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和克拉克按住了各自了通讯器,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接收薇拉的声音上。
所有人都低着头,遮掩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纵使弗朗西斯再无耻可恨,他们也没办法反驳。
正联能给薇拉什么?
他们能让薇拉功成名就吗?他们能给薇拉怎么样的帮助?
他们真的……知道薇拉为此付出了什么吗?
当她坐进弗朗西斯的车内,自愿代替他们去跟这个男人周旋时,她在想什么?
当她马上就要面临无数个正联的敌人,并孤身应敌时,她会……害怕吗?
然后,他们听见了薇拉的声音。
“弗兰克老师。”
清脆的女声不急不缓地流淌开来,明明轻快如夜莺蹄鸣,却在钻进他们的耳朵时,不由自主地重重撞进他们的心脏。
她说:“您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走在这条光明之道上呢?”
SUV内,薇拉下巴微微抬起,宛如一只绝不服输的幼兽一般,向面前曾经教导过自己的巨兽露出了獠牙:
“恕我直言,老师,您看着我长大,你应该了解我是个顽固的坏小孩了吧?”
“……”
弗朗斯西无奈地叹了口气。
先是以感情牌打动,再是以未来的重重危险震慑,最后是利益的诱惑——三个不同的说服点下来,见薇拉依旧毫无动摇之色,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说得对。”
向来老谋深算的男人,像是完全放弃了一般,叹息着道,“我知道你是这样的孩子。”
薇妮莎……本来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坏孩子。
所以,指望这姑娘离开正联,并替沃克做事,那是不现实的。
眼看着就要抵达白宫,在黑色商务车的速度慢慢放缓时,一直静静打量弗朗斯西的薇拉,忽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眼睛幽幽地落在弗朗西斯的胸口方巾处,她紧接着道:
“虽然您已经忘记我是怎么样一个孩子了,但是没关系,我记得您的教导就行。”
弗朗西斯刚要拉开车门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眯着眼看着薇拉。
“……哦?”
“我是您的学生,先生。hunt or be hunted(要么成为猎人,要么成为猎物)——这是您教导我的第一课。”
真到了弗朗西斯看过来时,一直盯着对方的薇拉反倒侧过头去,看着窗外巍峨的白宫,她语气轻快地道。
“想要活下去,想要爬的更高,就得成为最顶尖的猎手。而作为猎手,最关键的三要素:陷阱、狙击以及伪装,您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一一为我展示过。”
“所以,不用再在此刻重复儿时的课程了,老师。”
弗朗西斯收回了想要开门的手,他一个眼神就让在场的保镖们先行离开车厢,脸上的微笑终于收敛殆尽。
“我们得下车了,薇妮莎。”
男人的声音变沉,带着一种警告。
“的确如此,总统先生正在等着您的答复——对吗?老师。”
薇拉两手的指尖互相交叉,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语气平淡至极。
“没有按照总统先生的要求说服我收手,您会被问责吗?我给您添麻烦了吗?”
“薇妮莎!”
弗朗西斯猛地出声,打断了薇拉的喃喃自语,他强势地转身离开,“不要仗着我对你的保护就为所欲为。”
话音刚落,薇拉猛地侧身,一手越过男人,按在了门把手上,一手状似轻柔地按在弗朗西斯胸口的方巾上,整个人像是贴在了对方的身上。
“这句话同样送给您,老师。”
女孩仰起头,脸上的表情一派天真无辜:
“不要仗着总统先生对你的信任就为所欲为啊,弗兰克老师。”
“您看着我长大,您明知道我是怎么样一个小孩,您明知道我不可能收手——为什么又要答应总统先生,亲自过来劝我收手呢?”
指尖按在对方的方巾上,果不其然地找到了一个窃听的小玩意儿,薇拉的笑容越发甜蜜。
“您非要带着录音装置,非要以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逼迫我,究竟是为了总统先生来规劝我……还是,借我之口,营造出正联和白宫势不两立的假象?”
盯着弗朗西斯越发深沉晦暗的眼眸,薇拉啧啧两声:
“老师,您真是……太急了。”
——立场陡变。
通讯器另一端,正在时时刻刻关注着薇拉这边动静的正联超英们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薇拉话里话外的隐喻。
而车厢内,弗朗西斯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他礼貌而不失强硬地拂开薇拉的手,声音机械冷肃:
“如果我不急躁,如何在沃克之前保护你的安全?”
“这种时候了,您还要找这样的借口吗?”
薇拉凉凉地反问:
“从我说出那句‘营造假象’时,这个录音就已经无法再呈给总统先生了——开诚布公不好吗?”
她眯着眼,仿佛是小女孩玩着什么探案游戏一样,主动地挑起了之前的现象:
“让我猜猜——您自从察觉到了我的身份,就主动谋划了这样一个计划,对吗?”
“先是将我的身份暴露给沃克,让他投鼠忌器,再向总统先生表述忠心,主动戴着录音设备过来规劝我收手。”
“然而,您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却依旧要以我最厌恶的方式来强迫我低头——为的就是激起我的反抗心理,让我更加厌恶沃克,站在正联那边永不回头。”
说着,薇拉的语气逐渐变得嘲讽起来:
“等您将这样的录音再送给总统先生,沃克自然会厌恶这样冥顽不灵的我,也会更加警惕正联,届时,您再以中间人的身份左右操盘,借此玩一手平衡为自己谋利……嗯,您真是总统先生最忠实的走狗啊!”
“……一个淑女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脏话,薇妮莎。”
弗朗西斯的脸色丝毫未变,他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被薇拉戳破打算时的无奈,他软下声音,温和地道:
“薇妮莎,我这是在保护你。”
“是吗?”
薇拉笑眯眯的,她纤细的指尖在弗朗西斯的胸口轻轻一点,语气轻柔地问:
“距离总统先生上任也有一年了,一手将沃克捧上总统之位的您,为沃克的选举付出汗马功劳的您,怎么至今仍然留在国会中担任党鞭呀?”
——一、句、话、绝、杀!
弗朗西斯刚才还镇定自若、温和异常的表情,忽而碎成了齑粉,他的眸光中瞬间划过了一丝暴露兽性的凶狠杀意:
“薇妮莎,你要记得你究竟在哪。”
“我的面前是白宫,我的身后站着整个正联,我当然清楚我究竟在哪,我究竟是谁。”
薇拉镇定自若,露出了和弗朗西斯一样标准的客套微笑:
“倒是您……您知道自己是谁吗?”
“国务卿?副总统……还是,总统?沃克先生知道他最忠诚的狗已经背主,并暗中筹谋着如何挑起他和正联之间的矛盾,将他从总统之位上赶下去,好取而代之吗?”
女孩的眼眸微微低垂,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从弗朗西斯的角度望过去,隐隐能看见她眸光中的狡黠:
“正联的立场当然至关重要,这个三角形中,超级英雄们是站在沃克那边,还是站在您这边——老师,您要想清楚啊,你本应该有个光明的未来。”
这句由弗朗西斯说给薇拉的话,又被薇拉原封不动地丢了回来。
被学生截住了最关键的那张底牌的弗朗西斯:“……”
“时间不早了,老师。”
薇拉状似温柔地替弗朗西斯整理了一下领带,若无其事地道:
“接下来的晚宴,您应该会遵守诺言,替我好、好、引、荐那些未来的合作伙伴的吧?”
“我是坏小孩我承认——可问题是,我无所畏惧,您输得起吗?”
第84章 孰轻孰重
和华盛顿大战时不同, 这一次的表彰会形式更像是新闻发布会,场地是在白宫内部的礼堂, 七个超级英雄和沃克等人站在台上, 记者、各界名流则坐在台下, 现场架设了无数个摄像头,采取的是直播模式。
按照薇拉之前的计划, 她本来是想把这个直播限制在正联官网播放, 再搞一波事的,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被弗朗斯西这么横插一手, 她比正联还要抢先一步抵达白宫, 然后在前去的路上,就直接把自家老师的家给偷了,抓住了弗朗西斯最重要的底牌。
除开一直关注通讯器的正联全员之外,没有人知道, 在这辆静静行驶的SUV中, 薇拉和弗朗西斯两人之间这场足以引起民主党内大地震的谈判。
等到SUV的车门打开时, 弗朗西斯率先走出去, 冲着薇拉伸出手。
面对周遭的记者和党内人士, 他重新为自己的野心披上了层层绅士皮,脸上再度浮现出了那种温和而恰到好处的笑容, 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信赖。
众人的视线沿着弗朗西斯的手势而向车内望去, 下一秒, 洁白葱郁的指尖从车厢内探出来, 落在了弗朗西斯的宽厚的掌心中。
顺着老师的手, 薇拉淡定而不失优雅地从车内走了出来,和弗朗西斯一样,她的脸上同样挂着标准的“营业笑容”,在站稳之后,她动作亲昵地挽住了弗朗西斯的胳膊。
这个动作瞬间点燃了现场,不少人开始暗自议论纷纷:
“那是薇拉.塞纳?”
“那女人不是正联请来的公关主管吗?为什么会和弗兰克一块儿出现?”
“嘘——小点声!那个薇拉.塞纳能让弗兰克为其撑场面,你真以为她就是个普通人?”
“你怎么不说她已经改弦更张了?安德伍德都亲自出马了!”
相较于那些不敢上前的记者们,和弗朗西斯相熟的同僚倒是直接朝着两人这边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丝毫不掩饰好奇,明知故问地试探:
“弗兰克,这位是——?”
“这是薇拉.塞纳。”
弗朗西斯笑容不变,以长辈的身份笑呵呵地介绍起了薇拉。
“薇妮莎对超级英雄非常感兴趣,我拗不过这孩子,就干脆带着她来看看了。”
站在弗朗西斯的身边,薇拉闻言略一眨眼,冲着来人露出一个轻快又活泼的微笑,好似一名标准的淑女。
薇拉:乖巧.JPG
对薇拉干过的事一清二楚的同僚们:“…………”
远处听得一清二楚的记者们:“………………”
懂了。
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的意思很明显是:薇拉.塞纳归他罩着,之前偏向正联只是错误,不许他们追究了呗?
更何况……弗朗西斯这句话说得就很意味深长,是不是暗中在提醒他们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被一群政客解读出十个八个隐喻。
眼见周围的人逐渐露出深思脸,看向薇拉的目光不复从前的轻慢懈怠,反倒带上了一丝谨慎,弗朗西斯这才找了个理由告辞,带着薇拉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因为之前并没有考虑过现身晚宴,薇拉此时的穿着打扮也实在上不了台面,在她跟着弗朗西斯上车时,她的老师就已经提前吩咐助理,临时为薇拉准备了一套“上的了台面”的礼服。
“你在法国时可比现在恪守礼仪。”
弗朗西斯显然对薇拉随意的妆容十分不满,“我开始后悔没有及时把你纠正回来了。”
“人总是会变的。”
薇拉满不在意地接过礼服,她收敛起那副客套浮夸的模样,认认真真地对弗朗西斯说了一声谢谢。
“麻烦您了,老师。”
这句道谢,说的可不是衣服,而是弗朗西斯刚才替她引荐的行为。
老实说,如果不是弗朗西斯刚才有意替她遮掩,在众人面前态度鲜明地护住薇拉,那她面临的,很有可能就是各种各样的刁难和问责。
这个表彰会一办,沃克麾下这帮人估计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他们不能也不敢对着正联发泄,肯定就会拿薇拉出气。
这样的孬种,她虽然不怕,但是的确非常麻烦。
弗朗西斯不答,他打开首饰盒,拿出一对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极为昂贵的绿宝石耳环,亲自走到薇拉的面前。
粗糙的手指小心地将女孩的碎发捋到耳后,像是摆弄一个精致的娃娃一般,小心地帮薇拉戴上耳环。
女孩白皙的脸颊上毫无表情,湖绿色的眸光平静幽深,却依旧明艳柔美,搭配上弗朗西斯特意挑选而来的绿宝石耳环,完完全全地衬托出了薇拉骨子里的优雅和骄矜。
弗朗西斯大概也是第一次替人佩戴耳坠,他耗费了一点儿时间,慢条斯理地替女孩戴上耳环,满意地勾起嘴角。
“很遗憾,我精挑细选的宝石甚至不如你的双眼。”
男人状似欣赏地看着薇拉,意有所指地道:
“Emerald(祖母绿宝石)理应献给王室,而不应该隐没尘土,扎破野蛮人的脚掌,你说对吗?”
不得不说,弗朗西斯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政治动物。
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被人当众一巴掌扇到脸上,第一时间考虑的也绝对是如何利用此事获得好处。
在SUV中,薇拉可以说是毫不客气地把弗朗西斯的整张脸皮都撕了下来,表现得极为不客气,换做是任何有血性的男人,都会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