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表面上她还是配合着对方这个假御子的话语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就继续问:“那么这位……御子小姐?请问您有何贵干?”
“请不要再往前走了。”假御子诚恳悲伤地说,“前方的仙峰寺早已不是修佛论道之地,在许多年前,它便沦为血肉恶窟。我不知您是误入此地还是其他什么状况,但是……往前走的话,实在太危险了。”
“那可不行。”竹取澈认真地反驳道,“我的朋友中了【蚀心之毒】,有人建议我过来这边求药。我必须去仙峰寺走一趟。”
假御子发出一声惊呼,“【蚀心之毒】么?那可有点麻烦了……所以您是来求药的吗?”
“是的。”
这一次,假御子沉默了许久,不知在思考什么,但最后还是长叹一声:“那您就来吧,庙里的僧人都是修‘不死身’的怪诞生灵,沿途请务必小心。”
“多谢提醒。”
竹取澈谨慎地表示口头感谢,这个时候少女忽然注意到,假御子这个当地人称呼这种毒素的方式,竟然与三个月前才抵达苇名国的宫本航大一模一样。
难道……这种毒的名称,也是记载在祖先临终遗留下的手记上?那为什么在最初那个名为“佑夏君”的同伴中毒发狂时,宫本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呢?
…………
……
与此同时,营地里。
太宰治感受到胸腔里传来剧烈的疼痛与瘙痒,当即咳嗽起来。
他咳出了黑色的血,过高的体温令他满身冷汗,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迷迷糊糊之间,他又醒过来了,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躲在座椅旁边的那只灰色小企鹅。于是黑发年轻人的手指动了动,软糖连忙一溜烟地跑过来查看。
“她让你留下来了吗……咳咳……”太宰治用仅仅能动弹的手指摸了摸软糖的毛发,苦笑起来,“真是辛苦她了……”
软糖歪了歪脑袋,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机舱外传来老人的脚步声,连忙撩起被子钻进太宰治的被窝里暂时躲藏起来。
年轻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没有说话,也没有驱赶这只小动物。在这种场合下,他依旧分得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手里拿着湿巾与解毒剂的宫本航大进来了,见怪不怪地替病人擦去嘴角和被子上的毒血。
“还有意识吗?”宫本教授沉声道,“津岛君,我建议你不要总是醒来,会耗费不必要的精力。等下次醒来时,你要么毒发死去,要么就是被救。”
“我明白了……”黑发年轻人低声回答,鸢色的眼睛注视着老人手里的那一碗不明液体。
“喝了吧。”宫本教授吃力地扶他半坐起来,尽管病人的身体并不重,但他已经是个老人了。太宰本人则是温顺地喝下这些含有延缓毒发作用的缓解药水。
直到看着黑发年轻人喝下药准备继续睡一会儿,宫本航大站起身,正要离开,却没想到身后那人问道:“宫本教授,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啊?津岛君,你说吧。”
“为什么要在水里放入你自己的血呢?”太宰治睁开眼,直视着老人略微佝偻的背影,“用解毒药剂的气味来掩盖血的腥味,又用红糖水的甜味来压过热水中的异样……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质疑,宫本航大终于半转过身,苍老的神情在机舱内显得明灭不定。
“啊,你都看到了?”他淡淡地说,“——只是后手罢了。保证那孩子不会死于外面,保证津岛君你不会因【蚀心之毒】而彻底发疯的无奈措施……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发作的。请相信我,我并没有要残害二位的意思。”
“是不是那个意思,还要当事人自己来评判才显得公正吧……咳咳。”太宰治的脸上露出了习惯性的冷酷笑意,然而还没装完逼就开始咳嗽起来,“你口口声声自己和另外两个同伴一起在这里住了前两个月,为什么我并未发现营地里有另外二者的生活迹象?这里无论是床榻的铺设、洗漱用具还是其他,都像是单身汉的数量。”
“他们出事后,生怕惹来那些怪物,我就立刻搬离旧营地了。”宫本教授回答,“你太多疑了,津岛君,那毒已经开始腐蚀你的心灵了。”
“多疑吗?”太宰治忍不住笑出声,“真的只是我多疑吗!”
宫本航大没有回答,只是阴沉着脸看着他,手中握住的空碗像是握住了一柄武器。
“咳咳咳!”他咳嗽得厉害,又吐出了几口血。
见他吐血,老人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湿巾,跪坐下去,替太宰擦拭掉下巴上的黑血,“你还有什么疑问,一并说出来吧。”
“很多啊老爷子。”黑色卷发的年轻人眯着眼睛微笑道,“阿澈是我的笨蛋女朋友,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很莽但在遇到危险时总有意想不到的直觉和骚操作在指引她脱离危险。但是……这样一个依靠直觉而活的小笨狗居然对你在水中放血的行为没有丝毫察觉,说明你的确不是想要害我们……”
“喂喂,这样说女朋友是不行的!”宫本航大忽然板起脸,用隔着毛巾的手指捏住太宰治的下巴,表情凶狠地像是要把他的脑袋摁进龙泉川冷静一下,“快点给我向那孩子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你又为什么要生气呢?”太宰脸上的笑容一收,露出本性中那种恶劣又直白的糟糕事物来,然而言语冷得像是一根冰锥,“宫本教授,她是我‘女朋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发怒?”
宫本教授愣住了。
“除非,阿澈是你的什么人。她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不会害她,还会担心她……再结合前面许多情况来看,在我看来,你的身份有两个。”
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水生村的祭祀山洞里、对于本地的密道了如指掌、独自生活在外围的营地中、“恰好”就在三个月前出的飞机事故、宣称有同伴存在却根本没有多人生活的迹象、知晓苇名国众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和传闻、自称同样是平田九郎的后裔……
“当然啦,最重要的是,我所持有的‘书’没有显示出你的过往与身份。”
太宰治面带微笑,投下重磅结论。
“……书?”宫本航大面露迷茫之色,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别装傻啦,宫本教授。”太宰故作好心地劝告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你与这块神弃之地的核心力量牵连颇深,以至于‘书’不得不屏蔽了你的相关情报。第二种可能当然就是,你……曾经持有过‘书’!不然你是不会算到在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有个人会误入苇名国,替你去做一些你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结合目前所有情况来看,宫本航大先生,你既是某一位前任持有‘书’的主人,也是苇名国里某个重要的人物。”
黑发年轻人勾起了唇角,露出了宛若少年般无害的笑容。
“我是该叫您宫本教授好呢?还是……平田九郎先生好呢?”
宫本航大——不,应该是被称为“平田九郎”的老人微微地垂下了眼,那满脸的沧桑皱纹中,蕴藏着过往四百年的疲惫时光与流浪辛酸。
第102章 少林功夫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有天他对小和尚说 这个男人被她气得发懵。他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女生。
竹取澈:“那个跳水的家伙求救了吗?万一人家在练习跳水动作呢?”
“这么冷的天, 都十一月了, 谁会在河里练习跳水啊!”
下班族暴躁吐槽。
“你别吼那么大声,这世道可不是谁音量大谁就有道理的。”竹取澈嫌弃地看着面色铁青的中年下班族大叔,“还有, 既然你想救人就自己去啊,少在那里道德绑架我!万一我不会水性怎么办?被你忽悠下去的话可就是一尸两命的惨案了!”
直到这个时候, 生性有点憨憨的武内千春才反应过来, 小声提醒道:“惠丽酱,‘一尸两命’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竹取澈装作没听见。
眼看中年人的脸上流露出纠结又痛苦的表情,她反而越发愉快地笑了:“既然如此, 那我成全大叔你的英雄气概吧。”
什么?
这位大叔还没反应过来, 就只感觉双腿被人一绊, 然后肩膀被眼前的路人脸少女抓住,一使劲就扔进了河里!追随先前的那位落水者而去!
噗通!
落水者 1
武内千春已经被同伴的一连串骚操作给彻底惊呆, 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班族大叔在河水里大喊大叫地挣扎着, 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原来……他不会水性。
“哇!惠丽酱, 你这是谋杀啊!”
竹取澈此时反而微微一笑:“没事的千春,谋杀是港口黑手党的特色,不得不品尝。你也应该早点适应这个残酷的局面。”
问题是这种残酷局面是你人为造成的啊!武内千春在内心狂吼。
竹取澈收敛起笑容, 面无表情地盯着河面。
她不确定津岛叶藏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否认出了当晚的伪装身份, 但无论如何, 自己都不能遂了对方的意。
没办法,只能逆向操作了。
此时还在河水里泡着,等着被救的津岛叶藏感觉到了哪里不正常。
作为一个喜欢没事就研究各种自杀技巧的鬼畜爱好者,他的人生目标之一是和美女殉情,结果一睁开眼,发现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下班族大叔跳进来跟自己一起殉情!
在河水中,对方那看似光鲜实则破损的衣服、油腻的手指、痛苦扭曲的面孔……他看得清清楚楚!
靠!老板退货!
津岛叶藏被恶心得差点闭不住气,一口呛到了河水。
更可怕的是对方抓住他的手臂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拼命地往下拖!
如果不是在水下,黑发帅哥此时的冷汗大概都要冒出来了。
不!他不想死在这里!
绝望的津岛先生再一次认清了某些事情和某个人的真面目,他粗暴地一把抓住那个混蛋下班族大叔的衣领,拼命地踩水往上游——终于,他们冒出了水面。
他,津岛叶藏,一位自杀爱好者,在今天救了一个想要一起跳河殉情的中年大叔。
真是可喜可贺,自杀失格。
此时竹取澈已经跑到了岸边,把他们两人都抓回草坪上放着,此时下班族大叔已经吐着水清醒过来,见到她靠近时吓得瑟瑟发抖,生怕又被扔进河里去。
然而这一次,竹取澈没有恐吓他了,只是冷静地问:“真正想死的人是你吧,大叔。”
此言一出,小姐姐和下班族本人都愣住了,就连在甩着头发上水珠的津岛叶藏都忍不住看过来。