教导一齐涌上大脑，有关于这颗星球的过往一点点铺展开来，历史的变迁、人类的出现、国家的形成、战争、和平、罪恶、荣耀……沧海桑田。
在这样的星球面前，哪怕是超人和绿灯侠，也显得过于渺小了。
小孩子似懂非懂，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唯一清晰明确的是，在目睹过这样的盛景之后，杰森再也没办法将圣诞节和过往的一切联系起来了。
一如薇拉猜测的那样，他的确讨厌圣诞节。
对于过去的那个街头流浪儿而言，圣诞节就意味着寒冷和暴雪，意味着街头的人流量减少、店铺关门，意味着他就没办法偷钱包，没办法拿到食物。
暴雪是真的能冻死人的。
杰森不仅仅讨厌圣诞节，他也讨厌冬天。
无数个夜晚，年幼的孩子尽可能地裹着脏兮兮的衣服，蜷缩在破旧的屋檐和垃圾堆里取暖，还得警惕有人会趁着冬夜对流浪小孩下手。
当他以报纸烧火取暖，望着漫天的星空和周围的白雪时，会觉得美丽吗？
那个时候，他离星辰那样遥远。
此时此刻，他对星辰触手可及。
杰森对于过往的圣诞节的一切都不太记得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这片明亮得让人落泪的星河。
男孩久久地凝望着这片宇宙，轻轻地问：
“这是……她准备的礼物吗？”
“对。”
哈尔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杰森身边，他和超人一人一个抱起大小两个孩子，轻笑着解释：
“的确是薇拉为你们准备的圣诞礼物——如果你们没有迟到，甚至能在十分钟之前看见两场钻石雨。”
诚然，以绿灯侠的想象力和能力，虽然同样能设计出这样的过山车轨道，但是从视觉效果和体验感来说，当然不可能做到眼前这一步。
唯有薇拉，会提前数天，亲自找来各种各样的过山车轨道设计图，亲自请教建筑设计师，算计好时间、空间和距离，计算最美好的星空，算计好木星上钻石雨发生的时间供孩子们参观。
当然，也只有她有这个魄力，能够理直气壮地要求绿灯侠和超人同时担任苦力带孩子，要求正义联盟的超英们乖乖听话。
想起薇拉颐指气使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克拉克望了一眼杰森，心情复杂地轻声感慨道：
“……你有个无所不能的母亲啊。”
只要你要，只要你想，她不吝将一切都捧到你面前来——甚至是这片星河。
……
……
地面上，“无所不能”的薇拉正在开罐头。
在杰森和迪克被超人他们带上宇宙之后，她就一直坐在露台边，一边折腾着手里的水果罐头，一边有意无意地抬头望天。
本来将迪克送过来就打算离开的布鲁斯，站在一边看了薇拉良久，终于忍不住问：
“……你到底在干什么？”
薇拉：“开罐子。”
她抬头望天，反问：“你为什么还不走？”
布鲁斯沉默了几秒，指着薇拉手里掐着的、被她来回反复折磨的罐头，一针见血地问：
“你是不是不会开罐头？”
薇拉的动作一僵：“……”
露台上的空气可疑地凝滞起来。
布鲁斯的视线划过薇拉已然变得有些红肿的手指，划过罐头上那个已经被扯开的拉环，最后落在一点儿没动静的罐头盖上，顿时“……”了。
号称“无所不能”、把一整个世界都能捧到小孩面前来的薇拉.塞纳，是个连罐头都拉不开的生活废柴= =
男人叹气，朝着薇拉伸出手：“给我罐头，我帮你开。”
——就这，这女人还好意思买了一堆罐头食品充数？
“我自己能开。”
薇拉面无表情，她加大力气，指尖用力，抠住拉环死活不放，拼命用力，指尖颤抖——只听“咔”地一声，拉环断开了。
拉环断开了，罐头盖纹丝不动。
薇拉：“……”
布鲁斯：“……”
长久的沉默之后，薇拉突然抬头，手搭凉棚朝着天空上一望：“啊，他们回来了。”
说罢，她就好像一只犯了错的猫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把罐头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若无其事地朝着客厅走过去了。
布鲁斯又想叹气了，他微微张开嘴，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于是，正在客厅里谈话顺便等待圣诞大餐的戴安娜和巴里等人，就看见本应该送完迪克就离开的蝙蝠侠非但没有离开，反倒跟在薇拉之后走进了客厅，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戴安娜，诧异地：“……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还有任务吗？”
“啊。”
蝙蝠侠平静地回答，“我等迪克回来。”
他的意思是打算等着迪克回来一块儿走。
戴安娜半信半疑，和巴里对了个莫名的眼神。
虽然但是……
你留在这里是没有什么问题啦，就是杰森小朋友可能不会很开心……该说幸好他的马甲还没掉吗？
过了一会儿，巴里听见料理台那边传来卡兹卡兹的声音，他一扭头，更加诧异地问：
“蝙蝠侠，你为什么……要把罐头都打开啊？”
打开一个罐头就算了，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把每种罐头都开一个摆在那啊？！
这一回，布鲁斯没有回答了。
他从箱子里继续拎出一个又一个罐头，咔嚓咔嚓、轻而易举地扭开它们。
巴里被咔嚓咔嚓声折磨得没过多久，站在门口的薇拉终于迎来了那道熟悉的绿光。
银河列车从漆黑的天上直直地垂落下来，伴随着杰森和迪克两个孩子的惊呼声和抽气声来到了薇拉的面前。
薇拉冲着哈尔和克拉克礼貌地点头，就弯下腰，把列车里东倒西歪的杰森给抱了起来。
虽说抱起杰森的动作是温柔而稳重的，可是薇拉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是：
“看你的脸白成那样，不会被吓住了吧？”
……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这话当然是在薇拉把杰森抱到他的卧室里换衣服时才说的，虽然薇拉的确喜欢逗小孩，但是她也绝不会在超人、绿灯侠等外人的面前说自家孩子的短处。
此话一出，原本还对薇拉面露复杂，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杰森果然炸毛了，他眉头一跳，瞪着眼睛望着薇拉，咬牙切齿：
“谁被吓住了啊！”
他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双手环胸，运了半天的气，才压下和薇拉互怼的冲动，没好气地对着薇拉道：
“把手伸过来。”
薇拉依言而行，露出了苍白细瘦的手掌……然后就被杰森给瞪了。
望着那只瘦得不行的手，男孩抿了抿嘴，还是抬起一直紧握着的左手，把手掌里一直攥着的小东西放在了薇拉的掌心里。
这是一颗小小的、璀璨的、水滴状的钻石。
这是杰森在经过钻石雨的时候，冒着风险伸手握住的。
“……圣诞快乐。”
杰森闷闷地、有些羞赧地扭过头去，他的声音低低的。
“我不是主动拿来给你的，这颗钻石落在我的手上了……反正，算是戒指的回礼，还有，你以后不要再折腾什么游乐园列车了，我不需要！”
“……你不喜欢吗？”
薇拉歪了歪头，反问。
“……对！”
杰森一咬牙，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喜欢，只有傻子迪克才会喜欢那种礼物，你看我的愿望，我什么时候喜欢过那种玩意儿了？”
果不其然，这熊孩子的确就是猜到了她打算借着圣诞老人的名号替他实现愿望，才故意写出那两个纸条的。
薇拉嘴角一勾，她干脆蹲了下来，和坐在床边的杰森保持着同一水平线，轻轻地、有点儿发愁地问：
“可是，你的愿望里只有‘不喜欢’，我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呀！”
“……那还用问吗！”
杰森烦死了，他望着就在自己面前的薇拉，刷的一下红了脸。
我是什么都不喜欢。
我是不喜欢总是围在你身边的混蛋男人们，是不喜欢什么银河列车，我不喜欢维格纳太太和玛丽，更不喜欢圣诞节。
……可是，我喜欢你。
“下次不用耗费时间给我做这些事情了，我不需要。”
杰森叹了口气，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薇拉眼角下憔悴的青黑，又是无奈，又是生气，心头硬生生地升起一股郁气，像针刺一般难受。
“我什么都不喜欢。”
他凶巴巴地重复。
我不喜欢你耗费时间在这些东西上，我不喜欢你熬夜做这些事情，我不喜欢这样总需要被你哄着的我，我不喜欢你无所不能，我知道你其实什么都不会。
独属于小孩子的第三个圣诞心愿，不是什么让其他野男人离薇拉远一点，更不是让薇拉.塞纳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