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伴着“啊”的痛呼一声,宝宝眨了眨眼,眸中立即迸出烈火,转头看了眼自己血淋淋的胳膊,更是不得了的圆瞪着眼怒视敖宸。
余光瞥见娘亲,他“哇”得大嚎一声,“娘亲宝宝痛要呼呼……”
冷冷将他丢在地上。
敖宸弯腰去扶周溪西,可她却在他轻微的触碰下躲闪开身体,她脸色惨白,衣上鲜血凝固成黑色,连双手都满满全是血渍,而低垂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横躺在地上的男人。
顺势斜了眼半吊子驯龙师,以及他胸上插着的匕首,敖宸隐约有了点明了。
“我、我是不是杀人了?”气氛凝滞了一刻,周溪西猛地一个抽搐,声音嘶哑,眼眶红红的,惧怕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敖宸不再强行靠近她,他侧身走到男人处,用手指探了探鼻下呼吸。
“死、死了么?”眸带希冀的抬头,周溪西抱膝蜷缩成一团,紧抿双唇,既渴望听到答案,又惧怕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可怕的话语。
“放心。”朝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敖宸冲宝宝招了招手。
宝宝此时已经恍惚缓回神,想起了方才的种种。
娘亲走后他哭得太惨,伤心欲绝。加之人类太弱,对他来说,构不成忌惮威胁,所以身后戛然袭来陌生人类时,他并没有放在眼底。
奈何耳畔忽的传来一阵轻浅的咒语,听不细致,却朦朦胧胧让他似走进了浑厚迷雾里,挣扎挣扎着就彻底失去了方向……
担忧唤了声“娘亲”,他迟疑的走去敖宸边,心底仍有些怔忪和震撼。
娘亲又回来找宝宝了?
还救宝宝?
娘亲是不是骗他?她是喜欢宝宝的对不对?
欣喜一刹盈满心间,然而——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刺痛。
混蛋!渣滓!
宝宝转头,看到敖宸正把他受伤的胳膊喂到坏男人唇边!
呸,这人妄图掳走宝宝,现在还要喝宝宝的血?岂有此理,这蠢龙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宝宝不依……
但他武力值太低。
反抗无效。
算了,宝宝蔫蔫妥协,白了敖宸一眼,转头冲周溪西可怜兮兮的笑,“娘亲,宝宝失血过多,娘亲等下要背着宝宝回家哦!”
可惜周溪西全副精力都不错眼的盯着那个男人,压根没反应。
宝宝:“……”
“没事,他不会死。”移开宝宝胳膊,敖宸见他高高撅着嘴,转朝周溪西道,“呼吸已经平稳。”
看她仍瑟瑟缩缩抱着膝盖发抖,敖宸眸中浮现出担忧,浓眉蹙起,提议的启唇,“你可以来试试。”
“真活着?”周溪西下意识的追问。
“嗯,活着。”敖宸耐心的点头,将男人躯体移至灌木丛后,“明早自可苏醒。”
颓然闭眼,如卸重负,周溪西觉得经历这一遭生死的好像是她才对,“谢谢。”有气无力的道谢,她踉跄着撑地站起来,面色仍充斥着茫然呆滞,“那、那我先回去了。”
“娘亲。”宝宝冲上去牵住她手,“宝宝陪你。”
“你这样回去怎么解释?”敖宸扫了眼一大一小,眸光不悦的盯着她衣上干涸的血迹。
还有她此刻的状态,都十分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完成了再送福利字数。
第40章
周溪西一直在发抖。
她的手上沾满了血腥,鼻腔源源不断的滚来浓郁的铁锈腥味,隐隐欲作呕。
心理作用更是加剧了这种难以忍受的恐惧,周溪西知道,她险些杀了人,是活生生的人啊……
若没敖宸及时赶到,可能她真的就成了杀人犯,受法律制裁受人鄙夷的杀人犯!
八月仲夏,周溪西打了个寒噤,喉咙灼痛,像被烈火燎了无数遍。
一辈子,她一辈子都不曾有一刻像现在后怕不已!
木偶般僵硬的前行着,直至走到攀满绿萝的栅栏前,周溪西才稍微从个人世界里脱离。
她的肩上覆上了一片温暖,整个人不知何时竟被敖宸揽在怀里,她侧头昂首,刚好看到他线条坚毅的下颔。
太近了……
却没有力气避开,因为总比一个人好。
推门而入,宝宝噘嘴望着前方两道紧贴在一起的背影,生气的抬腿一个后踹,“砰”一声,门合上。
都怪宝宝太矮qaq,才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可是——
好担心娘亲哦!
娘亲胆子太小啦,不过,宝宝捧脸,开始严肃的思考,对于方才妄图掳走他的坏人,正确的反击方式是什么?
哎……生活在人界实在是太复杂了!
他板着张包子脸老成的摇了摇头,方要再叹气一声,余光一瞅,咦,娘亲呢?
“啪嗒啪嗒”连忙跑上楼梯,却见娘亲居然被带进了坏蛋的卧室!
岂有此理,他愤怒的风一般卷过去,方要冲进去,熟知那门倏尔迎面扑来,“砰”一下,死死关住,宝宝来不及刹车……
悲剧。
脸疼胸口疼哪里都疼。
哀嚎着从门上滑下来,宝宝揉了揉鼻尖,攥着拳头使劲敲门,连踢带踹,耗尽体力内力,然,门缝儿都没砸出一丝。
“敖宸,你开门,你有本事把娘亲藏在里头有本事开门啊,我们决斗,决斗你敢答应么,你敢答应嘛……”
屋内。
男人听到自己大名后挑了挑眉,没放在眼里。
放好热水,敖宸步出浴室,就见周溪西仍站在原先的位置,一寸未挪。
她头发凌乱的扑在脸上,头低着,双臂环绕抱胸,明显的自我保护姿势。
敖宸可以理解她的畏惧。
尤其这个时代。
“给。”找出一件暂新的长袍,敖宸塞到她手里,没说过多宽慰的话语。毕竟自我调节救赎比任何劝解都更有效。
周溪西呆滞的听话的走进浴室。
门一关上,逼仄的空间只余她一人时,就止不住的有些崩溃,渐渐滑落坐在地板,周溪西痛楚的闭上双眼,匕首刺入男人胸膛的那一瞬不断在脑海重复放映,还有鲜血“嗤”一下迸射四溅的画面……
热气氤氲。
周溪西怔了片刻,突然疯狂的迅速把身上染血的衣裳全都脱下扔掉,双手不断用水冲洗,洗着洗着,池子里全是血水。
鼻子酸酸的,周溪西捂住胸口,转身对着马桶开始干呕。
足足洗了两个小时,水换了一遍又一遍。
空中全是沐浴露奶香味,可她仍觉得鼻腔盘旋着一股挥散不开的血腥气。
换上长得拽地的长袍。
周溪西脸色惨白的打开浴室门,抬眸,看见男人斜靠着桌沿,大半重量都转移到外物,他神色肃穆似在深思。
听闻动静,他低垂的眼立即掀起,上下打量她一番,平静问,“一个人睡还是和宝宝一起?”
周溪西抿唇,湿漉漉的头发仍滴着水珠。
她已经没了勇气再走那一段路,尤其深更半夜。
便道,“宝宝。”
一出口才知声音黯哑撕裂,像白发苍苍老妪的腔调,干脆别过眼不再出声。
敖宸蹙眉。
转身开门,哪知门开了一半,一团肉呼呼的身子顷刻歪了过来,脑袋正好撞在他腿上。
倒睡得踏实。
小嘴偶尔吧唧一下,吐字不清的不知咕哝着什么。
敖宸哭笑不得的弯腰把他抱起,料想无非是不满的骂骂咧咧。
周溪西跟上父子步伐。
她看着敖宸动作轻柔的抱着幼龙放到床上,盖上轻薄的毛毯,一切都很细致。
“你的头发……”好好掩上薄毯后,敖宸侧眸,望着她轻声道,“等一下。”
语毕,他迅速起身踱步离去。
周溪西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有些莫名。
很快,几乎不到半分钟,她刚准备走到床畔坐下,步子才迈出两步,他就已再度出现在门侧,手里多了一杯清水。
“睡前喝下。”一派自然的将水杯搁在床侧桌面,敖宸转身,走到她身前。
她现在看起来已然比方才镇定许多,虽眼中仍沉淀着不安忐忑,但会好的……
面对他的逼近,周溪西略微往后小退了一步。
但他却伸出手,掌心忽的轻轻覆在她头顶上。
因为身高差距,他这个姿势轻而易举。
周溪西睫毛颤动两下,有些吃惊的瞪向他双眼。
他也正看着她,虽然一整晚寡言少语,但在行动上他却给了她最周到的照顾。
一切都是她需要的,以及此刻头顶细微传递的温暖。
“早些休息,没事。”敖宸有些呼吸不稳的挪开视线,不忍再看她明亮清澈的双眸,心底却蓦地罩上一层灰暗。
久别重逢,他从未怀疑过她不是她,尽管她们除却样貌,浑身很难发现一丝相同之处。初遇时她的惊惧躲避,权当是她假作故意互不相识,以及对龙蛋的排斥拒绝!
其实,对于不记往事的她来说,他的步步紧逼是不是才造就她的忌惮和隐藏。
譬如此刻,她的眼睛是一模一样的纯净……
周溪西一个人站了片刻。
有些窘迫,她伸手碰了碰被他宽厚掌心触过的地方,他这是安慰人的方式?
不过——
等等,抓起一绺发丝,周溪西低头,不由大囧,脸颊遽然滚烫起来。
她**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清爽干透了。
原来,他碰她的目的是这个!
尴尬到双手僵直。
周溪西刨了刨头发,对自己的自作多情默哀,她口干舌燥的迅速端起桌上清水,一饮而尽。
温润的水流滑过咽喉,是甜的。
掺了蜂蜜吧……
看了玻璃杯一眼,周溪西默默搁在桌面,转身望向眼床上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幼龙。
轻手轻脚的爬上柔软的大床,周溪西尽量小心翼翼不吵醒他,微微掀开薄毯,钻了进去,顺便替幼龙掖了掖被角。
郊外林木茂盛,加之福苑此处生态环境好,夜里温度比市内还是低几度的。
做完一切,她躺好,睁着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周溪西睡不着,但凡闭眼,脑海里就是一幕幕挥散不去的血腥。
昏暗中抬起双手,周溪西眼也不眨的凝视着,鼻尖不由又开始泛酸。
蓦地。
耳畔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嘤咛。
旋即,一团热乎乎的身子不老实的掀开薄毯,翻了个身,就朝她靠近。
他的脑袋自动寻找舒适位置靠在她胳膊,藕节般的腿也顺势压在她身体上,双手则牢牢挽住她的手腕。
吧唧一下,呼吸逐渐平稳。
周溪西侧头看他。
她愿意跟幼龙呆在一起,其实不过是她太过怯弱,这样的夜晚,她没有勇气独处一室。
触手点了点他粉嫩的脸蛋,满手滑腻软乎,还有睫毛,好奇的比量了下,他的睫毛竟然比她的食指指甲盖儿都长出小半……
“娘亲~~~”
周溪西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藏到毯子里。
转头便见宝宝惺忪着睡眼嘟嘴望着她,不知是不是在埋怨她把他视作玩偶甚至打搅他的美梦。
有些心虚的别眼,下一瞬幼龙整具身躯大半都压在了她身上。
他搂着她脖子,脑袋乖巧的伏在她胸口,声音透着未醒的朦胧,“娘亲,宝宝……宝宝陪你睡觉觉。”
到底谁陪谁?
周溪西轻笑,旋即凝眉,确实是他陪她。
胸口压了团火热,以及他的重量。
虽说有些许不适,但不知是不是正这些不适反而让她逐渐心安了起来,连眼皮都开始坠重不堪。
月光清浅,淡淡的从窗棂罅隙洒下一片安宁。
可没过多久,床上女人神情陡然剧变,像是被困在了梦魇。
鲜血、匕首、男人惊恐愕然的脸、被殷红淹没的窒息感……
“啊”的一声,周溪西猛地惊醒。
浑身颤抖,她条件反射的双手在薄毯上蹭来蹭去,想擦掉那些罪恶的痕迹。
“娘亲~~别怕,宝、宝宝陪你睡……”
听着耳畔口齿略不清的安抚声,周溪西冷汗涟涟的吞咽口水,观察了眼四周,努力冷静。
她抚了抚额头,感觉幼龙小手正缓缓朝她臂上轻轻拍打,眼睛紧紧闭着,分明意识未醒……
等他逐渐缓慢直至停下。
周溪西挪开他抱着她的身体,掀开薄毯下床。
轻声挪开玻璃门,她走到偌大的阳台,抱膝坐在木椅上。
天还昏沉着。
阳台上全是植物,郁郁葱葱,感应灯暖白的罩下光芒,引了几只夜蛾突兀的飞了过来。
许是夜深人静人格外的脆弱。
或是她丝毫都没遗忘双手沾满血腥的可怖场景。
周溪西抱着双膝,空无一人的世界,她的眼泪止都止不住,没有后悔没有懊恼,就是怕,纯粹的怕。以及或多或少的担忧,哪怕敖宸保证过,她还是怕,那人万一死了怎么办,万一死了呢?
第41章
飞蛾盘旋在灯壁,翅膀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周溪西把头藏进膝盖弯,脑袋昏沉坠重,却没有睡意。
后日要进组《凤阙》,本来是雀跃欣喜的,可她现在非但提不起一丝力气,反而一想起此事就厌倦疲惫,甚至心生排斥,这副状态要怎么拍戏?真的一切都糟糕透了……
无声抽了抽鼻子,抬头欲用手背擦擦黏在脸上的泪痕,哪知才掀起眼皮,就扫见身前定着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